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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罢了手,回道:“曲为心声,上皇之曲,未经雕饰,信手弹来,直抒胸臆,实在可贵。”
老爹道:“想不到他找来的人,竟也能不俗,方才怠慢之处,请先生勿怪。”
不论世事如何浮沉,他依然平易近人。
我拱手道:“上皇言重了。今日上皇寿诞,理当和乐,发此悲音,似乎太不应景。”
老爹苦笑道:“寿诞?想必先生对数月前的宫变也有耳闻,长子被诛,我该为他守丧。”
我心中难受,只道:“上皇……自古以来,只有子守父丧,未闻父为子守丧,这……于礼也不合。”
老爹道:“他是为我,若非我优柔寡断,他怎会……哎。”
万夫人坐在他身旁,替他轻轻地抚背。
我道:“子孙之福,自由天定,上皇实在不必牵涉于己。”
话才说完,老爹猛地看向我,有些发怒道:“你不知内情,如何竟敢妄言?”
万夫人忙劝阻道:“这位先生好意安抚,你何苦为难于他?”
老爹怒气稍平,深呼了一口气,缓了缓神,拱手问道:“方才多有冒犯,还未请教先生高姓?”
我沉默了片刻,才拱手回道:“姓郁,名柯,字无伤。”
老爹闻言,呆了片刻,随即却嚯然起身,万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扶住了老爹才不至于摔倒。
老爹轻轻推开万夫人,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很久,才缓缓道:“你说,你叫什么?”声音却很轻。
我目不斜视,重复道:“姓郁,名……柯。”
老爹又呆了片刻,慢慢朝后退了几步,转身回到了万夫人面前,二人坐回榻上,才问道:“那么,请问先生,为何入京?”
我道:“与人约定在此相会,不敢食言,所以回来了。”
老爹摇头不语,万夫人却再次看向我,老爹的反常表现,我的答非所问,她也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过了很久,万夫人轻声道:“妇人虽短视,也以为先生实在……实在不该回来。”
我沉默无言,万夫人看了老爹一眼,又道:“先生来此谋生,未知家中可还安好?”万夫人既是自己相问,也是替老爹问我。
我答道:“一切安好。”
老爹点了点头,又问道:“先生来长安多久了?”
我道:“一月有余。”
老爹道:“如此想必对长安之外的情形,也有所了解了?”
我闻言转头,再次看向殿外,偌大的安仁殿,竟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想了片刻才道:“长安城外,反叛者甚众,与长安抗衡者,当推洛阳的卫王殿下。”
老爹皱眉沉思片刻,又猛地转头看向我:“卫王?他是何人?”
我纷乱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一些,恢复了常态,道:“上皇未免健忘,卫王殿下不正是您亲自册封的三皇子吗?”
老爹道:“他已经亡故多年,如何还能……他并没有死?”
我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七弦琴,不再说话,却开始调弦。
过了一会儿,安仁殿的正殿中便只剩下琴声,老爹也默然不语地开始品茶。
得知爱子并未离世的消息,他起初十分激动,但随后的表现却又十分平淡,只是比起我最开始踏入安仁殿的时候,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万夫人的表现则更为明显,原本也是与老爹一般落寞,在知道我和李玄霸都还或者的时候,虽然没有说话,眉间眼角,却全是笑意。
李世民自然不知道原因,他只知道我在安仁殿中抚过数曲之后,老爹的心情的确大为好转。
老爹见了李世民自然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但也退了一步,表示愿意赴今晚特地为他安排的筵席,但有一个条件,要我也入席相陪。
李世民并没有多想便答应了,我哄得太上皇兴致盎然,他自然乐意。
我跟在李世民身后出了安仁殿,老爹要沐浴更衣,毕竟是为他庆祝,无论如何也要十分得体。
出了后宫,宫门前有韦挺和房遗直相候,见了我,房遗直以目示意,同我打了个招呼,韦挺则表现得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只大略瞅了我几眼。
李世民对韦挺道:“韦尚书,你道听途说向朕推荐的这位郁先生,果然是琴艺高绝,竟能打动父皇,果真有识人之明。”又朝房遗直道,“安排郁先生去偏殿歇息吧。”
房遗直领命,示意我跟他走了,离李世民很远了房遗直才道:“郁先生,我知您本不欲入宫,陛下亲自相请,您才勉为其难到了这里。宫中是非太多,先生须要注意些。”
我笑道:“弹琴以娱人罢了,其余的似乎与我无关。”
大兴宫又到了秋天,从前大兴宫给我的感觉一向十分萧索,直到老爹入主,如今换了主人,它又现出本来模样,我并不想看,目不斜视地低头走着,仿佛不看这周遭景色,便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也就不必太过感伤了。
第303章 入宫祝寿(四)()
为老爹贺寿的晚宴安排在大兴殿,按照宫宴的最高规格举行。
我在筵席进行了一半的时候被叫到席间,为参加宴会的人弹琴助兴。
我走进殿中时,抬头看了坐在主位的老爹和万夫人一眼,他们也看了看我。
在安仁殿中的一番谈话之后,老爹的心情好了很多,得知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尚在人世,应该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令他高兴的了。
李世民却不知情,以为自己的一番动作终于让老爹对他的印象好了一些。
但是,座中的裴寂、陈演寿等与老爹相厚的老臣仍是一脸严肃,听房遗直说,裴寂在此次筵宴之前曾多次上表,认为方今四海未平,战局不定,前线将士出生入死,身为君王,不应该贪图享乐,只做表面文章。
这些道理本来十分浅显,但裴寂是老爹的心腹,因为这层身份,李世民恐怕只会认为裴寂在危言耸听扫他的兴,绝不会认为是忠君爱国,即便忠君,那个君王也不是他。
因此他在超会上当面诘难裴寂,说为老爹贺寿,乃是尽人子之孝,难道要他弃孝道于不顾?如此天下之人又如何会诚心来朝?
裴寂并不傻,当然知道李世民不可能听进他的谏言。
其实在我看来,裴寂还能够坐在这里,依李世民的性格,已经算是很给老爹面子了。
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无玥坐在李世民身侧,宫宴如此安排,她也功不可没。
我坐在殿中的琴案旁,还未抚琴,李世民便问道:“郁先生以为,为此盛宴抚琴,与此前在酒肆中盘桓,有何不同呢?”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十分客气的笑意。
我拱手道:“回陛下,并无不同。”
李世民“哦”了一声道:“那就请先生献技吧。”
他似乎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话,却并没有如何发作,大概是想起了几天前在杜康居的对话,觉得我这个人的确有些不通人情。
我想了想,觉得此情此景还是不要让李世民太过难堪,便挑了一首比较安适恬静的曲子,不至于如此前在安仁殿中一般太过沉重。
一曲终了,座中竟有人不顾君臣礼节,拍手称好。
我并没有回头看,李世民侧目而视,显然有些不悦,但看清了拍手之人后,却笑道:“说的不错。”
那人笑道:“陛下,一曲着实不尽兴,何不再抚一曲?但不知这位先生是何许人,宫中乐师微臣大抵熟识,并没有人能有如此技艺呀。”
李世民却摆手道:“叔达,你是琴痴,如何竟没有听说过杜康居郁先生的名声?”
我一听“叔达”之名,不禁心中恼恨,这个人本是陈朝皇室,陈叔宝的弟弟,降唐之后入秦王幕府,曾多次在老爹面前进我的谗言。
陈叔达笑道:“微臣以为天下伶人乐工,已尽归于宫中,未曾想到民间尽还有如此高人。”
这句话颇有些不合时宜,李世民又生不悦之心,却仍只淡淡地道:“真正的高人恐怕不屑于入宫吧,朕记得有一人的琴技尚在这位郁先生之上,只是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陈叔达问道:“哦?”
李世民看向老爹,微微一笑道:“便是制造宫乱的叛党余孽,张文苏。”
提及张文苏,老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一旁的裴寂和陈演寿也都默然不语。
李世民又道:“今日父皇之寿诞,何必提及此事,未免扫兴。”
这话分明是他自己提起,目的不过是提醒老爹及其旧臣不要太忘形。
我才知道李世民或许心中对老爹仍存一丝惧意,但在群臣面前,他却时时不忘强调他九五至尊的地位。
他说完刚才的话,便起身离席,端起一杯酒走到老爹面前,拱手道:“儿臣祝父皇,寿比南山。”
这种把戏老爹自然心领神会,却仿佛不愿与他计较,只将面前杯中的酒喝了,算是给他面子。
有李世民当先,筵席上的人都纷纷向老爹敬酒,老爹向来海量,来者不拒,竟喝了十数杯之多。
我心中一动,拱手朝李世民道:“陛下,今日躬逢盛会,在下也想讨杯酒喝,请陛下恩准。”
李世民闻言哈哈笑道:“理所应当,理所应当。”说着命人在旁设一席,命我入席坐了。
有宫人在我面前布置菜肴,并替我斟了一杯酒。
我举杯起身离席,对老爹拱手道:“在下……也祝上皇福体康泰,寿比南山。”
老爹缓缓地举杯道:“多谢先生厚意。”
我终于如愿以偿,能在老爹生辰的时候,敬他一杯酒。
筵席散后,李世民派人来,赐了我一堆东西。
对于赏赐的所有东西,除了乐师的官衔之外,其他的金银之类我全部收下,让人替我送到了杜康居。
崔少卿明知我并非是贪财之人,即便是为了维持自己大隐隐于市的形象,也不能收受这些赏赐,一般人的想法,也是我绝对会拒不接受。
可是假如我全无所图,李世民又凭什么有理由认为,他能够制得住我?
回到杜康居已是夜半,除了为老爹贺寿之外,我还认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酒宴一散便来找我,并且执意将我送回杜康居的陈叔达。
便是与我不熟识的人,也对我毫无敌意。
只有长孙无忌一人,在筵席散后仍不忘警惕地观察我,他的嗅觉十分灵敏,我仔细回想,并未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何破绽,也就不以为意,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崔少卿不解地看着面前发光的金子银子,疑惑道:“先生如此,岂非让旁人看了笑话?长安城中之人,皆以为先生脱俗之人,今日却……”
我笑道:“依夫人之见,应当如何?”
崔少卿道:“理当退还才是。”
这时她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笑道:“若先生果真退还了这些东西,只怕才会招致别有用心之人的猜疑。”
崔少卿一笑,朝旁边让了让,借着房中的烛光,我仔细打量来人,竟是子闵。
她仍是男装打扮,脸上有疲倦之色,兴致却很高,见了我,自然尤为高兴。
我却并不如她一般,京城危险之地,万一出事,十面被围,我无法脱身也就罢了,可是子闵……她不能有事。
第304章 掣肘于内(一)()
子闵见我神色不悦,走到我身旁道:“大哥,我来这里,你不开心?”
我没有回答,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见到子闵我怎会不高兴?若不是现在,该有多好。
子闵又道:“我仔细想过,倘若留在江东,日夜担心大哥,亦是寝食难安,因此存了私心,便叫大哥不悦也罢,子闵前来,自己心安便好。”
我见她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不觉失声笑道:“想来便来,你来了,难道我还把你赶走不成?”
崔少卿见我和子闵打趣,在一旁轻笑了一声,转身便出了房。
子闵道:“大哥,父亲和万夫人如今怎样了?”
我道:“并未怎样。我们是乱党,父亲不是,他即便是装模作样,也不敢对父亲动手,只是……貌恭而心怀忿,对父亲出言颇有不逊。”
子闵低头道:“大哥留在京城,可有什么计划?”
我道:“第一步已经达到了,城中显宦大概都听说了我这位琴师,在宫中也无人识破我的身份,他们对我信任有加,而且并未发生什么事,暂时也没有危险。”
子闵皱眉道:“大哥混迹于他们之间,可能预见长安以后将会如何?”
我想了想,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李世民身边虽不乏能臣,可长孙无忌狡诈之徒,猜忌心重,替李世民监视朝臣,终有一日将得罪他们。房玄龄杜如晦二人正要联姻,可杜如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