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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他们卑贱吗?卑贱者最尊贵。”陆望的声音很平静,像是穿透了森林里重重的迷雾。“这是我愿意做的事。既然知道是污浊,为什么要强迫下人来代替我呢?还是让我来吧。”
虽然知道自家少爷一片仁心,但是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陆宽还是不忍心,站在那里磨磨蹭蹭。陆望催促道,“还犹豫什么,别误了事。”陆宽跺了跺脚,长叹一声,只好去了。
站在旁边的壮汉这时也急了,拦在陆望身边,脸带哀求地说道,“大人,您可别为了我们这样的小民作践自己。我爹这副样子,一般人都嫌晦气,你是金贵万金之体,却要去做这样的事,他真是受不起呀。会折了他的福吧。让我来吧。”
“糊涂!”陆望怒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在这里做无谓之争。你不懂医理,也不知道该这么处理这些痈块,如果吮吸的时候出了意外,连你也染了病,这值得吗?人命大过天,有什么大人小民!”
“这。。”壮汉也知道他说的有理,哑口无言了。他心里感动不已,便跪在陆望脚跟前,硬要给他磕头。陆望连忙把他拉起来,让他在床前看护老汉。
半晌,陆宽不情不愿地把黄精汤端来了。陆望含了一口黄精汤,用舌头搅了搅,唇齿之间充满了药香。他吐出药汤,在丹田缓缓运气,让真气充满了经络,以抵御脓血中的毒素的侵袭。
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陆望仔细看着老汉手臂,对着那破裂的痈块缓缓俯下身去,把嘴唇贴近青紫色的伤口,有节奏地吮吸起来。腥臭的脓血充满了口腔,连鼻腔中也冲进了强烈的腐臭气息。陆望忍住欲呕的冲动,默默运气,调节气脉的运行,小心抵御着毒液。
吸完一口,他把口中的脓血吐在那个铜盆中。嘴唇上也沾染了一丝暗红色的血丝。陆宽脸色几乎像要哭出来,急切地说道,“少爷,还是我来吧。”
陆望瞪了他一眼,“胡闹!”他自己深通医理,所以知道这样做的凶险。自己有真气护体,又有武艺功底,仍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小心被毒液感染,中了招。更何况是毫无武功底子的陆宽呢!
在他心里,陆宽从来不是普通的管家,而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他绝对不允许陆宽去冒这个险。而床上躺着的这个与他素昧平生的老汉,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让他铁了心要护住他的周全。就算要自己一口口地把脓血吸完,也在所不惜。
房间中的空气仿佛凝结了。陆宽和壮汉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伏在老汉身上吮吸脓血的陆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房间里静止地可怕。如果一个不慎,连陆望也可能被这厉害的毒液感染。这就像在悬崖上走钢丝,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技巧。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铜盆中的脓血已经渐渐满了,蛆虫在血湖中自在地游动着。把最后一个痈块的脓血吸完,陆望把口中的脓血吐在铜盆里,再用黄精汤漱口,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打湿了衣襟。陆宽连忙递上一块干爽的软布,让他擦拭汗水。
来不及擦汗,陆望又从床沿的暗格里取出一罐药膏,细心地抹在那些破裂的痈块上。“这次应该会马上见效。”他自言自语,注视着那些上了药的伤口。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些痈块就迅速收缩,干瘪。药膏渗透到了皮肤的深层,那些溃烂的地方也开始结痂,在原来的伤口处形成了一层淡红色的壳。
这时,老汉也缓缓醒来,睁开了眼睛。壮汉连忙把前因后果告诉他,他激动地在枕头上哭的像个孩子。“大人,你怎么能给我做这种事呢?太不值当了。”
“甘之如饴。”陆望微笑着看着他。“老人家,我觉得很值当。你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就算是素不相识的百姓,就像我的父亲母亲,是我要拼命保护的人。”
“为什么呢?”老汉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迷惘。
“我师父常说,见他受苦身战动,将此身心入尘刹。每一个人来这尘世,都有自己特殊的使命。”
“你师父是谁?”
想起玄空子素来不喜外人传其名号,陆望低下头,微笑着没有回答。
“这是你师父吗?”老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陆望闻声抬起头来,却惊讶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的老汉,忽然生龙活虎地从床上跳到地下,一把扯下脸上的精致面具,露出一张威严又慈爱的脸,留着飘逸的花白胡须。
“师父!”他失声叫了出来。
第147章 真容()
此时,那个病恹恹的老汉已经完全变了。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站在众人面前。他往身上轻轻一抹,那些溃烂结痂的伤口全都平复如初,肌肤也如婴儿般细嫰柔软。这般改头换面,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就是陆望的师父,大宗师玄空子。
原来这就是那奇怪的熟悉感的原因。陆望这才恍然大悟。虽然第一眼见到这个老汉时,师父戴着面具伪装,又穿着破衣烂衫,怎么也无法把这个脏老头与自己仙风道骨的师父联想在一起。然而,陆望心中总觉得他像一个失散已久的亲人,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好感。
与师父日夜相处了十年,那种亲昵感来自于一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情感与信任。虽然改换了容颜,但奇妙的是,他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心底的默契与感应。而他对这个脏老汉如此尽心救治,既是出自于自己的一片仁心,更是被心中涌动的父子情感所鼓动。
此时,陆望激动地眼泛泪花,“扑通”一声跪了在玄空子面前跪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来了。”这一声短短的问候里,包含着他无限的期盼与深情。
玄空子微笑着,轻轻拍着陆望的头,说道,“乖徒儿,你我师徒总算相认了。”这时,站在旁边的壮汉也把脸一抹,露出一张方正坚毅的脸庞,笑着向陆望见礼,“师叔,千尺多有得罪。请师父见谅。”果然,这壮汉也是玄千尺乔装的。
陆望又惊讶又觉得好笑。忙了半天,原来是被自己的师父和师侄耍的团团转。幸亏那个调皮的小师弟玄百里不在此地,否则会被他笑话死。玄空子说道,“望儿,你可别怪千尺。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三人一起坐下,陆宽也过来见礼。玄空子注视着陆宽,点头对陆望说道,“很好,你这个管家是个有良心的。没有让我老人家在外面挨饿。”说罢,哈哈大笑。陆宽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告罪道,“宗师,是我有眼无珠,刚才还出言无状。望宗师恕罪。”
玄空子却不是个爱讲俗套的,洒脱磊落,有隐士之风。他摆摆手,“讲那些干什么!你有这个心,我看就很好。并不是刁滑无情之徒。你在望儿身边,是个信得过的人。”
陆宽知道玄空子名满天下,却毫不以宗师自居,一双眼睛甚是毒辣,识人很准,对他的这番评价,露出感激的微笑。
玄空子坐定,正色看着陆望,“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前来吗?”陆望说道,“想必是收到了我派贺怀远送去的信。他在路上已经飞鸽传书给我了。不过师父到得比他还早。”
“今年的疫情确实来得凶猛。不过,这只是一方面。”玄空子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陆望,里面闪烁着精光。“就算没有这场疫情,我也打算下山来看看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陆望细细想了一回,脸色有些暗淡,问道,“大概是因为我弑父投敌的名声吧。”当年,陆望的父亲陆显在宫中遇见了被困的玄寒灼,也就是玄空子的大徒弟。
他去见懿妃时被禁军围困,身受重伤,请求陆显亲手杀了他。临终前,他把师门信物天星玦交给陆显,托他带回青旻山。陆显因此与玄空子结缘,并实践了自己对玄寒灼的承诺。玄空子答应陆显,将来答应他一个请求。这就是后来陆显把陆望托付给玄空子的来由。
而正是因为这个约定,陆望在青旻山上一待就是十年。直到那个夜晚,玄空子接到了陆显的手书,把陆望赶下了山。而陆显要回了暌违十年的儿子,却是为了要他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这个宏大而隐秘的计划,却是外人无法得知的,包括玄空子。
因此,当陆望弑父投敌的消息传来,玄空子既不相信又有点怀疑。不相信是因为他了解自己弟子的人品。从青葱少年成长为玉树临风的青年,陆望在他眼中是一块璞玉,有着美好无暇的品质。他绝不可能是为了荣华富贵出卖父亲的无耻小人。
然而,陆显之死却是已经证实的事实,陆望在刘义豫的朝廷里任高官更是人尽皆知。这让玄空子心里又有些疑惑。再加上城中瘟疫爆发,陆望派贺怀远送来急信,因此玄空子决定下山一探究竟。不但是为了解救苍生危急,也为了弄清陆望是否还是那块无瑕的美玉。
下山的玄空子与玄千尺乔装改扮成一对从劳工营逃出来的父子,破衣烂衫,在陆府门口乞求收留。陆宽心慈,把他们带到了陆望身边。陆望也收留他们,还亲自诊病,甚至吮吸脓血,清理蛆虫。躺在床上的玄空子貌似昏迷,心里却如明镜似的。
这是一个仁慈谦卑的好孩子。玄空子已经知道了答案。对玄空子乔装的劳工营逃出的脏老汉,陆望仍是如此耐心和善。不但把自己的床铺让给这个素不相识的老汉,而且,为了把这个老汉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不惜冒着危险去吮吸脓血,忍受着腥臭去清理蛆虫。
这样一个人,连素不相识的人的生命都看得如此珍贵,不舍得伤害,更不会用自己父亲的生命来换取荣华富贵,即使他们之间存在重重误会。玄空子看得见,在那冷静淡然的外表下,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他静静注视着陆望,一字一句说道,“你不用说什么。我已经知道答案。师父相信自己的弟子。”陆望眼眶一热,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却忍着没有流出来。师徒之间,已然心照。
这时,玄空子问道,“望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以一个病老汉的模样出现吗?而且长了一身的脓疮。”
陆望心里也有些疑惑,便问道,“师父,我记得昨夜用师门上好的药膏擦了痈块,怎么今晨反而痈块破裂还生了蛆虫了呢?难道是师父您的障眼法?按理来说,那药膏应该有很好的疗效,痈块应该平复了。”
玄空子捋捋自己的胡须,淡淡说道,“那痈块,是我放了毒虫咬自己的皮肤,在身上种的。”
“什么?”陆望不免有些吃惊,心想师父为了试探自己,花的代价太大了吧。
“不过,倒不单是为了试探你,主要是为了这次的瘟疫。”玄空子缓缓说道。陆望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期待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一心悬念的就是能找到彻底根治疫病的办法。现在玄空子主动提出,难道事情有了转机?
第148章 药引()
陆望一双期待的眼睛注视着玄空子,希望得到想要的答案。玄空子说道,“你想知道为什昨夜搽的那个药膏对痈块没有用吗?因为我后来又把那治痈块的药膏擦掉,搽了另一种药,让痈块加速溃烂。”
为什么师父要这么做?这是自残啊。尽管玄空子自己是医中圣手,有把握能医治好这些溃烂的脓疮,但这其中所受的痛苦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看着陆望疑惑而震惊的眼神,玄空子微微一笑,指着那铜盆中的脓血和蛆虫,说道,“你不是想要根治疫病的良药吗?这里面就是。”
这些秽物?!就连陆宽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大盆脓血和蛆虫。脓血的颜色已经变成暗红得近似发黑,那些本来在其中游动的蛆虫也不堪剧烈的毒性,成为漂浮在血湖中的一具具尸体,点缀其中。
但陆望却绝对相信自己师父所说的话。他眉心微蹙,仔细查看了这个铜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师父,莫非是以毒攻毒?”
“不愧是我的徒儿。”玄空子满意地捋着自己的胡须,“要根治石角虫的剧毒引起的疫病,必须要用更厉害的剧毒作为药引,加入按经方炼制的药材之中,才能完全拔出毒性。”
陆望惊喜地问道,“师父已经研制出了经方?”玄千尺笑着说道,“多亏你让贺怀远送了石角虫的样本过来。师公用经方炼制的药材,再加入药引,完全可以拔出石角虫的毒性。”
玄空子点头,“望儿,若不是已经找到了根治疫病的药,我怎么好意思下山来见你哟!岂不是要让我的徒儿失望了?”陆望又惊又喜,说道,“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