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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姑有所不知,我大兴军今年在夔东五县屯田,大半年间收获粮草近百万石,足够大军两年嚼用了!”
“原来如此!”红娘子展颜道,“大顺军历来就是打到哪吃到哪,现在屯田足够大军嚼用,那是最好不过!”
李元利正不知如何作答,红娘子却又问道:“来亨,你数万大军驻扎在这儿,是有什么打算?”
“现在正是农闲,况且种田也用不了这么多人,索性我就带他们出来,把夔州清理一番,既能扩大我大兴军的地盘,方便来年耕种,又能让老百姓休养生息,过几天好日子。”李元利不紧不慢地说道。
“来亨,你有如此志向,真是不错了。”红娘子赞了他一句。
李元利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红姑,不知你现在是在为哪个做事?”
“我红娘子虽然是女儿身,但也要活个自在,哪还再去作别人门下鹰犬?”这倒是她的心里话,当年她和丈夫投靠李自成,没想到后来却被毒杀,悲痛愤恨之余,不免又让她觉得任何人都不能信任,现在要让她为谁做事,说不定又象以前一样,生死都由不得自已,她又哪里会肯?
李元利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屑,不免想得更多了些,红娘子既然如此说,那她应该就不是投靠了南明朝廷,但听她的口气,似乎是想要自立门户?或者说她已经有了根基?
凭她现在带着几个比丘尼自立门户,好象有点不可能。那就是已经有了根基?似乎这才是她的自傲之处。
“那敢问红姑在哪座山头立旗?”李元利又问了一句。他可不是信口开河,这是有先例的,红娘子没有投靠李自成之前,就是在河南信阳鸡公山插旗起义,焚毁官府,破狱放囚,也算是威风一时。他的丈夫李岩没和她成亲前被官府构陷抓进大牢,就是她带兵攻破杞县救出来的。
“来亨,我看你一个大好男儿,却为何象个妇人一样啰哩啰嗦的不爽利?明着告诉你,咱们不是一路人!但我也不会坏你的事,最起码咱们现在还是友非敌,”
“红姑的意思,那咱们以后有可能是敌非友?”李元利反问道。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红娘子叹了口气,“来亨,你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秉性不坏,日后咱们说不定还有再相见的那一天,如果你以后要找我,可以拿这面玉牌来王屋山!今日就此别过!”
说完摸出一块玉牌扔了过来,人却已经走出帐外,李元利接过来一看,却不由得大惊失色!
红娘子带着几个比丘尼出了大军营寨,却是往北面大巴山方向而去,她身后一个比丘尼不解地问道:“师兄,咱们不是要去顺庆的吗?怎么又往回走了?”
“不回去怎么办?要是再往顺庆走,怕是一不小心就要丢了性命!”
“李来亨这小子,小时候还真没有看出来这么精明能干,如今却被他经营出了好大一番基业!”红娘子先赞了一句,却又问她的徒弟:“意莲,你刚才有没有看出什么?”
“师父,弟子看那个李元帅很不错,对师父也尊敬,而且小小年纪就能统率十万大军,真是了不起!”
“没出息!我又不是问李来亨那小子,我是问你从今天的事情能看出什么?”红娘子训斥了一句,却也不见得如何恼火。
那叫意莲的年青比丘尼满脸通红,嗫嚅着说道:“师父,弟子弟子没有看出什么。”
“哼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日后怎么担当教中大事?”红娘子显得有些失望,“开县弹丸之地,李元利却在这儿驻扎近十万兵马,就算是要经略夔州,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十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所耗费的是巨量的粮草,开县一地绝不可能负担得起!他们必需从其他地方运粮过来,这需要的人力物力更是不可想象!李元利费这么大的事,所谋的绝非一城一地!”
“目前川中有什么是他想图谋的?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事能让他如此费尽心思地大动干戈,那就是他想在吴三桂和刘文秀大战之际浑水摸鱼,或者说是渔翁得利!”
“不久之后,川中将会有近二十万兵马相互厮杀!咱们此去顺庆府,说不得就要被卷入三方之间的战场,一个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咱们不能去冒这个险!”
众比丘尼凝神想了一会,确实还真如红娘子所说,意莲本也是个聪慧女子,如今得师父这一提醒,哪儿还想不透其中关节?她双掌合什对红娘子行礼道:“弟子想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红娘子看着自己的徒弟,叹了一口气,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也是曾为人妻为人母的,怎么会不懂得小儿女的心思?不过话说回来,李元利那小子确实长得一表人才,人又年轻,而且还是一方霸主,可不正是小女娘心目中的英雄?
她们虽然以比丘尼的身份打扮行走江湖,并且也算得上是佛门分支,但其实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教内并不禁弟子们婚配嫁娶,红娘子也不好对她过多斥责。
意莲这小妮子那被晒成小麦色的脸庞上竟然还带着一丝红晕,见师父盯着她看,更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刚要想说几句什么来掩饰一下,却发现师父已经抬腿走远。
“师父”意莲叫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赶了上去,一行人渐渐消失在连绵不绝的山林之中。
李元利手里拿着那块玉牌楞了一会,却发现红娘子等人已经走远,他连忙唤过栓柱向他吩咐道:“叫人去看看她们是向哪个方向走。”
“大帅,已经派了兄弟缀上去了。”栓柱本就对红娘子起了疑心,如今见大帅一看那玉牌便变了脸色,不搞清楚她们的行踪又怎能让人安心?
第57章 远虑()
李元利再次把那块玉牌拿起来细细端详,这是用羊脂白玉精心雕刻而成的,触手温润细腻,玉质很好,雕工也不错,只是形状有些怪异,呈八瓣莲花的模样。
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牌上,一面刻了隶书的“弥勒降世”,另一面刻的却是“白莲重生”!后世的人只要看到这玉牌上的字,谁会不知道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千年造反专业户白莲教自唐以来,每朝必反,唯一成功的一次就是明朝。朱元璋仗白莲教起事,自诩“明王”,夺了江山也是以明为号,然而他深知白莲教鼓惑人心的厉害,刚坐稳天下就立刻反脸,向白莲教众挥起了屠刀,
自朱元璋起,整个明朝都对白莲教严厉打击。然而白莲教无孔不入,又善于鼓惑人心,因为有朱元璋成功的案例在前面,鼓舞了一大批白莲教徒前赴后继地起义造反。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多次发生白莲教徒武装暴动,有的还建号称帝,都被镇压了下去。
明朝中期以后,民间宗教名目更多,有龙华、悟空、弘阳、弥勒、闻香、罗道等数十种,其首脑人物多是野心勃勃之辈,也有少数是利用教徒来聚敛钱财。它们互不相属,但或多或少地带有白莲教的印记。有些教派虽然不承认自已是白莲教,但老百姓还是笼统地称呼他们为白莲教徒。
从他手上这枚玉牌来看,红娘子应该是白莲教正支,不然不会有“白莲重生”四个字,怪不得她那么自傲,原来是已经有了根基!
光从这一点上来看,李元利和红娘子就只能是敌非友!他绝对不会允许白莲教这样的存在!
李元利正在暗暗思量,却听得栓柱低声道:“大帅,咱们的兄弟回来了。”
“让他进来!”进来的人也是李元利的亲兵,名叫秦硕,他抱拳对李元利道:“大帅,我和弟兄们远远跟在那些比丘尼后面,眼看她们向北而去钻进了山林,咱们一路尾随,不敢离得太近,但看她们走的方向,应该是往汉中去了。”
“汉中?难道她们的老巢在汉中?”李元利觉得这倒是有很大的可能,吴三桂和李国翰率汉中之兵南下攻打四川,汉中暂时兵力空虚,而且老百姓民风彪悍,不断发动起义和清廷对抗,确实是白莲教发展教徒的好地方。
“派人去把铜头给我找来!”李元利吩咐栓柱道。虽然现在还不可能和白莲教正面对上,但他必须得未雨绸缪,早做准备,免得以后吃了白莲教的暗亏,到时后悔莫及。
栓柱却道:“大帅,铜头哥带特勤大队作先锋,这一路过去都是深山老林,怕是不好找。”
李盖这个特勤司司长,管的可不只一个特勤大队,还有一个特别行动处,所有派往各地的密谍、暗探,还有监控内外的细作,都是属于这个特别行动处,处长是李元利亲自选定的人选,是过年的时候老神仙从湖广拉来的一个名字叫做周勉的读书人,经过李元利秘密培训后,才开始一边摸索一边开展工作。
这周勉已有将近四十岁,考了一二十年的科举仍然只是个童生,但李元利却发现他极有做地下工作的潜质,心思细腻而且心眼子极多,正适合做这种阴暗的事。只不过限于眼界和见识的原因,很多事情还需要李元利去提醒和指点。
李盖如今带着特勤大队已经向达州方向出发,他们的任务是在各军侦察连的配合下,歼灭小股贼匪乱军,不能让一人走脱,而且还要绘制地图,打探沿路消息,为后续大部队的行军充当前锋。
之所以尽量不让一人走脱,就是为了封锁消息,如今开县通往西面和南面的水陆道路都全部被封锁,只能进不能出。随着越来越靠近保宁府,李元利必须更加小心。
要找铜头回来,当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且白莲教之事也不急在一时,李元利也就先把这事情放到一边,转而考虑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根据他后世的记忆,保宁大战时只有吴三桂和刘文秀的人马参战,而重庆北上的白文选部则因为行军缓慢,直到保宁之战已经分出了胜负,他才率部赶到顺庆,因为看见从嘉陵江上顺水飘流下来的明军尸首,知道刘文秀吃了败仗,就立马撤回了重庆,紧接着又退回了遵义。
白文选这一部也有两万多人马,而且没有吃过败仗,人员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要怎么付出最小的代价拿下这两万人马,是得好好思量一番。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顺庆到定远(今四川广安武胜县)之间,选择一处险要的地方设伏,打他个出其不意。只要把这两万人马围起来,想来以南明军队一贯的尿性,也不可能拼死不降。
可关键是要把这两万多人马围起来收降而不只是击败溃散,那至少也需要三四万人!而眼下李元利根本不可能会分出这么多人去算计白文选。
李元利必须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来保证对保宁主战场的绝对控制,就只能先放过白文选部,他盯着铺在桌上的地图,一个主意冒上了心头。
保宁大战打完之后,尸首都漂流到顺庆时白文选才选择撤退,这段时间足够大兴军打扫战场,保宁到顺庆不过两百来里路,最多三天就能到达,也就是说只要刘体纯部把白文选拖在重庆三天时间,自己就可以抽出人马来把他们收拾了。
关键就在刘体纯那边,既不能让白文选攻进重庆,又要让他舍不得离开,这其中的度要掌握得非常好才行,不然白文选发现事不可为,立即绕过重庆继续往南撤回遵义,那自己的损失可就大了。
李元利仔细推敲了几遍,发现这个计划确实可行,连最后解决白文选部的地方都选好了,就在重庆的佛图关。
佛图关左侧嘉陵江,右侧是长江,三面都是悬崖,地势险峻,到时只要自己和刘体纯把前后一堵,白文选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任由自己宰割!
第58章 分兵()
把一切都想得明白了,李元利才对栓柱说道:“你替我跑一趟去找刘司长!”
“大帅吩咐就是。”
“我先把事情给你说清楚,到时由你转述于他。”
“我大军如果在保宁解决了吴三桂和刘文秀后,白文选部肯定会转头回重庆,而我需要刘司长把白文选部拖在重庆最少三天时间,等我这边腾出手来,再和他前后夹击,将白文选的两万人马一口吃了!”
“我对他的要求是:重庆不能丢,白文选不能放走!拦截地点就选在佛图关,记清楚了,佛图关!”
“现在是九月初十,估计白文选还没有离开重庆,你让他等白文选前脚一走,就马上进驻重庆,佛图关该修缮的地方一定要修好。”
“现在虽然是秋汛期,但也要防备白文选部士卒从佛图关左右两江逃脱,叫他准备好船只,到时好在江面上拦截!”
“另外,叙州、泸州两地之事也不可放松!他只带了两万人去,我估计人有点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