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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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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圆圆满满、漂漂亮亮地做下来,才能让皇上认识到自己才是勇担国难,弥缝艰难的良臣能吏,到那个时候,皇上或许就会让夏言继续休养下去。所谓独木难支,当此国难,没有几个铁杆心腹断无成功之理。因此,他也就不再推辞,对翟銮一拱手,说道:“仲鸣兄之命,严某不敢不从。但严某确是力所不逮,还请仲鸣兄示下方略,严某循命去做便是。”

    翟銮松了一口气,说:“以你惟中兄之才,岂有翟某随意置喙之理?同朝为官,共事一君,对皇上讲的是一个忠字;你我同年,多年知交,如今又同为阁臣,彼此应讲一个信字。你惟中兄只管去做,翟某断无异议。”

    严嵩自然不愿他这个老滑头就这么轻易脱身,心里冷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说:“严某深谢仲鸣兄的信任,却斗胆要驳仲鸣兄一句,仲鸣兄如今暂署首辅,执掌内阁,严某只是一名新进阁员,职权自有分野。此外,圣谕是命严某协助仲鸣兄处置政务,朝廷律法、煌煌圣命不可以私相信任而取代”

    严嵩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令翟銮面色微红,他明白严嵩也不愿意独自担这天大的干系,情知今日不说句话严嵩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更有可能将刚刚揽下的差事推个一干二净,便沉吟着说:“朝廷诠选职官,惟德是举,惟才是用。十八衙门部堂长官其职何其之重,更要首重德、才二字,一是要忠忱于皇上,二是要听命于政府,恪守臣道安于职守”

    翟銮说了一大堆不咸不淡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的话,严嵩一直恭敬地凝神倾听,待他说完之后,便离座躬身作揖,道:“翟阁老之话切中要旨,于严某有振聋发聩之效。严某定当牢记翟阁老训示,但凭德才二字举荐部院人选,绝不以一已之好恶决定用人取舍。”

    翟銮忙起身离座避让还礼,说:“如此甚好。”

    天大的包袱甩给了严嵩,翟銮心满意足地告辞,严嵩客气地送他出门。

    就在要出房门的一刹那,他象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回来对严嵩说:“薛陈二逆谋反之时,六部九卿虽斧钺加身仍不改其志,不愿附逆而为逆贼所伤,忠肝义胆震古烁今,皆为一等忠臣贤士;且朝廷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京城又刚遭遇变乱,为稳定朝局、安抚人心,翟某以为还是将他们都留任才是。”

    严嵩心里冷笑一声,老滑头还是不敢得罪夏言啊!不过也太小觑老夫了,莫非真以为老夫还不晓得如今在朝的大小九卿都是夏言这两年遴选拔擢的私党,夏言那个老东西如今只是奉旨养病,老夫要大换血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啊!当即拱手施礼道:“翟阁老训示,严某铭记在心。有关部院长官调整补充人选,严某与吏部会商之后当报翟阁老审阅。”

    “惟中兄决定的事,知会翟某一声即可,审阅就不必了。”说着,翟銮施施然踱出了严嵩的值房。

第十章帝心难测(一)(解禁第十九章)() 
东暖阁里,朱厚熜指了指御案上的那具手本对一直垂手侍立一旁的吕芳说道:“严嵩的谢恩折子递进来了,你也看看吧。”说着,抓起了手边的茶杯咕嘟咕嘟一气喝干,然后对正要给自己续水的黄锦说:“一点茶味都没有了,换一碗。”

    吕芳拿起了那份奏疏,站在那里看了起来。

    严嵩以前经常给皇上恭撰敬天修醮用的青词,对于他这样大才的佳作,吕芳每次都要悉心拜读,今日看这封例行公事的谢恩疏,只觉得此疏写得中正平和,含蓄凝练,颇有韩章柳句欧骨苏风的古之大家风范,字里行间没有一点邀宠献媚的大话,忠君体国之情却跃然纸上,心里不禁暗暗佩服,文如其人,看来这个严大学士被皇上闲置冷藏两年之久,不但学问日渐精进,为人更是深沉内敛了许多。

    最难得的是那笔字,皇上最喜欢的钟王体,数百字的一封奏疏每个字字体大小、间隔和用墨浓淡都一模一样,几乎可算是一副书法精品,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正在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字一个个都模糊起来,眼睛有些发黑,身子也有些摇晃,立时就要倒下去,连忙双手扶住了案沿。

    朱厚熜看到了他的异样,忙出声叫他:“怎么了?吕芳吕芳!”

    吕芳依然扶着御案,但答不出话来。

    刚刚给皇上换了一杯茶的黄锦赶紧过来扶住了吕芳,帮他应着:“主子不必担心。这段日子吕公公日夜在值房里忙着,十多天几乎天天都是合衣在值房里打个盹,连个囫囵觉都不得睡,昨夜又受了那场惊吓,到现在又没有进食,他这是累的。吃点东西就好了。”

    朱厚熜说:“方才下朝之后,朕命传膳,然后让你们都下去歇两个时辰,既不吃饭又不睡觉,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听不出主子到底是心疼吕芳,还是怀疑他,黄锦只好老老实实回答说:“奴婢一直在乾清宫伺候着,不晓得吕公公都干了些什么。”

    朱厚熜便问随同吕芳一起进来的陈洪:“陈洪,你如今在司礼监当差,你来给朕回话。”

    “是,主子。”一直垂手站在一旁的陈洪躬身答道:“回主子,吕公公把宫里悬牙牌的内侍都叫了去,没收了他们出入宫禁的铜牌;后来又命人拿来所有内侍宫女的名册,让奴婢彻查他们与石详那个天杀的狗奴婢的关系。”

    “哦,他可给你交代了什么?”

    “回主子,吕公公交代奴婢定要仔细地查,务必不可放过一人。”陈洪偷眼看看阴沉着脸的皇上,又看看还是摇摇欲坠的吕芳,说:“但也不可在宫里大开杀戒,可杀可不杀的一个也不杀,可抓可不抓的一个也不抓,打发到泗马监、浣衣局和各处皇庄、炭厂去服苦役即可”

    “查还没查,审也没审,他吕芳就把大盘子给定下来了?当菩萨要当到什么时候?再说了,”朱厚熜冷笑一声,说:“打从成祖文皇帝设立东厂起就传下规矩,镇抚司、提刑司归司礼监首席秉笔管,他吕芳是不知道还是想改一改这个规矩?”

    陈洪心里“咯噔”一声,情知发生昨晚那样的事以后,主子对谁都信不过了,忙说:“回主子,奴婢斗胆多嘴说一句,吕公公这也是为奴婢好”

    “哦,”朱厚熜眼睛盯着他,问道:“此话怎讲?”

    陈洪跪了下来,恳切地说:“回主子,奴婢当年少不更事,办砸了差事,闹得宫里怨声载道,宫外也传得沸沸扬扬,有损主子的圣明,奴婢这两年自个一想起来,肠子都悔青了。今日之情势较之当年更为纷乱,吕公公怕奴婢再干出什么有损主子圣名的蠢事来,这才好意提醒奴婢。”

    朱厚熜说:“哼,能有这样的识见,倒不枉费朕把你闲置两年。”

    陈洪心里暗道一声“侥幸”,看来自己这一宝押对了!

    他方才听到主子非议吕芳,本想顺着主子的意思说几句影射吕芳的话,可就在话要出口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的那些往事:当年自己在宫里大开杀戒,惹得主子十分生气,幸好有方皇后在前面顶着,又多方帮他说话,才勉强逃过了惩处,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凤逸九天,若是揣摩错了圣意,又有何人来救自己?真可谓是一步踏空,万劫不复,与其急于求成反惹来杀身之祸,还不如学黄锦那样揣着精明装糊涂,走一步看一步,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因此,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言辞恳切地帮吕芳说话,即便主子动怒,也有吕芳在前面顶着,主子不可能将罪过都算到自己一人的头上

    正在这么想,却听到朱厚熜又说:“不过你方才也说了,今日之情势与当年可不同,当年只是宫里的人想让朕死,如今却是宫里宫外的人都要谋逆弑君。看来吕芳的菩萨心肠也不一定总管用,有时候还得需要你的霹雳手段。该怎么做你知道,朕也就不多说了,只有一条要告诉你,吕芳把出宫的腰牌都收了,可也少不了有人出宫办差办事,也少不了与外官接触,传话下去,自昨晚起,宫里一切事务,有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立时打死!”

    “是。”陈洪心里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主子终于认可了自己当年那样的霹雳手段,把当年的旧账终于翻过去了;而且,主子也认为吕芳阴柔有余而魄力不足,那么在主子需要的时候,自己就有机会取吕芳而代之了。眼下不就是这样的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闲置两年,看来你和严嵩都长了本事啊。既然如此,就由你去给他传朕的口谕,就说他的谢恩折子朕已经看到了,甚为欣慰,让他日后有事可随时写帖子求见朕。”想了一想,朱厚熜又说:“夏阁老在家调养是朕的旨意,如今镇抚司和提刑司都归你管,选几个得用的人去盯着,看看有谁敢违抗朕的旨意,要去打扰夏阁老静修,若是内阁学士、六部九卿等人,即刻报来。”

    “是。”陈洪磕下头去,这一声应得很轻,大概是又被主子那句“闲置两年,看来你和严嵩都长了本事啊”给弄糊涂了,愈发心惊于帝心之莫测的缘故吧。

    陈洪出去之后,朱厚熜抓起旁边的茶碗又喝了一气,抹抹胡须上沾着的茶水,对一直扶着吕芳站在旁边的黄锦说:“你干爹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还不扶他坐下来?”

    依靠在黄锦身上站了一会儿,吕芳的精神好了一点,忙说:“主子御前,奴婢哪敢坐下。”

    朱厚熜冷冷地说:“忠不忠不在这上头,给朕看好家别惹出乱子比什么都强!你自己扶住了,让黄锦给你端碗牛乳来。这个蠢东西明明知道你是饿的,他却不知道给你找点东西垫个底。”

    吕芳忙跪下谢恩,然后背转过身喝了一碗牛乳又吃了两块点心,精神已经大好,见朱厚熜看完了面前的奏折公文,就从怀中掏出一份手本,跪下双手呈在头顶:“主子,奴婢写了个请罪折子,请主子拨冗一阅。”

    朱厚熜也不接,冷冷地问:“想去南京给太祖高皇帝守灵,还是想去安陆给朕的皇考皇妣守灵?”

    “回皇上,奴婢之罪,罪恶滔天,无颜在列祖列宗灵前侍奉洒扫,恳请皇上赐奴婢一死。”

    “可杀可不杀的一个不杀,可抓可不抓的一个不抓,可是你给陈洪定下的调子,”朱厚熜说:“你是在难为陈洪呢?还是在要挟朕?”

    “奴婢不敢,奴婢只觉得万死都难恕奴婢的罪过”

    “既然知道万死都难恕你的罪过,你可是要让朕将你千刀万剐?即便将你千刀万剐,又能抵得了你的罪么?”朱厚熜说:“诚如你自家所言,你犯下的实在是滔天大罪,朕一时竟也想不出怎样来惩处你,暂且记着,待日后朕想起来了再做处置。”

    吕芳说:“奴婢谢主子如天之仁。只是奴婢奉旨掌着镇抚司、提刑司,又兼了京城警备之责,主子御驾亲征之后,又将国事委于夏阁老与奴婢,谁曾想不数日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奴婢的罪过比夏阁老还要大。如今夏阁老奉旨养病,任谁都明白是受了牵连,若是主子不惩罚奴婢,难免有人会腹诽主子处事不公,累及主子圣名,奴婢更无脸面苟活世间了。”

    朱厚熜说:“那你自己说朕该如何处置你?赐死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朕如今还不想叫你死,你就得好好地给朕活着!”说着,又抓起茶碗喝了一气,将空杯子向黄锦一指:“添水!”

    吕芳忧郁地看了一眼皇上,说:“恳请主子免去奴婢司礼监掌印一职。若主子觉得奴婢还有可用之处,恳请主子恩准奴婢去督修主子的万年吉壤。奴婢前段时间听营造司的奴才们奏报,主子的永陵地宫已经修到了紧要之处,若是主子不嫌奴婢是个罪人,就让奴婢为主子尽这最后一份心吧”说着,他俯在地上痛哭起来。

    “添水!”朱厚熜怒喝一声。

第十一章帝心难测(二)解禁第20章() 
原来就在吕芳说话的工夫,朱厚熜竟又将一碗热茶全部喝了下去。扔下空碗,他阴冷地一笑:“你们是不是都想朕早点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得吕芳浑身一颤,慌忙趴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万死都没有那样的心思”一边拼命地将头在地上磕得山响。

    “没有那样的心思?”朱厚熜厉声反问道:“没有那样的心思怎么急着要去给朕修万年吉壤?”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很重视给自己修百年之后的陵寝,以明为例,明太祖朱元璋的孝陵自洪武九年开始筹建,一直到永乐十一年才最终竣工,动用10万军工,历时38年之久。后世子孙也不甘人后,纷纷大兴土木,为自己修万年吉壤。嘉靖帝虽说一直醉心于修长生之道,终日在宫里建醮斋祀,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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