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前我以为老爹一个小小的州刺史,不但一向外任与朝廷中人甚少往来,即便他身为皇亲,也绝无问鼎天下的资本,母上大人在世时,恐怕也绝难想象竟会有这么一天。
但事情或许就是如此因缘际会,老爹最初不过为了李氏一族的生存,为了在朝堂上不为杨广猜忌,才步步谨慎,没有步高颎史万岁的后尘。
我回望大兴宫,这里从此以后,便是老爹的地方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绝不仅仅是指后宫,从此以后,我与老爹,不再是单纯的父子,而是君臣。
想到这一点,我胸口不知为何又一阵难受。
我去宫中的时间比老爹预计的要长很多,但结果总算差强人意,杨侑在我们一群人的威胁恐吓之下终于将至尊的位置让给了老爹。
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早在老爹尊杨侑为皇帝的时候,天下除了关中一隅之地,其他地方根本就不承认大兴城的政权,远如江都杨广仍然活着,朝廷重臣几乎全都随驾,自然不可能承认,近如洛阳也还有越王杨侗留守,负责与瓦岗军相抗衡的王世充以洛阳为根据地,也不是好与之辈,杨广被杀的消息传到洛阳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拥立了越王杨侗。
如此一来,即便这天下仍然姓杨,也有了两个皇帝。
以王世充的谋断,他绝不会甘为人臣,若非他如今被李密打得节节败退,只剩下洛阳一城仍在坚守,恐怕早就如老爹一样将杨侗废了。
老爹看着地图沉吟不语,他虽然马上就要做皇帝了,却还是愁眉不展地盯着洛阳,我和李世民站在老爹身侧,对视一眼,又偏过了头。
李世民拱手道:“父亲如今虽名正言顺地拥有了天下,但割据势力众多,关中人心因父亲的举措仍然不稳,此前陈长史已有言在先,不如先西取薛举,稳固后方,再图洛阳。”
因为上次洛阳之战失利,被老爹处置之后,李世民变得低调了很多,城府渐渐深不可测,似乎被禁足在府中的这些日子,又偷偷做了不少功课。
老爹轻轻笑了笑,我亦拱手道:“父亲,世民所言甚是。薛举本有图谋长安之意,后方不稳,东进便有隐患,请父亲三思。”
第226章 长安称帝(三)()
老爹听了我的话,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看李世民又看看我,笑道:“难得你们兄弟同心,既然如此,洛阳便先不作考虑了。”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李世民嘴角一动,竟微微笑了笑。
我和他同时退出了存墨堂,一前一后走着,他突然问道:“大哥,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脚步一顿,身后一阵风动,李世民差点撞在了我身上。
我回头诧异地打量着他,从江都回来之后,我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他,此刻他却如此直白地问出这样的话,我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李世民见了我的诧异神情,冷冷笑了一声道:“大哥是看不起我,不屑于杀我?”
我只好摇了摇头,心下一片黯然,也勉强笑了笑道:“玄霸走了,智云也走了,元吉如今远在晋阳,从前这府中的欢声笑语,竟一去不返。父亲若有事,谁来替他分忧?”
李世民听了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却突然绕过我大步走了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难过。
禅位的大典就在一向是举行盛大仪式的大兴殿进行。
老爹身着朝服,一脸威严地立在群臣之首,杨侑朝身边的内侍招了招手,他禅位于老爹的诏令就此下达。
殿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大臣,大部分都去了江都,站在这里的更多的是老爹的心腹,或是唐王府和世子府的幕僚,他们在此前或被老爹任命为中央官员,或被暂时调往省中处理朝务。
因此大家都心知肚明,几乎没有人表示半点惊讶。
老爹听罢诏令却跪倒在地,连称死罪。
这也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就算是做样子,也要三让。
杨侑似乎是烦透了这样的套路,像个木偶一般听凭韦挺的摆布。
老爹再三推辞,仍然推辞不过,才似乎不得已地在群臣的拥戴下走上了御阶,诚惶诚恐地坐上了御座。
这一天老爹一定等了很久,在晋阳起兵之前,或者说,在最初程不易告诉他日后必为人主的时候,他可能就在想着这日了。
所以在过去的数十年间,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地做官为人,明哲保身,从来不曾出格。
老爹做了皇帝,这位本来的皇帝杨侑,站在阶下,处境就有点难堪了。
以老爹的脾气,他不可能杀了他,便只降封他做了酅国公,赐给他一座宅邸,闲居长安。
老爹适应了高高在上的御座之后,便与众人商议,定国号为“唐”,改元武德。
我记起老爹在唐王府与我说过的话,止戈者武,是为武德。
他是要兴仁义之师,扫灭天下烽烟。
朝会结束后,老爹带着我和李世民将大兴宫转了个遍。
从前绝不许大臣出入的后宫甘露殿,也再没人拦着老爹。
他在甘露殿前驻足良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转头看了看李世民,他也看了看我。我们都心知肚明,老爹是想到了母上大人。
如果母上大人还活着,入主后宫的人便是她,她会凤冠霞帔母仪天下,而我绝不怀疑,她绝对会是一代贤后。
老爹自然是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他指了指甘露殿,又摇了摇头,才继续向后转去。
走过了后宫,转了一圈回来再往前走,便是东宫所在。
除了两仪殿和尚书台之外,东宫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我对大兴宫的认识更是自此而始。
这里也是将来的皇太子——也就是我将要入住的地方。
我留心看了看李世民,本以为他看到此处会十分激动,却只见他也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地方对他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见我看向他,他只是笑了笑。
我总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阴狠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我绝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却在出宫后听李世民道:“大哥,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我们去祭奠母亲吧。”
我点了点头,与他相约次日同去。
回到世子府对子闵说了李世民的种种变化,最后只道:“奇怪,仿佛变了一个人。”
子闵笑道:“大哥,世民如今已近弱冠之年了。从前听师父说,人由少及长,难免会有叛逆的时候,世民和元吉皆是如此,偏大哥你是例外,因此父亲才更看重你。”
我听了不觉失口笑着摇头道:“你的意思,李世民从前针对我的种种,皆是出于叛逆?不一定吧?”
可我又不得不承认子异老人的话是对的,我之所以老成,只是因为在此之前早已活过了二十多年。
我掐指算了算,李世民已经十九岁了。
也许子闵是对的。
第二日我带着子闵,他带着长孙无玥,三娘和柴绍也被约来,我们一同去了母上大人的坟前。
坟头青色依然,仿佛当初阴世师掘地三尺的恶劣行径不曾有过,可我却是亲眼看到若修与母上大人的棺木化为了灰烬的。
长嫂如母,他们也祭拜若修。
李世民又在母上大人坟前跪了好久,才终于起身回去。
老爹做了皇帝之后,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明令典刑和规章制度。
他在最初引兵长安时,曾与长安父老相约,比起刘邦约法三章来要详细的多,一共有十二条,比如杀人、抢劫偷盗、逃兵以及叛逆者处以死刑,其余的都宽免。
但是这样的约法在战时可以做应急之用,等到诸事皆定,便要制定更加明确的律令了。
远了不说,近的便有开皇年间制定的《开皇律》,以及杨广即位后又加以修订而成的《大业律》。
只是杨坚和杨广都并非宽厚之人,如此制定的律令虽然颇有章法,对于还未完全稳固的长安来说,太过严苛。
老爹才刚即位,便让裴寂和刘文静主修律令,而我对这方面的事务实在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只能做了名义上的上司。
老爹的原则,是将开皇律令加以修改,而完全摒弃大业年间的严刑峻法。
我每天都坐在书案前听裴寂和刘文静两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刘文静还时不时地怼我一下,我实在被烦透了。
本想向老爹请个假放松放松,谁知更烦心的事还在后头。
第227章 开国太子(一)()
这天酷热难当,老爹却召我进宫议事。
其实我本来也想去,只是因为天气太热懒得走动,荀简也说我的身子受不了这酷热的天气。
子闵不放心,一直陪我坐车到了宫门外,我下车进了宫门,走了没多久身上就出了一层汗。
天气太热,我被晒得竟然觉得有点头晕。
好不容易到了两仪殿,老爹坐在御座上,如今再看他,却只能仰视了,虽然只是小事,我的心里却不是太痛快。
老爹走下御阶,笑道:“陈演寿说你这几日有些懒散,可是真的?”
我拱手道:“父……”本想叫父亲,却突然记起了老爹的身份,改口道,“父皇,裴、刘二位丞相实在是有些……呃,似乎年岁大了些,有些……”
老爹哈哈笑道:“为父比他们二人都年长,你如此说,岂非是嫌为父也老了?”
他说着还不忘摸摸胡子,又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一时语塞,其实老爹的确已经老了。
老爹见我低头不答话,笑道:“为父找你来,有件事与你商量。国之财力,赖于赋税。如今天下分崩,京兆附近遍地流民,加上数年离乱,田地荒芜,民不聊生,税收根本无从谈起。大兴宫府库虽有余粮钱帛,但坐吃山空,终不是长久之计,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这话说的不是争天下,而是治天下了。
以我从前在民部任职的经验,一个地方的户口数往往代表了这个地方的繁荣程度,追溯历史也能够发现这一点,其实隋帝国自建国以来,比起历代来说,都达到了空前繁荣的地步,否则杨广根本没有资本去大造行宫,修建运河。
我想了想,历史上有太多可以借鉴的地方,便拱手道:“父皇,流民众多,大都无家可归才背井离乡,京畿周边之地,大多为豪族兼并,若能够将他们手中的地分给众流民,再以他们收成的一部分定税收,如此方可。”
老爹皱眉沉思了很久,却摇了摇头道:“你的想法虽好,但推行实难,我们在长安之所以能立足,依靠的并非流民,却是这些世家大族,得罪了他们,岂非自掘坟墓?不但无法稳定后方,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动乱。”
老爹的话不无道理,若真的按照我的想法来,恐怕要把长安城中当初欢迎我们入主的世家大族全都得罪个遍。
我只好苦笑道:“如此说来,那只好等扫灭狼烟,平定四合,再慢慢收拾他们了?”
老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不错。”
但是流民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我又想了想道:“父皇,如今国库充盈,西北有西秦为患,不如拨出部分钱粮,将流民登籍造册,至于长安以西,将长安附近的土地从豪族手中买回来,分给流民。他们在此置以家业,若西秦真的来攻,他们必会为守长安而尽心尽力。而且如此做法,若传扬天下,我们‘李唐’必为人所称颂,一举数得。不知父皇可舍得?”
老爹对我的提议不置可否,只问道:“依你之见,此事可由谁去做?”
我想不到一个人。
知易行难的道理,我很早就知道,也曾碰过几次壁。这件事不管做得好不好,必然会得罪人。
老爹见我无言以对,笑道:“当年杨广曾开科取士,此举虽得罪望族,却不失为招贤纳士之法,而且如此被录用的人,顾忌要少的多。”
说的是科举?我不得不佩服老爹的远见,如今的官场,几乎全部被世家子弟把持,如宇文智及那等无德无行的人,也能凭借宇文述的地位做到大将军的位置。
可是张文苏,当年杨素再赏识他,也不过一介琴师,根本无法涉足仕途。
我点头道:“父皇所言甚是。”
从大兴宫回世子府的路上,我忍不住开始想老爹提出的问题。
心中又是一阵怅然,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何时早已少了太多乐趣。
如今再照镜子,早已不是最初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
在世子府的时候,我常常着一身浅碧色衣衫,外罩一层薄纱,腰间系着红梅点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