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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就绪,李元吉跑到太子府来向我辞行,一同前来的还有好久没有往来的三娘和柴绍。
三娘一见了我便道:“大哥,你如何放心让元吉领兵?”
李元吉撇了撇嘴道:“三姐姐,为什么不放心?”
三娘看着他道:“你年纪尚轻,军国大事非同儿戏,从前镇守晋阳,有宇文将军和裴叔父为你谋划,如今……”
李元吉插嘴道:“如今有三姐姐和姐夫,还有大哥。”
我笑道:“说的不错,还有一人。子玄,进来吧!”
子玄缓步走入前厅,我介绍道:“柴大哥,三娘,你们一直领兵在外,大概并不认识,这位便是子闵的族弟子玄。”
子玄看了看我,又看着三娘和柴绍,半晌才深施一礼道:“子玄见过平阳公主,见过柴都尉。”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三娘看着子玄,身子似乎震了一震,子玄躬身等了好久,三娘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免礼。”
子玄起身,三娘恢复了常态,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子闵嫂嫂的这位族弟,竟与……与玄霸有几分相似,方才失礼了。”
子玄呆呆地看着三娘,片刻却笑道:“是么?世上之人,或者略有相似之处,倒也平常。”
我道:“元吉,我想让子玄在你帐中做个司马,你看如何?”
李元吉笑道:“便依大哥,免得三姐姐唠叨个没完。”
三娘走到李元吉身后,猛地拍了一下李元吉的脑袋道:“你说什么?”
李元吉龇牙咧嘴地摸着脑袋,挪到我身边道:“三姐姐,我什么都没说,你大概是听错了。”
第250章 先生离世(一)()
三娘欲要再说,我笑道:“三娘,元吉最是无赖,你如何与他一般见识?”
厅中之人听了我这句话,一哄而笑,李元吉只好在我身边使劲地扯我的衣襟。
大军出发的同时,我也开始思考如何去突厥找始毕。
子闵自七不杀山庄回来,告诉我仇不度已经离开了,并且交待我替他找到的两个人务必听命于子闵。
难道是我多心,想错了?
我一直觉得,仇不度想要重建的七不杀山庄与如今的并不相同,我让子闵在七不杀山庄的本意是想学一点仇不度的本事,借七不杀山庄为我效力,同时帮他找到山庄从前的旧人,将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从前的属下听命于太子府。
可仇不度却似乎会错了意。
“大哥。”子闵见我发愣,轻轻推了推我。
我道:“子闵,我想不通。”
子闵笑道:“我也想不通,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得大哥去问仇庄主了。”
依仇不度的性格,他不可能主动帮我。
可事实上他却正这样做着,其实我的确怕李元吉有什么不测,毕竟他抢了李世民立功的机会,本想让唐临去,可仇不度竟主动提了出来。
我摇了摇头,解下腰间软剑,将它轻轻扣在子闵腰间笑道:“用这个,换青釭阁令,换吗?”
子闵将青釭阁令递到我手中道:“大哥,这软剑还是你留着,万一……”
我道:“朝中诸事繁忙,我身为太子,又不能离开,哪里会有万一?你放心,我让荀一去,须此令为证,始毕才会信。”
子闵“哦”了一声道:“你考虑得周到,元吉想必不会出事。我倒是担心子玄……方才三娘,相处日久,会不会被识破?”
我想了想道:“若是被三娘识破,倒无妨。”
过了几日,太子府来了一位访客——方先生。
他在洛阳并没有一封信来,便只身来了长安。
太子府门前的守卫将他拦住,柴孝和却正好经过,将方先生迎进了府中。
一路跋涉颠簸,他精神倒很好。
我见了方先生,连忙将他请入书房。
他见了我,似乎有些百感交集——当年在江左以“帝师”闻名天下,兵戈四起,流落北方,他不过一个教书先生,可他的学生,如今却正是太子殿下,若日后继承大统,他便又是帝师了。
宿命轮回,难道真的如此?
他笑道:“太子殿下,老朽有礼了。”
我扶着他到榻上坐下,笑道:“方先生,这里是存墨堂,先生仍是先生,建成亦非太子殿下。只是建成不知,先生为何会来此?”
方先生道:“洛阳之乱甚矣,邙山亦驻兵,木屋……哎,已化为灰烬。”
子闵正端着一盘茶走进来,听了此言怒道:“谁敢……”
我起身扶住子闵道:“没事,若能回去,重修便是了。”
子闵稳了稳神,坐到我身边问道:“方先生,听闻王世充在洛阳称帝,可是真的?”
方先生道:“自然是真的。”说完便不再多言。
我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仇不度的事,问道:“先生,您……是仇不度送您到长安的,是吗?”
方先生看了我半晌才道:“不错。其实自我……他便找到了我。此次到长安,若非元度,先生只怕根本到不了这里。”
我道:“既来之,则安之。建成还要多谢先生。”
“哦?谢先生什么?”
我道:“仇庄主性本偏狭,如今却肯帮我,建成知道,这全是看在先生面上。”
方先生摆手道:“非是先生,非是先生。”他摇着头叹着气喝着茶,竟陷入了沉思。
李元吉领兵出发才五日,唐临便从军中回还,并带回了子玄的一封信。
原来李世民的动作比我想象中更快,李元吉才出长安,仇不度便发现有人远远跟着。
到第五日晚间扎营完毕,待要休息时,那一行人便悄悄地混入了军营,找到中军帐便要行刺。
只是仇不度的剑比他们快得太多。
他们还没出手便全都被杀了,李元吉发现时中军帐前躺着八具死尸。
我虽然生气,却因为李世民领兵拒敌于河东,现在如果对李世民怎么样,尧君素渡河北进,关中也危险。
其实我根本想不明白尧君素为何还在坚持与我们为敌,江都杨广被弑在前,长安杨侑已经禅让,如今东都王世充称帝,杨侗被杀,他效忠的隋廷,究竟还有谁呢?
杨侑?
“建成,该落子了。”方先生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看着棋盘上的局势,胜败依然不明朗。
捻起一子,落在局中,笑道:“声东击西,虚虚实实,先生入局了!”
方先生笑道:“先生的棋技,如今已比不上你了。”说着也拿起一颗白子落在局中。
便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冬日严寒,风声大作,我并未放在心上,仍然想着如何与先生周旋。
突然一阵冷风自西边的窗子灌入,我浑身一颤,转头便见一道黑影窜入房中,黑巾遮面,手持长剑。我还没反应过来,来人便一剑劈了过来。
我的手往腰间一探,猛然想起软剑已经给了子闵,手中没有半件兵刃,根本无从招架,我看着方先生道:“先生当心!”便侧身跃开。
墙上却只挂着一柄尚未开刃的剑。
我别无选择,只好举起剑便去格,谁知来人的长剑竟削铁如泥,我手中的剑才伸出去,便被斩为两截,剑势却不减,直朝我前胸劈来。
究竟是谁?我看着对方的眼睛,根本躲不开,朝后猛退,还是被剑划开了衣襟,留下一道薄薄的血痕。
那人见伤我不重,又欺近身前,朝我胸前刺来,我举起手中的半截剑,记起他手中长剑十分锋利,只好低身再次避过,却来到了方先生的身旁。
要是唐临或荀一在,我便不会如此狼狈,要是仇不度在也行。
可惜他们一个都不在。
声东击西,虚虚实实?
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在脑中飘过——对付李元吉是点到为止,对付我却是刻不容缓的“实”?
方先生拉着我的胳膊道:“赶紧离开!”
我道:“建成如何能走?”说着拉方先生往门外走。
那人却一个闪身,便挡在了门口。
第251章 先生离世(二)()
我看着他冷峻的目光,也冷冷笑道:“王伯当,你又何必蒙面?”
“太子殿下果然聪明!”王伯当扯下黑巾,哈哈大笑道:“受死吧!”
我本来还想与他周旋,却发现他根本不理会,直直地朝我刺来,我下意识地拿着半截剑去格,谁知竟没有拦住。
那剑仍直直地朝我刺来。
我正要拉着方先生绕开,不防却猛地被方先生拉了一把,那剑尖一偏,竟没入了方先生的腰间。我只觉得小腹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方先生用手扶着剑刃,血流如注。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又猛地抬眼朝王伯当看去,他正想把刺入方先生腰际地剑拔出来,试了两次都未能拔出来。
眼见我便要扑上去,王伯当恼羞成怒飞起一脚,方先生的身子直直地倒在我身上,王伯当手中的剑柄却已经脱手。
我倒在棋盘上,棋子落了一地。
王伯当还欲来拔剑,我冷冷地看着他,自棋盒中抓起一把棋子,用尽了浑身力气朝他掷去,他竟不以为意地想用手拂开。
棋子打到他的手臂,便听到尖叫之声,王伯当应声倒在地上,捂着手臂不住地翻滚。
我胸中难受至极,开始不住地咳血。
方先生无力地抬了抬眼睛,轻轻笑道:“建成,你……先生当年……错怪了你。”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我又是一阵咳嗽,扶着方先生的身子道:“先生……”
他却再也不理我。
地上的王伯当忍着痛爬起身,一步步朝我移来。
我想要挪动身子,力气却仿佛被抽空了,挣扎了半天根本没移动一步。
王伯当见状,“哼”地笑了一声,四下张望,缓缓捡起被他削掉的半截剑刃,看也没看便架在我脖子上道:“最直接的方式便是杀了你,哈哈哈哈……”
我只觉得胸口一痛,那剑刃抵在我胸口,却根本没刺进去。
我看着王伯当,他正发愣,我拔下方先生发间的木簪,猛地便刺中了他的眼睛。
他大叫一声,捂着眼睛连连后退。
我眼前一晃,只觉得头撞在了什么地方,一阵钝痛,便人事不知了。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胸口阵阵发疼,忍不住咳嗽两声,也不敢费力,口中却也尝到了血腥味。
子闵握着我的手,见我醒了,忍不住哭道:“大哥,都是我不好……”
我想说什么,却根本没力气说一个字,只反手握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半月之后,我才勉强能起身,却还是无法下床走动,唐临立在我身边,再不肯回李元吉的军中。
“王伯当被抓住了,大哥想怎么处置他?”子闵一边将我扶起来靠着,一边问道。
经她提醒,我才想起,方先生已经死了。
我怔了很久,才问道:“方先生……如何了?”
其实我明知故问,不过抱着一点微茫的希望,希望有人告诉我他此前只是伤重昏迷,并没有死。
子闵轻轻地摇着头道:“父皇以国士之礼安葬……安葬先生,等你身体好一些,便去祭拜。”
我挣扎着道:“不,我现在便去。”
子闵见拦我不住,不知怎的又哭了,道:“大哥,你能不能……等伤好一些,再去?”
我攥紧了拳头,沉声道:“我这半生的忠孝仁义,全都是方先生所教,如今他死了,我怎么能不去祭拜他?”
子闵无言地放开了压在被子上的手,起身去拿了一套素服,却在我肩上搭了一件白色貂裘。
方先生的墓碑前已经落满了雪。
子闵扶着我站在阶下,我解下披风递到子闵手中,一步步走到方先生墓前。
跪在雪中,我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也不清楚究竟是遗憾还是悔恨。
先生爱酒,我还没有来得及与先生共醉一场。
那日先生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如何能指望他为天下苍生考虑?你说得不错,他的确从未将苍生放在眼里,所希所求,皆是自己的千古功绩。
是建成错了,先生何曾错怪了我?
若没有李唐,又何来的兄弟相残?
先生,如今建成是该恨这世道,还是该很人心险恶,或者根本不该迁怒于人,只该恨自己皇太子的身份?
子闵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后,她轻轻地拂去落在我肩头的雪花,也跪下来,抱住了我。
一阵暖意传来,我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看着方先生的坟茔,冷冷笑了一下道:“王伯当?先关着吧,别让他死了,等子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