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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摇摇头黯然道:“话虽如此,只是你荀伯父恐怕已非当年的荀简了。”好像是缓了缓,他又道,“若修啊,爷爷要去找慧通禅师,你在此稍待一刻,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小女孩点头道:“爷爷放心。”
我看着老头萧索的背影就要跟上前去,经过小女孩身边时,突然一条胳膊横拦在我面前挡住了去路,我愣了一下,偏头看去,那小女孩正拿她的大眼睛瞪着我,她的漂亮脸蛋让我想起了春天书房里摆着的海棠花。她比我略高一点,穿着一件翠绿色纱衣,瘦弱的肩膀在柳树荫下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我看得呆了,一时竟忘了自己在哪里。
“你鬼鬼祟祟跟着我爷爷,想做什么?”小女孩问道。
她问话的声音稚嫩但是温柔,和她一脸严肃的表情非常不搭,我回过神来,感觉到横在胸前的那条胳膊轻轻晃动,一下一下地碰着我的胸口,我呼吸的节奏都被她打乱了,心砰砰直跳,吓得我赶紧捂着自己的心脏,感觉要是再不把它压着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在问你呢,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她又问道。
口吻比刚才更加温和,不过更加郑重,我根本就没心思回答她的话,抬手轻轻扶住她的胳膊,笑道:“这样搁着,不嫌累吗?”
她一愣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怒道:“你好无礼。”说着低下了头。
我见她双颊绯红,连眼圈都红了,想起从前经常调戏女孩子,像刚才那样分明就是在调戏她,可我本来并不想调戏她的。这也太不像话了,我整了整衣服,郑重地朝她鞠了一躬,赔礼道:“是我失礼了,抱歉。”
小女孩看了我半天才道:“没关系。可是你刚才为什么偷听我和爷爷说话?”她并没有生气,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我本来想说单纯就是感到好奇,可是这样岂不显得我太肤浅了?我可不能叫她看扁了,于是拿出我忽悠女孩子的本事,一本正经答道:“只是无意间听你和你爷爷说起生死之事,因此好奇,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我像个小大人似的刚说完这句话,对面的女孩子就掩口而笑道:“是这样?既然如此,想必是无心。看你的样子,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我答道:“姑娘真是慧眼。家父唐国公李渊,正是本州刺史。”
那小女孩道:“听爷爷说唐国公长子性情儒雅,为人温和有礼,说的可是你?”
“这……”听了她的话我有点心虚,说实话我这么自恋也不敢这样夸自己,不过她爷爷这样说了,我也就当是真的吧,不过还是要谦虚一点比较好,我答道,“这是过誉了。你爷爷又没见过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爷爷去过府上,见过你的,你大概没有留意。”女孩笑道,“爷爷这样说的时候我也不信,因为官宦之家多纨绔,不过你与他们不同,看来爷爷说的也对。”
虽然是快到秋天的下午,太阳光仍然强烈,透过树缝射下来,把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晕乎乎的,只有她像海棠花一样的漂亮脸蛋仍然清晰无比,我呆呆看着她,感觉非常不真实,像是在做梦。听了她的话,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我努力定了定神,道:“我瞧你爷爷似乎很是愁苦。”
她转身望向她爷爷离开的方向,点头道:“爷爷说他身为医者,却医不好病人的病,十分自责,所以才……”话说了一半,头一低,就说不下去了。
我安慰道:“所谓医者仁心,尽人事知天命而已,你不要难过。”
她抬头冲我挤出一点笑意,清澈的目光直直看着我,仿佛很感激,眼中含泪,却并没有哭出来。
她道:“谢谢你。”
我看着她,试图感受她的悲伤,没有成功,但在心里却划过一阵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好像也是难过,但又和之前经历的难过不一样。很久以后我才理解了,这种想要保护却根本做不到的感觉,叫做无能为力。
我笑道:“不用。还未请教你的名字呢。”
她轻笑了一下,将刚刚的悲伤藏了起来,道:“我姓许,名若修。”
我突然明白了,她爷爷就是西街巷尾的许仁大夫,经常到府里看诊的,怪不得他说见过我,可我从来没有仔细瞧过,所以竟然会不认识。
我道:“我姓……李,叫……”
她“噗呲”一声打断道:“岐州城的人都知道唐国公长公子叫做李建成,我知道的。”
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笨,挠了挠脑袋,以前碰到女孩子侃一天都不嫌话多的我,被她这么一抢白,竟然不知道接下来再说什么。
许若修见了我的尴尬神色,继续看着寺中主殿的方向,道:“爷爷身体也不好,近日又……发生了一些事,所以……”
直觉告诉我她的爷爷不太简单,我想起他们之前的对话,问道:“近来发生了一些事?指的可是秦王殿下病逝?”
许若修开始沉默不语,接着便点点头说道:“爷爷说秦王殿下宽和仁义,并非传言所说骄奢淫逸之徒,还说……殿下的死另有隐情。至于是什么,爷爷却不肯说,只是因为两年前曾到秦王府中看诊,却治不好殿下的病,殿下英年早逝,爷爷很伤心。”
我从许若修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她的爷爷似乎知道秦王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因为某些顾虑而选择了沉默。我意识到我们谈的话题有点沉重,本来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让她别那么郁闷,谁知道聊了一会得到的效果却恰恰相反。
我想和她说一些别的适合小孩子说的事情,却发现不论是我还是她,似乎都很早熟,我知道我早已在从前的二十五年生活和老爹的指引中慢慢了解了成人世界的险恶,而面前这个女孩波澜不惊的神情告诉我,她经历得也已经足够多。
“你信佛吗?”我突然问道。
许若修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道:“信。”仿佛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她平和的声音斩钉截铁,容不得别人的半点质疑。
“你呢?”她问。
我冲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觉告诉我如果我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她一定要失望,只道:“既然如此,我们去拜一拜如何?”
我得到她的同意就准备去拉她——伸出手却意识到这里不是现代社会,我不能就这么随便碰一个女孩子的手。宽大的袖袍横亘在我们俩之间,我有点黯然地停留了片刻,将手收了回来,道:“走吧。”
第24章 寺中初遇(三)()
我们去了观音殿。我和她一同跪在观音菩萨面前,感觉有点奇怪。我并不虔诚,睁着眼睛看着高大的佛像——她那张慈祥的脸有点像母上大人。我瞥了一眼许若修,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默念着什么,我见了她虔诚的样子,也学她认认真真地向菩萨磕了几个头。
等我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时,许若修仍然一动不动地跪着,殿中除了我们俩竟然没有一个人,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于她而言也是一种打扰,就默默退了出去。
我在殿门外盯着“慈航普渡”几个大字看了很久,许若修出来时眼眶微红,见我在外面等着似乎觉得很惊讶,轻轻说道:“谢谢你。”
其实我根本就什么也没干,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谢我,只好指着我们过来的方向道:“你爷爷似乎已经出来了,在找你呢。”
她抬眼看去,脸上略显悲凉的神情消失不见,换上一张笑脸,对我说道:“我要走了。”
我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怅然若失,转身看到殿中的观音像,折回了观音殿。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从不信佛的人,却希望观音菩萨能够看到这一切,能够知道我深藏的小心思,能够宽恕我的非分之想。
我学着许若修之前的样子,在观音面前跪下——这是我第一次虔诚地许愿。我以为我一定会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扭转命运改写历史,闭上眼睛想到的却根本没有自己,老爹和母上大人,我希望他们长寿安康,聿如和三娘,我希望她们平平安安,还有许若修,和从前的想法完全不同,从前我一旦开始和一个女的鬼混,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得到她,但是我现在却只希望许若修快乐,除此之外竟然没有别的任何邪念。
然后我想到的是不满一岁的弟弟李世民,我希望他也能够健康长大,平安一世——不是因为我有多么高尚,恰恰相反,我还是出于私心,如果他有什么事,老爹和母上大人又怎么能安康?
我在觉得眼睛快要湿润了的时候睁开了,抬眼仍是观音菩萨那尊慈祥的脸,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许若修会哭。
这一天的经历让我对佛多了一点兴趣,母上大人每隔半个月都要去十业寺烧香,以前我从来不跟着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老是抱着一丝幻想缠着母上大人,非跟着她去不可,我常常到观音殿去祈祷,每次看到观音像就感觉许若修仿佛仍然是跪在那里的。当然实际上我并没有再遇到过她。不过没有再遇见许若修并不表示我一点收获也没有,至少我对佛教有了多一层的认识。
因为我常常往观音殿跑,观音殿里有一个僧人终于注意到了我,当然换了我是他我也会觉得奇怪,一个小孩子居然会这么虔诚这么有规律地来拜佛,肯定很不简单了。
有一天我祈祷完了正要走,那个和尚从后堂转出来道:“小施主留步。”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看,见他一脸慈祥地看着我,估计他应该是在叫我,只好停住脚步,转过身双手合十问道:“师父有何见教?”这个礼貌是我观察母上大人和寺里的和尚说话的时候学来的。
那个和尚见我这么有礼貌仿佛很高兴,笑道:“见教不敢当,贫僧慧通,见施主多次前来,却似心中有疑惑难解,窃愿为施主解之。”
他好像也和老爹谈论过佛法,我仰着小脑袋看了看他,心想你怎么知道我有疑惑,算了,既然他要为我解惑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我指了指观音像,道:“晚辈想知道,菩萨是否能真的窥见世事百态,洞察民间疾苦,是否真的能救人苦难普渡众生?”
慧通道:“施主以为呢?”
“晚辈以为不能。”我答道。
慧通笑道:“施主以为能便是能,以为不能,便是不能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我肯定不相信观音菩萨能看见或听见什么了,因为我第二次跪在她面前就祈祷让我再见见许若修,我的愿望一点都不过分——不想对她怎么样,也不想得到什么,只想问问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而已。可是我都已经来了第四次了,还是没有见到许若修的影子,所以我觉得菩萨应该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但是我听了慧通的话——其实根本听不懂,觉得他的话有点深奥,并不是我能够理解的,这让我觉得我虽然已经读了那么多书,但一点用都没有,读书并没有让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骨子里还是个凡夫俗子。
我用迷惑的眼睛看着他,摇头直接承认道:“晚辈不懂。”
慧通其实应该本来就知道我不懂,他用了更加难懂的话解释给我听,“贫僧以为,小施主乃聪慧之人,所不懂者,心不静耳,心静则神自然通矣。”
但是这句难懂的话我却听懂了,等等……心静?我仿佛在哪里看到过,母上大人抄佛经的时候能称之为心静吗?许若修跪在观音像前祈祷算得上是心静吗?那我呢,我在观音殿里,却只想着两个月前和许若修一起跪着的场景,这叫人怎么能静心?!我感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犯了什么错。
慧通接着说道:“小施主明白了?”
我点点头却道:“晚辈明白,却似乎难以做到。”
慧通笑道:“理之固然也。小施主慧根不浅,贫僧与小施主有缘,留小施主在此,实则有一物相送。”
我心里有点警惕起来,首先我根本就不太认识这个和尚,只是他曾与老爹讲佛法见过几面而已,其次天上掉馅饼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可不敢乱接,万一出了什么乱子,我可担不起责任。
我拱手道:“晚辈实不敢受。”
慧通走过来将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道:“令尊曾于贫僧有恩,此物又与小施主有缘,特以此物相赠,小施主不必推辞。”
我坚持要还给他,他正色道:“小施主,我送出去的礼物,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听了这句话我突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这句话绝对不像是从一个出家人口里说出来,反而像是一个横行霸道的无赖,话里一股威胁的味道。我有点害怕,手里拿着冰凉的不知什么东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