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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村里的大夫是十里八村的名医,开的方子也都是药到病除,叫咱们不必多虑。”
范秋白闻言。不免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楚风笑着道谢,那小仆便飞快的去了。
“还是楚郎君心思缜密,这些事情都想到了。”范秋白冲着楚风一福礼。微红着脸,“要是这一遭没有楚郎君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范娘子何必客气。如果不是有范娘子顺路的话,我还不知道应该如何进京呢!”楚风笑着将她虚扶起身,又对飞白道。“这几日怕是要偏劳飞白姑娘了。”
飞白看楚风三两句话就将自家小娘子哄得冷静下来,心下感激之余,自己心底的些许担忧也散尽了。她只觉得,好像只要楚郎君在这里,事情就永远都不会乱掉似的。
冲着楚风吐了吐舌头,飞白轻快的说了句“我要去照顾赵掌柜啦”,便一缕清风一般跳脱的离开。
范秋白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忧虑,轻笑道:“楚郎君说的对,现在我要帮忙稳定人心的。那,现在就把大家聚集起来吧?”
“好。我帮你去安排。”楚风微微一笑,疏疏落落。
……
……
“叫大家过来,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其实……从来没有管过家里的生意的,毕竟只是一个女眷,懂得也不多,遇到事情之后也难免慌乱。不瞒你们说,现在我这样跟你们说话,都不免有些紧张的……”
“不过,我虽然不经手这些生意,但毕竟我也是范家的一员。很多事情没有做过,却是听说过的。我父亲常说一句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货物丢失、损坏之类。不论是做什么样的生意,都是十分寻常的事情,其实不需要太过在意的。”
“咱们二十多口人轰轰烈烈的北上,原本就是一件大事。树大招风,偶尔被什么人盯上也是很寻常的。”
“我知道大家都是范家的老人了,即便资历最浅的袁二郎。也在杭州的店面里做了三年。平常我都在后宅,大家可能不怎么容易见到我,但实际上,我对大家都是熟悉的,当做家人一样。”
“赵掌柜之所以能选择大家送货北上,而不是去选择其他人,这其中,自然是有一份信任在里面。我相信,这一点大家都是很清楚不过的。如今出了这件事情,可能有人会觉得,范家会兴师问罪,会将大家送官之类……我只是想说,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
“书画丢了便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在我看来……当然,我的想法可能太过小女子的,说的这些话,也不知你们会不会笑话我。反正,我觉得,丢了总要比被劫匪抢了好。大家都没有受伤,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们放心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赵掌柜的伤势好起来,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
在村中最为宽阔的一间大堂里,范秋白站在主位上,面对着大家,紧张的、尽力的说着这些话语。
这些话语或许有些散乱无章,若是让真正久经生意场的人听来,未免青涩好笑,但是对于范秋白来说,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好的发言了。
演讲这种东西,的确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训练出的技能。
范秋白的脸因为紧张而泛着红色,她穿了一袭纱裙,肩上披了软丝的大袖。她站在那里,青青涩涩着,几乎有些可爱与可怜。可是偏生又从这份怜爱中,生出几分坚韧与倔强来。
楚风站在后面的屏风里,透过缝隙看着那道身影,很自然的捕捉到了范秋白在袖子里紧紧攥着的小拳头,那种努力又认真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种感觉,自然不仅仅只有楚风才能感受的到。
范家的众人也同样感受着。
他们看着病弱的小娘子这样努力坚韧着,听着小娘子竟然能够随意的叫出他们的名字……这种感动,不是寻常人能够赋予的。
站在人群对面的范秋白也能够感觉到,大家那种浮躁、动荡的心绪,也开始渐渐的平息下来。大家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再是原本的审视或者畏惧,而是缓缓的放松下来。
范秋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愉悦,这让她打心底里笑起来。
“没关系的,大家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如果有什么担心的东西,也可以问我。不需要客气或者害怕什么。”范秋白笑着说。
楚风看着范秋白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放松下来。
“到底是大家闺秀,范家出身的小娘子,与寻常女子不同的。”
耳边传来文端先生的声音。
楚风回头去瞧,果然见到文端先生也效仿着他的样子,从屏风的缝隙往外瞧着。
“先生。”楚风打了声招呼。
文端先生微微颔首,笑道:“原本还想着用不用自己出面,安抚几句的。看来我也真是思虑过多了。这位范家娘子处理的很好,虽然言语间漏洞百出,呵呵,不过看起来很有效果。”
楚风也不禁微笑着点头:“未经雕琢的璞玉,或许看起来更让人欢喜罢。”
“遇到大事先安稳人心,这位范家娘子能够想到这一层,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文端先生捋了捋胡须,颔首道,“日后谁要是娶了她,家中果然多了个贤内助呢。”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文端先生似有所指的看了楚风一眼。
虽然让范秋白跟大家讲话这个主意,是楚风想出来的。可是文端先生如今这样的称赞,楚风是不可能跑出来请功的。原本就是小事,再说,这种功劳也毫无意义。
在掌握局势,安排人事这方面,楚风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要比范秋白厉害。他之所以能够想到这些东西、买药问医这样的一些细节,只不过是他身为一个局外人,并没有当事者那样的紧张与无助罢了。
算不得什么。
最起码,在楚风看来是这样的。
真正做出实际意义、价值的,还是范秋白自己。
毕竟,如今出面安抚人心,也真正让大家躁动的心思平息下来的,的的确确是范秋白。
“赵掌柜没什么事情吧?”有人率先开口发问。
“丢掉的书画要怎么呢?要不要派人去寻找一下?”
“咱们要在这里停留几天呢……”
人们开始用请示的目光看着范秋白,等待着她的答复。(。)
第十八章 太阳照常升起()
“先派两个人打马进京,把这里的问题告知一下。在这里多住几日倒也无妨,赵掌柜的身体不能轻易劳累颠簸了。”
入夜之后,楚风等人聚在一处,讨论起之后几日的安排来。
“京城那边应该会派人手过来,到时候有人照顾着赵掌柜,咱们先行离开或者同行,便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现在看起来人心还算安定,所以,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那些货物应该怎么办。”
楚风说着,看向范秋白:“范娘子,毕竟丢的是范家的东西。是立刻去县城里告官,还是派人去寻找,这个恐怕还要你来拿主意。”
“我……其实什么都不懂的。”范秋白略微有些瑟缩着,却又在楚风安稳的目光下渐渐放松下来,“其实,照着我的想法来论,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大家都没有受伤之类的事情,破财免灾,这或许是最幸运的事情了。若是真的派人去找,这个寻回的可能性……”
“可能性自然是很小的。”事到如今,楚风自然也可以直言不讳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不过我想,话虽如此,可该做的事情,总是该尝试一下的。而且,咱们这么多人留在这里,二十多口人,若是一直无事可做,时间长了,难免又滋生出什么事端来。依我看,还是派一部分信得过的人沿原路返回,去四下打听打听,就算是真的一无所获,也好过在这里游手好闲了。范娘子,您看呢?”
“好,就按楚郎君说的做。”范秋白自然应允。
楚风点了点头,微笑道:“只是人手恐怕还要范娘子你来选,毕竟这些都是范家人,谁信得过一些,谁细心一些,都需要范娘子你的甄别了。”
范秋白笑道:“其他的东西我不太懂。不过范家这些人我还都是熟悉的。胡洛就是个能担大用的人,在这些人当中也是颇有声望的,让他带队去寻就好。唔,带几个人呢?”
“七八个吧。”楚风略微思付了一下。“这边也不能离了人手,两位先生日常的照顾,还有范娘子你的起居饮食,这都是需要人手的。而且,货物毕竟还留有一部分。再加上咱们沿途拿的金银细软,总需要有人来看管的。”
“楚郎倒也不必多虑,我们两个老头子,平素也是清静惯了的。老程有小六子照看,我有老张的搀扶,其他人倒也不必。”文端先生在一旁听着,这时候笑着说了一句。
“原本一路北上是为了大家方便的,没想到却招致这等祸患,平白让两位前辈受了惊扰,奴家在此先行致歉了。”
说到这里。范秋白红着脸,敛礼冲着对面坐着的两位先生一福。
“这倒也不必,我们两个毕竟这个年纪了,虽说未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可这等小事倒也惊扰不到我们二人。哈哈,你们年轻人将事情处理的很不错,看来也不需要我们两个老家伙费脑筋了。老程,你说是不是?”文端先生笑道。
“是,”程源先生也笑,“我看楚郎君和范娘子将大小事情操持的头头是道。不慌不乱,完全没有什么遇到事情惊慌失措的样子。嗯,很有些大将之风。”
范秋白闻言红了脸。楚风不免失笑,摇头道:“两位先生何必调侃我们。不过是硬撑着做一些糊涂事情罢了。”
……
……
楚风并不是什么能够运筹帷幄的人物,他自问没有这个天赋秉性,也没有这种能力与心机。他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考虑着面对的问题,应该如何应对,如何安排,如何尽量的让每个人都觉得舒适、处于一个合适的位置上……这些事情。是楚风有能力想到的。
至于范秋白,之后几日的时间渐渐证明的出来,她也是同样拥有这种能力的人,甚至在面对面的方面上来讲,她要比楚风出色的多。
楚风可以想到一些事情,可是范秋白,却真正能够做到一些事情。
她可以疏疏落落的站在那里,在柳枝的缠绵下一颦一笑,然后轻启丹唇说些什么,对方就会听命而行。
而这种听命往往并不是被迫的,反而是一种十分主动的承担。或许是想要为这个看起来太过脆弱的少女承担些事情,或许是被她毫无架子的温存而感动到……总之,这是一种近乎于人格魅力的东西。范家都喜欢听命于范秋白,这,就是现实的结果了。
楚风自然是没有这种人格魅力的。他不像范秋白,可以记住每一个人的姓名、长相,甚至了解他们的性情、家庭。
她总是在吩咐任务的时候,用温柔如水的话语,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而且,楚风在一旁细细的观察过,范秋白这样做,并不是刻意的,而是她真正很关心那些琐碎但又温柔的事情。
“刘大叔,这事情还要麻烦你往镇子里跑一趟了。对了,我记着你的腰是有旧伤的,这样疲惫是不是对腰伤不好呢?我想起来了,上路之前三哥特意拿了些跌打损伤的药,我一会儿跟孙大哥说一声,让他帮你留两贴下来……”
“王姐,这些日子真是让你受累了。要不要先给家里去个信?我帮你代笔吧,下午就让他们帮你稍出去,要不然你的孩子该担心了……”
类似这样的话语,配着江南少女那款款婀娜的语调,恐怕不论多么坚硬的心肠,都要被缓缓的融化了。
范秋白正是这样的人。
楚风这几日在一旁看着,不得不佩服她。
派出去寻找丢失书画的人还没有回来,官府那头自然早早的去报备了,但指望着当地官员做些什么,自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毕竟,连书画到底是在何处丢失的都说不清。
范家的势力虽然不算小,但也影响不到徐州附近这种小小的乡镇来。官员们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客客气气的收下了这个案子,又客客气气的将范家去报官的人请出了门,于是便就此截止了。
这是早就能够猜想到的事情,倒也不会太过在意。
赵掌柜的身子骨很快就康复过来。毕竟身体底子还是很不错的,还不至于受到惊吓就如何如何的年纪。
刚刚精神好转的时候,赵掌柜还担忧着范家这二十多口人的杂事,飞白将楚风与范秋白的安排都一一讲了。笑嘻嘻的告诉他不必劳心,安心养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