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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道:“我知道,因此才说,想到这酒楼做个琴师。”
崔少卿笑道:“先生是认真的?”
我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崔少卿道:“张先生走后,这里不时有人来问,为何无人抚琴了。少卿只怕先生如此抛头露面,万一露了形迹又当如何?”
我笑道:“我来此之前,江东颜不济大夫教我易容之术,正好派上用场。”
崔少卿又道:“那如何称呼呢?”
我道:“姓郁名柯,字无伤,以字行,便叫郁无伤。”
崔少卿起身道:“好。”
杜康居的布置与当年醉鸿渐茶楼其实雷同,二楼的隔间里,轻纱之后便是一方琴案,上面放着一张琴。
来杜康居喝酒的形形色色的人中,达官显贵亦是不少,崔少卿从前在“卿不归”舞坊专事打探消息,如今到了长安,这项本领也并不差。
杜康居一大早便贴出了一张告示,说酒楼新请来一位琴师,为酬谢众人,凡入内饮酒的一律赠一壶。
如此看来,的的确确有几分像是做生意的样子,而且据阿寿说,杜康居自开张之日起,只赚不赔,只是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被柴孝和给支走了。
我坐在二楼琴案旁,听着大厅中乱哄哄的人,想象张文苏竟能在如此喧嚣的环境中抚琴自娱,对他又多了一层佩服。
调弦一定,我轻轻地开始拨弄琴弦。
其实我很少弹琴给人听,听我弹琴的人,只有曾出入竹林雅舍的知交。
楼下的人听到琴声,喧哗的声音小了一点,但是没过多久,又逐渐大了起来,我慢慢适应这环境,渐渐地将楼下的声音屏蔽了,传入耳中的,只有从我指间流出的琴声。
这一天杜康居的生意很好,把阿寿忙了个半死。
晚上关了店门,阿寿一边收拾凌乱的桌案,一边有气无力地笑道:“先生的琴弹得真好。”
崔少卿站在柜台后面道:“你听得懂么?”
阿寿道:“怎么听不懂?我虽然一天都在忙活,但听了先生的琴,心中却十分安定。”
崔少卿一笑道:“看来先生的琴,当真是雅俗共赏。”
我走下楼来,一边帮阿寿把桌案收拾好,一边道:“是张先生教的好。”
崔少卿道:“先生抚了一日的琴,不如楼上稍坐,歇息片刻?”
我点点头。
崔少卿又看向阿寿,阿寿会意指着楼上笑道:“掌柜的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到了楼上,崔少卿道:“先生要学姜太公么?”
我哈哈一笑,饮了面前的酒道:“夫人看出来了?”
崔少卿道:“阿寿只闻其声,不闻其意。曲既是旧曲,先生等的,想必也是旧人吧?”
我笑了笑,不答话,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崔少卿又道:“本是安定心神的曲,先生抚来,却平添了三分惆怅。少卿多问一句,先生是在担心长安城外?”
我笑道:“夫人耳力不减当年。”
崔少卿道:“日间厅中有人议论,言道官兵受阻,有传言说要撤兵。”
传言毕竟是传言,我想了想,李世民即便真要撤兵,只怕也没这么快。
第二日,第三日,杜康居琴师的名声渐渐在长安城中传扬开去,开始有人专门为了听我抚琴而成为杜康居的常客了。
过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厅中喝酒的人最喜欢高谈阔论,闹哄哄本是平常,可这天却显得尤为热闹。
阿寿匆匆忙忙跑到楼上,笑呵呵地对我道:“郁先生,您可真是厉害!”
我手指不停,只问道:“下面发生了什么?”
阿寿道:“先生的琴声实在厉害,竟然连和尚也跑到酒楼来凑热闹喽!”
我闻言笑道:“有这回事?”
阿寿将挡在前面的帘子一挑,指着厅中道:“先生你看!”
我抬眼看去,见的确有一位和尚立在厅中,背对着我看不清来人模样,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
我易容打扮一番,除了崔少卿和阿寿,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坐在这里的竟是当年的太子殿下。
我只是看着,崔少卿见厅中乱作一团,已经下楼来笑道:“这位禅师,此处是酒楼,禅师误入了。”
那和尚道:“循声而来,算不得误入。”
我听声音只觉得十分熟悉,却根本想不起来,瞥了阿寿一眼,随手便将帘子挑落了,轻声道:“阿寿,你去告诉夫人一声,想办法留下这和尚,我有些事想问他。”
阿寿点头下了楼,
我忍不住又挑起帘子,见阿寿对崔少卿耳语了几句,崔少卿点了点头,又笑盈盈转身对那和尚道:“我可替师父略备一些素酒,师父若不嫌弃,请楼上一坐,未知意下如何?”
那和尚道:“如此也好。”
阿寿将他领上楼,楼下的人也就该坐哪坐哪,聚拢的人群便散了。
我重新开始抚琴,才抚了一会儿,便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
但是我并没有听到脚步声。
那人道:“是你?”
我终于记起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没有回头,只道:“是你。”
琴室中半晌无言,只有不断激起的琴声做了我们之间的媒介,我恍然间觉得似乎已经与他谈过了。
事实上并没有。
一曲终了,他道:“你也落魄至此?不过还好,总算没死。”
我反诘道:“你又过得怎么样?”
他道:“无所谓好,无所谓坏。你看这长安城中,当年鲜衣怒马,极尽风流,如今又有谁人记得?”
我轻笑了一声,道:“说得不错,当时年少,现在也老了。”
初秋的暮色透过窗棂,落在地上,我回过头去,指着他笑道:“非是我轻看你,宇文化及,我从未想过看破红尘的人,竟会是你。”
第297章 酒楼再会(二)()
宇文化及低下头笑了笑道:“我也没想到。”说着便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目光似乎透过了面前的帘子,“长安已经容不下你,你还回来,想干什么?”
我道:“我离开的时候,父皇说在长安等我,我便是来找他的。”
宇文化及摸着花白的胡子,“哼”了一声道:“你明知令尊指的并非如此,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他做了和尚,戾气却丝毫不减,我摇头道:“如你所言,长安虽容不下我,我却偏偏想在这长安城中搅弄风云。”
宇文化及道:“你这个人实在奇怪得很。”
我轻声一笑,“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若不奇怪一点,怎会入得了你的眼?”
宇文化及笑了两声道:“你很是明白。”说着竟举起琴案旁放着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讶异地看着他道:“你犯了戒。”
宇文化及道:“我一向不守规矩,便是剃度出家,也只能做个酒肉和尚。”
我想了想,补充道:“是为老不尊的酒肉和尚。”
宇文化及笑了笑道:“为老不尊有为老不尊的好处,像你从前那样,活得太累。譬如你想杀他,杀了便是,瞻前顾后,一点都不痛快。或者,你想丢下这一切都不管,你独自走了便是,该怎么活着的人还是怎么活着。归根结底,还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以为谁离了你不行,当年我也这样想,可宇文智及……”
我低头道:“他离了你,不是立刻便死在窦建德手中了吗?”
宇文化及摇摇头道:“那是他自己的造化,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笑道:“你如今是看破红尘的人,自然一切都随缘,可我不一样。”
宇文化及道:“人生于世,都一样。”
我住了口,他不知道,我们的确不一样,我是后来者,无端闯入这世道,将这世道颠覆得不成模样,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抽身而走?
宇文化及见我不言语,道:“算了,你若有空,回十业寺看看吧,我要告辞了。”
他突然提起十业寺,我心中一动,过去已经十分久远,若非故地重游,我只怕记不起当年的情形,可宇文化及却偏偏旧事重提。
我不懂他的用意,却不敢问,只点了点头道:“会回去的。”
宇文化及道:“你去了那里,若要找我,法号承止的便是。”
我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崔少卿上楼瞥了他一眼,并未留意,只向我道:“今日天色已暗,先生可以歇息了。”
宇文化及置身熙攘的人群中,即便有人相识,只怕也不再敢相认,大隐隐于市,他倒看得十分通透。
我点了点头,笑道:“今日有何收获?”
崔少卿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却道:“虽无甚收获,但先生的琴声,却引来了两位贵公子。”
我道:“哦?是何人?”
崔少卿笑道:“中书令房玄龄长子房遗直,尚书仆射杜如晦的胞弟杜楚客。”
我心念一转,道:“这位房氏的长公子我不甚了解,可杜楚客……听说此人性情古怪,与乃兄心志并不同,他们二人如何会相约饮酒?”
崔少卿道:“不知道。听他们今日议论,似是慕先生之名而来,所发议论,皆是琴音。”
我道:“果真如此,他们还会再来。”
崔少卿点头笑道:“方才那位师父,与先生是故交?”
我道:“夫人眼力一向不差,怎么竟不识他?”
崔少卿朝楼下瞥了瞥,摇摇头道:“身入红尘,一向远佛门,实在不识佛门中人。”
我笑道:“他便是宇文化及。”
崔少卿闻言,惊讶地“噢”了一声道:“这……恐怕少有人会想到。”却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惊讶。
她也曾阅人无数,对宇文化及出家的行为,估计也见怪不怪了。
第二日午时才过,崔少卿便上楼来告诉我,那两位公子又来了。
其实论及辈分,房玄龄与杜如晦同朝为官,二人往来通好,房遗直本是杜楚客的后辈,但据我所知,杜楚客似乎不在乎这些。
我抚完一曲,拨开帘子朝下看了看,座中果然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年岁似乎稍大些,举止不羁,目光却十分深沉,我猜他便是杜楚客。
二人交谈甚欢,我重新坐回琴案前,又开始抚琴。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我并不着急,他们若真的对这琴音感兴趣,一定会送上门来找我。
江东与长安因了动乱之故,音信不通,我无法知道张文苏和魏徵有何动作,但有冲突的山西和洛阳,有些消息便是李世民想要封杀,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李世民扬言要取洛阳实际上却进攻山西的动作被识破之后,李元吉与李玄霸互为照应,洛阳分兵河东,替晋阳解了围城之急,李世民的大将侯君集面对南下的李元吉大军节节败退,山西原本在李世民掌控之下的诸郡县也倒戈归附了晋阳。
这些当然都是好消息。
杜康居上午的客人并不多,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琴,一边想着远在建康的子闵和承宗,我打算在长安长住,他们若也入京却太过危险,可子闵的性子我一向知道,她是宁可危险也要与我待在一处的,不知道有了承宗之后还会不会如此任性。
手中一滞,楼下有一人高声道:“听闻杜康居有位琴师琴音冠绝天下,不知为何,入在下之耳,却不过尔尔,似乎有点名不副实了。”
我一听声音,竟是韦挺。
阿寿在一旁替我倒了一杯茶,正要说他两句,我却吩咐他将帘子卷起来。
起身站在栏杆前看着楼下,韦挺抬头看向楼上,我的容貌全改,他自然不认得我,只道:“先生高姓?”
我拱手道:“在下姓郁,字无伤。”
韦挺仔细地打量了片刻,笑道:“在下慕先生之名而来,不知先生可否用心抚琴一曲。”
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位先生稍坐。”
韦挺点了点头,我退回琴案旁,阿寿又把帘子放下了。
第298章 愿者上钩(一)()
一曲终了,我再次站在栏杆前,果然便见到韦挺有些怅然若失的神情。
他见我看他,轻轻笑道:“先生琴艺高超,实在像极了在下一位故人,刚才冒犯,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完竟转身走了。
阿寿在一旁撇了撇嘴道:“这人真奇怪!”
这天黄昏时,崔少卿又来告诉我酒楼中听到的各种消息,却是窦建德原来的一位部将刘黑闼拥兵反叛,以河北漳南县为据点,收窦建德旧将,声势十分宏大,从前归顺唐廷的诸多窦建德部将也纷纷响应,李世民的朝廷为之震动。
我想到这酒馆中流传的消息未必是真,即便是真,应该也有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