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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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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喊道:“店家,拿四只荷叶米粑。”

    店主看看他手中的那串制钱,说:“这位相公,小店一只粑粑三十文钱,四只要一百二十文,钱不够啊!”

    海瑞问道:“店家,五日前你这粑粑还只卖二十五文一只,怎么如今却要三十文?”

    “小店的粑粑确实曾卖二十五文一只,可那是五日之前的事儿,”那位店主嘿嘿一笑:“三个月之前,粑粑还只卖两文钱一只呢!世道艰难,相公你请多担待担待吧。”

    吕芳灵台一闪,突然明白了海瑞的用意何在,心里不禁又是一声慨叹:难怪皇上竟会如此看重此人!

    “那就来三只。”海瑞冲吕芳一笑:“实在对不起,有心想请先生用饭以表谢意,可惜学生囊中羞涩,还请先生海涵一二。”

    吕芳接过了海瑞递过来的一只荷叶米粑,却又从海瑞手中拿了一只,说:“皇上龙兴之地在湖广,想必也对南方小吃情有独钟,咱家就借花献佛,转呈御前。”

    海瑞的眼睛骤然一亮,赶紧长揖在地:“吕先生若能将此贱物进献皇上,瑞九死而无憾!”

第六十章火中取栗() 
赶走了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国子监监生,严世蕃吩咐家人关紧府门,自己三步并做两步,朝着父亲的书房跑去。跑到那里,他跪在门口放声大哭起来:“爹,不孝子严世蕃回来了。”

    书房之中传出严嵩平静的声音:“进来吧。”

    严世蕃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严嵩正在书案前,欣赏着一副条幅刚刚写就的条幅。

    严世蕃凑趣说:“爹又在还别人的纸帐了?”

    严嵩是朝野公认的书法大家,无论圣眷浓衰,官秩荣辱,官宦士人无不以得其赐墨为荣,复任阁臣之后,来找他讨要墨宝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但他此刻却摇了摇头:“这次第,有谁还敢求为父写字?不过今日闲来无事,给你写了一张而已。”

    听说是给自己写的,严世蕃忙俯身近前,看到那张条幅上写着七个大字:“每临大事有静气”。他的脸顿时红了,说:“爹都知道了?”

    严嵩瞥了他一眼,说:“虽说你曾吩咐他们不必禀报为父,但阖府男丁都被你叫了出去,为父能不知道吗?”

    尽管听不出父亲话里有责备自己的意思,严世蕃还是赶紧跪了下来,解释说:“那帮生员实在闹得太不象话,孩儿气不过,就让人将他们都赶走了。听说爹最近身子不大爽利,不想让爹为之烦心,儿子才不让他们说与爹知道。”

    严嵩平静地说:“打了就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来吧。为父又没有说你做的不对,何必着急着下跪请罪。”

    “爹以为儿子那样处置并无大错?”

    “岂止无大错,简直极对!”严嵩呵呵笑着说:“看来为父不该送你的那张条幅,倒让你没来由担忧了。”

    严世蕃喜滋滋地站了起来,半是试探半是表功地说:“儿子能出诏狱,爹的差使定办得让皇上满意,儿子确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只是儿子不该与那帮穷酸书生一般见识,折了我严家的身份。”

    “打伤人了?”

    严世蕃不敢欺瞒父亲,只得老老实实地说:“底下的那帮奴才下手没个轻重,是有几个监生带了点伤。不过爹且放心,儿子也吃了他们的打,还是他们先动手打的儿子。”

    “爹知道你能把握大节,不会给人落下把柄。”严嵩慈爱地看着儿子,说:“让你吃苦了。”

    严世蕃说:“为了爹,为了我们严家,孩儿这点苦算不了什么。”接着,他急切地问道:“儿子在诏狱之中一直挂念着爹,不知爹与虏贼议和之事可顺利?”

    严嵩自得地一笑:“托皇上的洪福,为父几乎没费什么口舌,仨瓜两枣儿就把俺答打发回了蒙古。”

    严世蕃惊喜地说:“别看旁人平日里都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可真要到了社稷危难之时,也只有爹才有安邦定国的本事!”

    “你这么说倒叫为父汗颜了。若非鞑靼虏贼军粮不济,大同已被我军克复,为父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轻易说服俺答退兵。”

    “原来如此”严世蕃眨巴着那只独眼,疑惑地说:“儿子还有一事不明,既然我军已经克复大同,虏贼退兵也只在旬月之内,皇上为何却要接受虏贼求贡之请?”

    说到这里,他突然惊叫起来:“莫非”尽管确信隔墙无耳,但他还是不敢再往下说,只将视线转向了南方。

    严嵩含笑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严世蕃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走出房门看看左右无人,又进去将门窗都关紧了,才压低声音说:“可笑那帮穷酸书生不明事理,竟不知道朝廷如今已起了家贼,也就顾不得外寇了!”

    “说的是。”严嵩说:“虏贼固然可恶,不过是一帮饿狼,即便没有克复大同之举,只须厚赏财帛,彼自会满意而去。可江南那些藩王勋贵窥测垂涎的,可是皇上的天位!”

    听父亲简要地讲了江南叛乱之事,严世蕃笑着给父亲施礼,道:“片言斥退鞑虏,爹已立下了社稷之功;再辅佐皇上平定江南之乱,爹便是我大明中兴名臣、太平宰相,儿子倒要先恭喜爹了!”

    严嵩摇着头说:“心思慎密、机敏通达,这是你的长处。但却切记莫要得意忘形。比如你所说的什么中兴名臣、太平宰相,怕是还论不到你爹。”

    或许是兴奋过度,严世蕃也不顾父子之礼,梗着脖子反驳道:“儿子不那么看,今次鞑靼退兵,及至日后荡平江南,固然是皇上天命所归,爹身为内阁辅臣,居中调度,也是功不可没”

    “住了几日诏狱,竟连国朝内阁中的规矩都忘了吗?莫说如今首辅夏言还只是暂时离职,即便他就此致仕,按先入者为长之例,首辅之职也该论到次辅翟銮。居中调度之功,只怕还得算到为父的头上。”

    听父亲这么一说,严世蕃也不禁哑然了,低头苦思了一阵子,他才说:“爹说的也是。不过儿子看来,翟銮其人不过中平之才,素来也无荣膺首辅执掌朝政之大志,倒不足虑。爹该想想另一个人。”

    严嵩饶有兴趣地看着儿子,问道:“谁?”

    “李春芳。”

    严嵩说:“不错。内阁之中还有一个阁员李春芳,他是夏言的同年知交,入阁也较为父早上半年,加之如今分管兵部,王师平定江南,少不得兵部从中调度指挥。将来叙功,他的功劳竟比翟銮还大。”

    父亲虽然这么说,但很明显地流露出不屑之意,而且还有一丝失望,严世蕃忙问道:“爹以为儿子想的不对?”

    严嵩叹道:“能听出弦外之音,这便是你的才情。但处世为官,仅靠察言观色却是不够,虑事若能再深一步,当世之人怕没有几个可与你较一时之短长。你方才既然说到李春芳是夏言的同年知交,便该想到他与夏言俱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夏言若能复出,你爹便也不用再做荣膺首辅的白日梦;他若不能,内阁首辅那把椅子,还论不到李春芳这个附人骥尾的阁老来坐。再者说了,事情总要一步一步去做,如今最为紧要的,倒是我们那位甘草次相。”

    严世蕃想想确实如此,夏言如今奉旨休养,李春芳没了靠山也就翻不起多大的浪,而次辅翟銮却象是一座横亘在父亲前面的一座大山,若是扳不倒他,即便皇上弃用夏言,首辅之位终归还是要落到翟銮那个老滑头的囊中。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说:“那儿子更要恭喜爹了!”

    严嵩眼睛骤然一亮:“说下去。”

    “爹为了大明社稷,不惜担下天下骂名。反观翟銮,他身为次辅,如今更暂代夏言掌枢内阁,江南之变他不会不知道,却不但不能为君父分忧,整肃朝堂,安定人心,反而放纵那些不明就里的朝臣和士子为议和之事闹腾,儿子看他是老糊涂了,该滚回老家颐养天年!”

    严嵩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嘉许的微笑:“说的不错。不过,事情也并非如你想的那么容易,莫要忘了,无论夏言还是翟銮,可都不是一个人,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旦夕之间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好在为父本不做荣膺首辅之想,倒也不必为此萦怀。”

    依内阁目前的局势看,五位阁员,夏言与李春芳两位同年好友是一派,翟銮与徐阶一对师生也可为一派,惟独严嵩是孤家寡人一个,既无帮手,也无强援。但也正因如此,他反而占据着一个极其主动的地位,正如同楚汉相争时的韩信一般,助楚而楚胜,助汉则汉兴,因此两派都在拉拢他,翟銮这边自不待言,此前已与他订立攻守同盟,还举荐他的姻亲欧阳必进升任吏部侍郎;夏言举荐他入阁并兼任礼部尚书,固然是逢迎圣意,又何尝不是在与他修好?因此,严世蕃知道父亲这么说只不过是不想将自己窥测首辅之位的野心表露出来而已,忙顺着他的话,说道:“儿子知道爹生性高洁,视官秩名利如浮云,但皇上天纵睿智,自会知道只有爹才是我大明朝的擎天一柱。”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儿子总算是明白爹为何托病不出,还任由那帮穷酸书生在府门外叫嚣斥骂了!哼,他们都有强援,更有党羽遍布朝野,只有爹这样的孤臣才能辅佐皇上那样的明君圣主!倒正应了那句‘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严嵩也被儿子的机智深深地打动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情不自禁地抚着儿子的肩膀,笑着说:“呵呵,也亏得有你今日这一出,我们父子二人孤臣的戏总算是做足了。”

    严世蕃狞笑着说:“国子监那帮穷酸书生闹得实在不象样子,皇上定会十分生气,雷霆霹雳砸下来,第一个跑不掉的,便是那国子监祭酒孙宗弼,他可是翟銮的得意门生啊!难怪爹方才说儿子今日所为非但无错,更是极对之举。依儿子看来,爹今次且不要再与翟銮那个老滑头善罢甘休,定要借这个机会找皇上讨要个说法。”

    严嵩摇摇头:“所谓毛之不存,皮将焉附,眼下社稷危倾,我辈臣子个人进退荣辱事小,辅佐皇上平定江南叛乱才是当务之急,不可意气用事,乱了朝局。去沐浴更衣,爹已命人给你备下饭食,你我父子一边饮酒,一边等着皇上的恩旨吧。”

第六十一章虚惊一场() 
五城兵马司的衙门里,高拱怒不可遏地拍着条案:“糊涂!你曹闻道要害我全军啊!”

    国子监生员围攻内阁重臣府邸,是大明开国一百七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高拱也十分关切,抓着回来缴令的曹闻道打问详情。曹闻道说起前面监生斥骂严嵩的情形之时眉飞色舞,等说到严世蕃回府之后便支支吾吾语焉不详,高拱顿时起了疑心,忙再三再四追问个究竟。曹闻道不敢对监军大人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地将监生打了严世蕃,又与严府恶奴发生冲突之事禀报了高拱。他一听曹闻道竟敢当面顶撞严世蕃,还明目张胆地放跑了那些闹事的监生,当即就气炸了。

    “高大人,末将”曹闻道不明白高拱所说的“害我全军”是什么意思,只得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分辩。

    高拱怒道:“还不服么?你可知道,署理户部的左侍郎关鹏如今与严嵩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辱骂严嵩便是辱骂关鹏。日后也无须严嵩对我营团军下手,只需关鹏在军需粮秣诸事之上稍稍作梗,便有我营团军数万将士的苦头吃!”

    曹闻道说:“我营团军是朝廷的军队,皇上也最为看重,末将以为当不至如此”

    “不至如此?”高拱冷笑着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曹闻道难道不知道,我营团军当日找内廷兵杖局要那批火器所费的那番周折!”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来报:“高大人,镇抚司千户张明远求见。”

    “张明远?”高拱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带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

    高拱迟疑了一下,才说:“请他进来!”然后,对曹闻道说:“我看你也干不好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如今俞将军正在城外整编操练山东备倭军和河南卫所军,正缺人手,你即刻去他那里。”

    “得令!”这是曹闻道梦寐以求之事,他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高拱着急地叫住了他:“从后门走!”

    曹闻道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高拱冷笑一声:“你该知道张明远是哪个衙门当差的!你道他是为何来此?”

    曹闻道虽然脾气火暴,却也并非一介莽夫,立刻就明白了高拱的意思:“高大人之意,他是来抓我的?”

    高拱没好气地说:“总不成是来找你老曹聊天叙旧的吧!”

    曹闻道梗着脖子说:“既然如此,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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