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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望心情复杂地看着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娘。三娘,哦不,她的真名是秀春,她背负着多重身份。
当母亲还是一个少女时,秀春就潜伏在桃娘身旁。桃娘嫁给了相恋的陆显后,秀春也就成为一只窥探陆府的暗中的眼睛。先帝显然对陆家也不太放心,时刻警惕着,安插了秀春这样一颗钉子。
没想到春风阁一夜,发生了如此变故,秀春也将当晚之事密报给了刘展风。得知内情的刘展风最终还是杀了桃娘,保存皇家的颜面,也让杏娘痛苦自杀。秀春背负着良心的愧疚,忍辱负重在陆府继续活下去,悉心照料陆望,把他抚养长大。
这样的秀春,既是恩人,又是仇人。陆望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沉吟不语。良久,他走上前去,接过三娘的包裹,轻声说道,“三娘,你要走到哪里去?”
三娘抽泣着答道,“夫人死后,我将她的骨灰偷偷藏在了京郊的法雨寺。夫人死后,我就发愿,等一切事情都了结,就回到法雨寺去给夫人守灵。”
法雨寺?陆望心头一震,原来母亲的骨灰在那里。他轻声问道,“父亲知道吗?”三娘悲伤地点点头,“老爷生前,会偷偷去那里看夫人。”
“三娘,明天你带我们去。我要祭拜母亲。”
法雨寺,下了一场春雨。
泥土有些湿润,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铃兰的气息。陆望穿着芒鞋,与朝云一起来到了寺中的骨灰塔。
三娘把他们带到了一座不起眼的白色小塔前。“这就是夫人的骨灰塔。”
一个老僧正在旁边扫地,听见三娘的声音,拿着扫帚的手突然停住了,有些轻轻发颤。片刻,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来人。
“是你!”陆望惊呼道。
这老僧正是刘义豫。他已经剃发,穿着灰朴朴的僧袍,早已没有了昔日在金殿上意气风发的气势。一片绿叶被风吹起,旋转着落下,跌在他的肩头。
刘义豫轻轻捻起那片叶子,小心地放在畚斗中。他合掌弯腰,低声问讯,“阿弥陀佛!老僧了缘。施主所为何来?”
果然,刘允中接纳了陆望的建议,给了刘义豫一个最合适的安排。他已经在法雨寺剃度,法名了缘。大夏皇帝刘义豫,已经死了。
陆望愣了半晌,注视着刘义豫清瘦的面孔。他低声说道,“我是来给母亲上香的。她的骨灰,就在这座白塔里。”
“她。。”刘义豫如遭了雷击,愣在那里,扫帚也滑落在地上。
三娘跪在白塔前,流着泪点燃了香烛。他们三人跪在陆夫人的灵骨前,三拜九叩。陆望低声呢喃,“娘,我带媳妇来看您老人家了。您要是泉下有知,就起一阵风吧。”
朝云合掌,默默祈祷。三娘哭着,烧着香纸。一阵风忽而吹起,把燃烧着的香纸卷上了天,飘在白塔上。烛火闪烁,飞鸟惊起,扑拉拉地穿过天空。
“夫人来了。。”三娘把东西收拾好,便擦干眼泪,把白塔又细心地清扫一遍。
默默地看着三人祭拜完陆夫人,呆立在一旁的刘义豫忽然扑在白塔上,嚎啕大哭。
“桃娘。。我有罪。。”
三人都没有理睬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陆望提起篮子,正要走出骨灰塔的陵园,忽然背后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呼唤。
望~儿!
陆望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道,“了缘,你的余生好好忏悔吧!”
春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三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陵园中。在这座小小的白塔前,刘义豫跪在潮湿的地上,伏地不起。
“我真是作孽啊。。”
在刘允中登基大典的清晨,众文武官员都非常兴奋,起了个大早。今天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太子殿下刘允中将要正式登基,成为君临天下的大夏皇帝。
而小道消息也在疯传,据说陆望将同时被封为一字并肩王。他们如果知道,刘允中打算立陆望为太子的这个疯狂想法,恐怕下巴都会惊讶地掉在地上。
在春风和煦的这个上午,刘允中穿戴好衣冠,由侍从仪仗引导着,向陆府进发。他已经把王爷的全套冠带与朝服都先赐给了陆望。就在今天,他要与陆望携手登上朝堂,向天下宣布,一个崭新时代的来临。
在陆府门口,关若飞恭候已久。他陪同精神抖擞的刘允中进入府邸。陆宽与贺怀远在前引导,李念真也陪侍在侧。
见陆府也是一片张灯结彩,刘允中兴致勃勃,高声笑道,“今天真是我们兄弟的大喜日子。小望也一定很高兴。”在这些亲信面前,他也并不避讳,自己与陆望的血缘关系。
一行人来到陆府正厅,却没有见到陆望迎接。陆宽低声禀报道,“少爷在厢房换装,不让别人进去。”
刘允中笑道,“我亲自去迎接他吧。”
来到厢房,这里一片静悄悄的。刘允中推开半掩的门。
屋子里空无一人。一字并肩王的袍服与玉带挂在床边的衣架上。窗子半开着,金黄的阳光斜照进来,满屋的游丝落絮,在空中袅袅漂浮。一顶华丽的金冠放在桌子的正中央。旁边有一枝新鲜的桃花和杏花,花瓣上还带着雨露。
刘允中走了进去,呆呆地站在桌旁。在金冠下,还压着一张纸。他的手微微颤抖,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金黄色的光线落在纸上,将那两行漂亮的行书映得熠熠生辉。刘允中的眼睛湿润了,喃喃道,“你。。还是选择离开吗。。”
泪水滴落在纸上,将陆望写下的墨迹晕染开来。墨水化开,渗透在纸上。与陆望相识相交的一幕幕场景,在刘允中脑中不断回旋着。
那个大雪的午后,城门前神采飞扬的英俊青年,金殿上温润如玉的名门公子,熊熊大火中献上父亲尸体的罪臣之子,风波诡谲中坚忍智慧的朝廷重臣,硝烟弥漫中智取敌军的骁勇大将。。还有,这锦绣江山前的云淡风轻。。
到底哪一个你,才是真实的你?
刘允中迷惑了。他低下头,纸上陆望的墨迹烟霭纷纷。
春日的光影在那两行手书上跳跃闪烁,如碎金洒在湖面上,一片空灵透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第753章 尾声 桃源()
春天的桃源县,处处繁花似锦,一派醉人春色。在清澈的桃溪中,有一条渔船从花浦中划了出来。粉色的花瓣落在渔船的竹棚上,随着船桨有节奏的划动,纷纷飘洒在碧绿的江水中。
一个戴着渔娘头巾的女子,款摆柳腰,走出了船舱。她对正在划船的梢公说道,“哥,快到了吧?”
“嗯!”梢公轻快地回答道,“马上就到先生垂钓的采石矶了。”
“那可太好了。我给先生带来上好的杏花春呢!”一个俏丽的娇小女子从船舱中钻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陶罐。她晃了晃酒坛,笑得如艳阳下的娇花,明**人。
“锦瑟,你千里迢迢赶来,真是有心了。先生一定会很开心的。”渔娘笑着接过了酒坛,小心地抱在怀里。她是本地人,站在船上如履平地,因此便将锦瑟的酒坛亲自捧着。
“飞花,天成,你们兄妹这段时间一直照料着先生,我还羡慕你们的福气呢!”锦瑟笑眯眯地夸赞着他们。这一对梢公与渔娘,原来就是回到家乡桃源县隐居的飞花与梁天成兄妹。
“我们的命,都是先生救的。能够为他做些什么,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飞花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拂面而来的轻柔春风。能够与哥哥劫后重逢,享受这美好的春光,都是拜陆望所赐。否则,他们还在暗无天日的苦境中挣扎,看不到丝毫出离的希望。
梢公梁天成听了,也感慨地点点头,挥起船桨,加快了划水的速度。一舠如箭,在静如琉璃的水面上疾驰。不久之后,小艇就停在了一个垂钓的渔翁身边。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衫子,戴着斗笠,盘腿坐在采石矶洁白的鹅软石上。手中的鱼竿高高举起,丝纶落入水中。微风吹过,水面泛起阵阵波纹,他手中的鱼竿浑然不动。
梁天成系好船,飞花与锦瑟轻快地跳下小船,向垂钓的渔翁招了招手。那渔翁微微一笑,并未放下钓竿,手上岿然不动。
“陆先生在钓鱼呢!”锦瑟小声地说道,生怕惊扰了他。
飞花笑道,“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锦瑟蹑手蹑脚地走到渔翁身旁,定睛一看,果然是分别已久的陆望。
他虽然穿着简朴,更难掩一身清逸华贵的天然气度。正如一颗华美的宝石,在最朴素的背景中,更能散发出万千光辉。
那张英毅俊朗的脸,如刀笔勾画的五官,夺人心神的双眼,笔直挺拔的鼻子,线条优美的嘴唇,让人欲罢不能,一见倾心。
只是,他垂在水中的鱼钩,居然是直的!上面并没有丝毫鱼饵。难怪在丝纶的四周,还有鱼儿溅起的涟漪。在清澈见底的水中,锦鲤与黑鱼悠游自在,懒洋洋地摆着尾巴。
锦瑟看得目瞪口呆。这是钓鱼的新方法吗?陆望在她心中恍如天神。连她这个普通女子都知道,这样坐上一百年,连最笨的鱼都钓不上来。更令她惊异的是,鱼儿还纷纷游到陆望的脚边,似乎在围观这个笨渔夫。
“鱼儿们,既然你们这么热情,我就为你们唱一首曲吧。”陆望爽朗的笑声让鱼儿们更加激动,纷纷摆尾欢迎。
“听好了。”陆望煞有介事地唱了起来。这是一首竹枝词。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无须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生虽异性长存。”
余音袅袅,烟波渺茫。熟知音韵的锦瑟听了,呆了半晌,泪如雨下。
自从韩紫音离世之后,一直相伴左右的锦瑟常常觉得,忽忽如有所失。她这次到桃源来看陆望,也是想借机散心,化开自己的心结。尽管韩紫音嘱咐她要好好生活下去,但锦瑟总是郁郁寡欢。得而复失的伤痛,让她心中郁结难解。
如今陆望一曲渔歌,却让她心有所触,如雨后初晴,月照山川。许久以来的阴翳一扫而空,如浮云般的愁绪,都被罡风吹散。锦瑟极目远望,一片晴空,万里无云。这清朗的人间,正是心中的桃源。
她对着陆望的背影深深一拜,朗声说道,“先生,受教了。带来一壶美酒,请先生收下。锦瑟从今以后,将入道修行。清风明月之畔,我将日日为先生祈福。”
“去吧。”陆望收起钓竿,把丝纶缓缓卷起,收入囊中。“心安处,即是桃源。把心安住,即为吉祥。”
锦瑟开怀而笑,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水莲花。“真是不虚此行。大事已办,我现在便回程了。先生,请赠我一言。我将终生铭记心间。”
陆望转过身,站在锦瑟面前。春日的朝阳金光万丈,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侧颜优美的曲线,如天边起伏的青峰翠峦,郁郁葱葱,令人神往。
他微微一笑,眼底如万丈碧潭,深不可测,闪烁着沉静的光。“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锦瑟点点头,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一艘小船路过白石矶,锦瑟招了招手,跳了上去。站在船头,她大声向陆望喊道,“先生,我明白了。应无所住!”
“对,应无所住。”陆望会心一笑,喃喃自语。锦瑟,从今之后,你的世界一片万里晴空。那些伤害过你的过往种种,如同聚散不定的云彩,都会消失在纯净的心中。知道你要来看我,这是我送给你最好的礼物。
正在他沉思间,身后传来一阵水花声。一只毛茸茸的黑色野猿正抱着一个酒坛,跳入水中嬉戏。
“猴媚娘,你真是要造反啊!快放下!那是锦瑟姐姐带来的杏花春!”玄百里从白石矶水边的一个草篷中追出来,摞着袖子赶过去,跺脚大喊。
猴媚娘充耳不闻,举着酒坛,手舞足蹈,咧着白森森的牙齿大笑。玄百里束手无策,苦着脸告状,“师兄,你看!媚娘又欺负我了!”
话音刚落,韦朝云笑吟吟地走过来,拍了拍手掌,“媚娘,快把酒坛拿过来!我们快开饭了。有鱼汤喝!”
那猴子一听鱼汤,便呲牙咧嘴,抱着酒坛飞奔过来。它把酒坛往玄百里怀里一塞,便抱住朝云的脖子撒欢。一团白色的影子闪电般地窜了出来,也爬上朝云的肩头玩闹。这是猴媚娘的孩儿小白,浑身雪白的毛发,如同一个雪孩儿。
片刻之后,贺怀远便走出来,笑着招手,“三娘的鱼汤做好了。开饭了!”
众人刚要进草篷,李念真忽然狼狈地滚出来,窜到陆望身边。阿瑶追出来,气鼓鼓地叉着腰,向贺怀远告状,“怀远哥哥,这个蒲扇公子居然偷鱼汤喝,被我发现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