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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鱼担忧地道,“如再完不成使命,单于将活祭呼衍历两个小女……”
班超明白了,窦戈和权鱼这是要提醒他,在汉军北征期间,呼衍历或许会更加疯狂,或许会给班超增添无穷麻烦。如何保护寒菸,让他又多了一层心事!
班超返回宋府时日头已到头顶,是饷饭时候了。别部饷饭后即将开拨,宋军已经按照三位军侯要求,准备了几十辆辎车、牛车,帮助别部运输伤卒。
即将离开宋府,班超感到心悬到了半空中,一丝淡淡的失落和愁怅挥之不去。但负伤士卒需要精心运回太华山,班超一辆一辆车检查,这才放心。就这么一忙,把心里的那点不安、不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饷食时,天竟然变晴了。宋府椎牛宰猪,隆重送别对宋府有大恩的别部。宋太公要重酬别部,被班超坚决婉拒。其实,他知道司马氏不倒,宋家迟早会亡于司马瑞。但他心里还是一直觉得对不起宋府,如果不是冯菟救了自己,如果他不来到安陵,或许宋府就不会经历这场塌天大祸。起码,不会现在就来到。
冯菟作为当家人,忙里忙外,可毕竟是年轻女人,她这一天来却总是犯错。总是感觉脚轻飘飘的,似魂儿被别人偷走了一般。别部即将归去,她的心里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那种茫然无绪,那种没了主心骨的感觉,让她心里乱得一团糟。尤其是,班超自始自终,都不看她一眼,让她的心里倍感失落……
第十五章 分离最苦()
宴毕,宋太公与宋老夫亲自陪同班超、冯垦与三位军侯在堂上饮茶,两个小儿则挤在班超与冯垦身边打闹,分手在即,别部即将启程,冯菟不敢等那一时刻到来,便一个人悄悄回到自己院内。
雨后初霁,院中垂绿拂面,杨柳依依,闺楼台阶两边现出淡淡的绿色青苔。冯菟走到阶上时回首向前城门边的别部院望了一眼。触景生情,上楼后不禁摊开彩缣,挥毫写下一首乐府,“倚门望君归,君归苔满阶。满阶皆情重,情重永相携!”(注:此诗由班超后人、历史学者、才女幽篁影代作)
写毕掷笔于案,她抱着膝盖,头抵在膝上,心里纷乱成一团。
忽然,前院内鼓乐震天,爆竹劈劈啪啪地响得热火朝天,她知道,别部启程了。身为宋家的当家人,礼仪上不能出错,便匆匆赶到前院,与宋太公、宋老夫人一起,主持仪式给别部送行。宋府乡绅、士人、庶人、徒附近万人,男女老少齐聚在庄园东门,与别部依依惜别!
班超抱拳,与宋太公、老夫人和冯菟一一话别。冯菟羞红着脸,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她不敢看他那火辣的目光,假装看着威武雄壮的别部,不经意间回眸,却见班超分明在故意向她眨眨眼。她怕别人看明白,迅速低下头。
两人在五陵原一起长大,她太熟悉这眼神了。他这是在告诉她,舍不得了吧,不准哭,等着吾!
“哎,这……”可等她再抬起头来,班超已经走了,却发现红娋带着两个小儿,与舅舅冯垦一起,都坐上辎车已经跟着别部一起走远了。
老夫人欣慰地一笑,别有深意地看着儿媳,“担惊受怕一顿,让两个小东西去安陵撒撒野也好!”
冯菟送太公和老夫人回房,这才回到自己楼上。她伫立窗台前,感觉自己双脚象踩着丝绵,软绵绵的,似乎要瘫下去一般。看着班超骑着赤萧,带着别部渐渐远去,赤红的战旗渐渐隐到地平线上,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捂着嘴“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她哭得很伤心,从窗台好不容易挪到榻上,用丝被蒙着自己的头,越哭越伤心,不禁沾湿枕巾。她想起了五陵原上快乐的少女时光,想起了班超抛弃她时那黑暗的岁月,想起宋洪亡后自己主持宋府经历的无穷苦难,想到这二十天宋府经历的天动山摇的大事变,想起护院边氆自愿替她而亡……
她想了很多,越想越伤心。红绡不在,别的使女无召唤不敢进来打扰,便干脆放纵自己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哭过了,心里也轻松了一些。擦擦眼泪,便又心灰意冷地抱膝胡思乱想开了。心里想着、恨着,嘴上便咬牙切齿地恨恨出声,“土坷垃,心真狠!那天落吾手心里,非咬死汝不可……”
“谁心狠?汝要咬死谁?”一个男人的声音,如晴天霹雳,在她的耳旁骤然响起。
冯菟吓得魂飞魄散,从榻上一下子蹦了起来。回首一看,班超正坐在案后,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刚写下的那首乐府。
“汝……汝……不是走了么……”
“噢,吾还有事未完,又回来了!”
“回来干吗?滚回汝的太华山去罢,永远也不要回来!”
“吾自然要回太华山,那是吾的军营,这还要汝说?不过走之前,吾还要先制服宋家小寡妇!”班超将缣诗小心地叠了起来,珍重地放到袖中,然后站起身来,双手故意在空中交叉拍了拍,然后气度万千地挥了一下衣袖,便瞪着眼,气势汹汹地向冯菟逼迫过来。
“汝……别过来……别过来……汝要干吗……”冯菟挪向榻中,惊慌地想逃。班超却猿臂一伸,便将她抱于怀中,径直走到窗台边。无一丝停顿,在冯菟的惊叫声中,直接从三楼跃了下去。
“啊——”冯菟再一次魂飞魄散,她闭着眼紧紧抱着班超脖子,凄厉地尖叫起来。
赤萧正在下面,班超轻轻地落到马鞍之上。便在宋太公、宋老夫人、宋军和众庄丁、徒附们的祝福声中,两腿一夹,“驾!”赤萧矫健地穿过宋府庄园,向北疾驰而去……
大雨地后,天上挂上了彩虹。班超率领别部路过茂陵时,全军拜谒了孝武大帝陵墓,又拜谒了卫青和霍去病墓。走到平陵时,她与冯菟带着班秉、班驺,专门去拜访了正在卧榻养病的徐干。
茂陵大战的英雄带着夫人至平陵访友,自然在平陵引起了轰动,世族、三老、乡绅们闻风而动,涌至徐干府上欲一睹英雄容颜。在这些贵人中,尤其以当朝贵戚宋扬的来访,令班超和冯菟一时难忘。
宋扬前汉文帝时功臣宋昌八世孙,祖籍平陵,素以恭孝闻名三辅。宋扬胞姑为马皇后外祖母,但却隐居不仕。闻班超是带着夫人冯菟一起来徐府,宋扬便带着自己两个小女,亲来徐府见班超。
原来,班老二与少年伙伴、冯府女公子、宋府小寡妇旧情未了,一场大战,便又起到了一起,早已经成为三辅一段佳话,传遍每一个角落。宋府两个小女虽仅七八岁,却才艺俱优,聪明伶俐,非要跟着阿翁来一睹这对传奇人物风采。
果然,一进入徐府,宋扬与班超相见恨晚。而两个小女儿,娇俏可人,黏在冯菟身边,叽叽喳喳,问这问那,令冯菟对这两个玉人儿、一对姊妹花爱不释手。此时的班超与冯菟不知道的是,仅仅几年后,这对姊妹花便进入东宫,得侍储君,后又被封为贵人,并在生下皇子刘庆后,在如花妙龄,被逼饮鸩醴而亡。
当然,这是后话,本书另卷再表!
沿途各村寨民众,都在族长带领下在村头置茶水、点心,看威武雄壮的军容,来回迎送别部。走到安陵时,日头已经西坠。安陵世家大族也都在路上设茶亭,以茶水、点心迎候别部,班超便决定当晚宿在安陵。
队伍住进冯府的大庄园中,当晚安陵各世族均出面,隆重招待别部,还请来伎戏班子,奉献了一场歌舞助兴。李二家的精心打扮了一番,指挥上菜布酒,象花蝴蝶一般不时在冯垦案前身后飞旋,衣袂拂起的阵阵香风环绕着冯太公左右,但冯垦如木头人一般不为所动。
有宴必有舞剑,秦汉时宴客大礼之一,便是主人与主宾都要舞剑或投壶。班超按礼节舞剑毕回到主宾案后,与冯菟并肩坐在一起。冯菟伏于班超耳后嘀咕一顿,班超这才注意到李二家的那柔美的脸庞上一脸落寞。而冯垦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很有大世族当家人的派头,这让班超心里坦然起来。
宴后,士卒们都安歇在庄园中。班超一一检查了负伤士卒,重伤者已留在宋府疗养。而这些轻伤者有马神仙照料,很快便能重新训练。等天黑透了,班超这才牵着赤萧,与冯菟手拉着手,来到成国渠畔,向班家的田舍走去。
班秉、班驺二人,则牵着马远远地跟在后面。
这里到处都留着他们少年时的足迹,留着年少时那美好的喜怒哀乐。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冯菟百感交集,忍不住抽泣起来,又狠狠地踢了班超几脚。班超将娇小的冯菟抱坐于左臂之上,就象抱着婴儿一般,吻尽她的泪水。并顺着河堤,来到自家田舍。
第十六章 功过相抵()
不愧是班家老徒附班伍之子,班前早料到二公子这晚定会与女公子宿在田舍,故而夫妻二人早早就将一切准备停当了。冯菟看着室内燃着一对巨大的红烛,羞得深深地低下了头,狠狠地掐了一下班超的胳膊,“没羞,我就知道,汝挖空心思,男人没办成的事总是会遗憾……”
班超将冯菟抱于怀中,吻着她头后美丽的垂云髻,庄重地说道,“冯菟,汝是吾生命的一部分。当年,汝在这里坏了吾好事儿。今天,吾要在这里,还汝一个新婚之夜……”
“滚一边去,还生命的一部分?邓家女才是汝生命一部分……”
冯菟未说完,班超便用双唇将她的话堵在嘴里,长吻之后,才顾得上说了一句,“汝二人都是吾生命之一部分,一生一世……”
第二天,别部告别安陵父老,早早出行。走回到太华山营地时,已经是第四天的傍晚。只见权鱼早已经派人将宋母、小鱼儿、寒菸等人从弘农郡接回军营了,冷清了十数日的太华山军营,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现在的权鱼,再不是永平五年那个被呼衍历逼得仓皇逃命、惶惶不可终日的西域胡商。别部从军侯以下都知道,这个西域商贾,同时还是负有特殊使命的大汉要员。但权氏一族仍把班超的别部当成自己的家,小鱼儿姊妹甚至当起后勤官,精心陪伴着别部一天天成长。
“吾突然想起,摩释迪法师仍在浮屠否?”这天晚上,军营已经就寝,两人在大帐内饮茶,班超突然想起这个重要问题。
权鱼道,“法师原为西域精绝国、于阗国僧众团首领、高僧,司马瑞拜谒楚王后,建司马浮屠,曾派人至西域求请佛陀高僧,摩释迪应请而来。司马氏一族被伏诛后,司马浮屠也为司马瑞点火焚毁。吾已专门派出商队,将摩释迪法师送回于阗。贤弟北征匈奴时,或会再见到故人!”
几天后,薛池答应的雍营士卒也来了,整整一百五十人。都是曹世书从雍营五千众中精选出来的锐卒,骑射功夫超群,这令班超与三位军侯大喜,迅速将他们编入别部各曲。
紧接着,京兆府阎兴大人又派驿卒通报,右扶风府丞张望与两名手下,从京兆狱越狱,不知去向,司隶校尉部郎官与京兆府求盗们正在紧急追捕!
“阎兴庸才,狱卒尽该死。张望越狱,定然会投匈奴。对吾在西域之人马,定然要有大害!”权鱼闻报大惊,他担忧张望会投匈奴,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很可能要付注流水,便开始紧急安排应对。
但班超对这消息一点不吃惊,司马南虽亡,但他在三辅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张望既是司马南手下第一勇将,又是颇有谋略的主要幕僚,以张望的见识必然会留有后手,这一点也不奇怪。他并不担心张望能有什么危害,丧家之犬而已,自有司隶校尉部与京兆府的人对付他。
于是,班超将京兆府的驿卒遣回,便将茂陵大战详细经过写成一信,派专人至雒阳,禀报窦固与耿忠。恰在这天,权鱼又归来了,并带来了窦戈和杨仁的好消息。
原来,窦戈带着他的人离开宋府后,刚走到陈仓,便赶上了一支西域胡商驼队。窦戈惊喜地认出,这正是那天进入隗里的商队,便静静地跟在后面。驼队发现有变,便加速返回河东。至陇右天水时,窦戈突然袭击了客栈,可他来晚了,商队已经集体吞毒自杀!
“呼衍历!”窦戈迅速判断,呼衍历并未陪伴佛陀东下彭城,正隐在这支商队中。发现被跟踪,便毒死了众人,自己已经不知所踪。
窦戈不敢耽搁,迅速至河西张掖的氐池城,并突袭林氏庄园,灭北匈奴斥侯三十余人。但另有二十人,却在庄园将破之时,集体吞毒自杀。
铲除林氏庄园后,窦戈又率队进入高原,出使烧当羌国。这是西羌各国中最危险的一个部族,窦戈在龙耆城,严正忠告迷吾,“烧当羌胆敢为祸,汉军将踏平高原,陇右将再无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