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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再去街上,发现魏徵一身灰布棉衣,坐在原来的地方,他也一眼就看到了我,朝我点头笑了笑,却不知道我正是来找他的。
我也朝他微微颔首,便径直走了过去,拱手一揖道:“在下不知,您竟是魏先生,昨日唐突,还望恕罪。”
魏徵左右看了看,慌忙扶起我道:“公子太客气了。在下不过一介布衣,虚名未闻于世,公子何以知之?”
咦,杜杀不是说大家都说他是国士吗?而且历史上那么有名的人,名声应该不会差。
我掩饰了一下尴尬,正了正神,拱手道:“先生过谦了。在下仰慕先生的治世之才,因此前来拜望。”
魏徵的眼睛闪了一下,笑道:“在下在此多日,唯有公子一人驻足于此,买了在下最喜欢的一把扇子。”
我愣了一下,取出扇子递给他道:“既是先生爱物,在下愿意奉还先生。”
魏徵笑着推回给我,道:“买卖已成,岂有退还的道理?何况公子慧眼相中这把扇子,理当卖给公子。”
我又道:“我想与先生长谈,不知先生可否移步茶楼?”
魏徵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我侧身让了让,请他先走,他笑道:“喝茶是不必了,日后有缘,自当再见。”
他也不管我就朝城外走,我紧跟了两步,魏徵回头道:“公子请留步。”
我怔怔地站在长街中央,想象着以后和他再见肯定是水火不容了。毕竟魏徵在李世民做皇帝的时候鞠躬尽瘁,那他一定是李世民的人了。我想要争取的第一个人就这样失败了。
我折回母上大人坟旁的小茅屋,走到半路又发现有人跟着我,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我停下脚步笑了两声道:“杜杀妹妹,别跟着了,出来吧。”
可是我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我警觉起来,看了看四周,只觉得面前刀影一闪,一个黑衣人朝我直扑过来,我手中软剑一抖,迎了上去,“咔”地一声,刀剑相碰,对方手中的刀尖被我削掉一截。
那人愣了一下,再次扑上来,他以刀为剑,直刺我前胸,我转身躲避,那人又把刀横切过来,我来不及多想便朝后退去,我以剑撑地,身子向下一压,从刀下面躲过,然后顺势一挑,他知道我的剑要是碰到他的刀,那刀肯定要废,所以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撤了刀。
我又向前滑了一小段距离,站直了身体转身道:“你是何人?”
那人不理,继续朝我攻来,我索性放开了也朝他刺去,但是交手不到十个回合,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他在一招差点得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冷冷道:“后会有期。”说着一跃而走。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的地方,不知道他明明可以得手,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却只听身后有一个声音道:“仇不度。”
我转头一看,杜杀站在我身后,手中紧握着一支短剑,目光中透着几分恨意。
我听了她的话,也道:“仇不度?”
杜杀道:“是他。”
“他为什么要杀我?”
杜杀答非所问道:“杨玄感派人跟着你,他杀了跟你的人。”
我道:“什么时候的事?”
杜杀冷冷道:“两次。第一次在宇文府门外,第二次在街角。”
第113章 初征辽东(一)()
我惊了半天才道:“杨暕派来的?”
杜杀点了点头。
为什么都针对我呢?我不太明白。
杜杀道:“为了你手上的一样东西。”
我手上的东西?想了好一会儿,我心下一惊,难道这两个人都要造反不成?
想到这里我又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杀我?”
杜杀道:“他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这句话倒没说错。我自以为剑术不错,可在仇不度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他的剑术高出我太多了。这样说来,我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杜杀见我沉默不语,又道:“你不用担心。”
我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在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谁也不可能真的把我怎么样。
大业八年正月,杨广正式下诏出征高句丽。
举国出兵,号称两百万,实际兵力约一百一十多万,而为了供应这些士卒的粮草,杨广征调的民夫则两倍于此。
我在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在随杨义臣赴辽东的征途上,杨广倾全国之力,把所有能想到的人都征到军中,也不管我是不是守孝在家。
他还亲自坐镇,担任了军队的总指挥,将军队划为左右各十二军,同时出发抵达辽水不同的地方,每军各有正副将军一人,直接听命于杨广本人。
杨义臣这支军队需要到达的是肃慎道,我做了副将,这是最让我意外的事,因为以我行军打仗的资历,这个位置我根本是没有资格的。在这个军队里还有因在军中任职而很久不见的韦挺。
韦挺告诉我说,我之所以会被杨广选中来做这一路军的副将,是杨义臣向杨广进言,说我勇略有胆识的结果。
我有觉得奇怪了,当时打吐谷浑的时候,我根本没立什么功,而且因为追击伏允,在突厥滞留了大半年,他是怎么看上了我的勇略的?
我们走了一两个月才到达目的地,东北的初春仍然冷得很,每天都有士卒冻死的噩耗传到中军,杨义臣每次听完都一脸无奈,我有时候看看韦挺,只觉得如此兴师动众的大规模征讨只怕要失败。其实韦挺和我抱有同样的看法。
面对着结冰的辽水和辽水对岸的土地,我不是很明白杨广如此殚精竭虑是为了什么。
韦挺见我经常一个人立在军帐外出神,有一次终于忍不住走过来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我指着远方的土地道:“你说,我们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是为了什么?”
韦挺笑着指正我道:“你说错了,不是我们,是他。”
我苦笑道:“不错,是他。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韦挺笑道:“高句丽国王高元藐视隋廷,不遵藩礼,皇上自然要给他一个教训。”
我摆手道:“你看,辽水宽广,本就不易渡。加上如此兴师,高丽王廷一定已经知道了消息。他们既然敢不遵藩国之礼,说明他们有一定的实力。倘若他们据险以守,趁我们渡水之时击之,那我们的胜算就很小了。”
韦挺点头道:“而且御帐距前阵相去太远,消息相隔,战场上情势千变万化,岂是皇上在御帐中便能窥见全貌的。我一直就认为,既有统兵之权,便应当因地制宜,兼行调度之职。但是目前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我以为,此战必败。”他说着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丝悲悯。
我很清楚,这悲悯的对象,是我们身后百万将士的性命,或许还包括了我们自己。
“兵部段尚书前不久在途中染病而逝,在临终前曾上书陛下,请陛下轻兵急进,直取平壤,随后再定辽东诸郡。”身后杨义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听了我们的消极对话也不加训斥,只叹了几声道,“可惜陛下为了……不愿听取。”
韦挺转身拱手道:“将军恕罪。”
杨义臣哈哈一笑,握住了韦挺的手道:“韦祭酒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我深感佩服,又岂会怪罪?”
我也拱手道:“建成有罪。身为副将,不思破敌之法,却如此怠慢,扰乱军心,实在……”
杨义臣摇摇头道:“军心之乱,不在你二人言语之间。如今陛下一鼓作气,军中虽也有怨言,士气实则高涨。只是陛下严令不可轻进,遇降不杀,纵然再高的士气,也是无用。”
我拱手道:“御驾何时能到?”
杨义臣道:“快了,就在这几日。”
五日之后,御驾到达辽水之畔。事实上全军沿岸驻扎,距离辽水不近,御帐离得就更远了。
我们在浿水西岸驻扎,对岸的高句丽士卒果然据险以守,想要渡河难如登天。
僵持之势延续了半月有余,浮桥早已搭设好了。
杨义臣亲临战阵,我以为他只是充当指挥,没想到他竟然带领士卒冲在最前面。
最前面的一百人在冲过浮桥之后只剩下两个人,后面的一百人又补充上去,我在第四阵中,等我到达对岸的时候,浮桥四周飘着一层尸体,水已经被染红了。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只听得见喊杀之声大作,我几乎是被推着在往前,手中的长剑左劈右砍,身边已经倒下了好几个人。
我涨红了脸四处张望,盯着朝我扑来的人,抱定来一个杀一个的想法,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挥了出去,但是并没有砍到那个人,只削掉了那人的兜鍪,那人继续朝我扑来,一头长发从我脸上拂过,我只觉得腿上猛地刺痛,想也没想就反手将剑插入了他的背心。
我以剑撑着,那人被我钉在地上。
我受了伤,他死了。
我根本来不及歇息就又有人朝我这边而来,我费力拔出剑将死去的人推倒在地,等到他正面朝向我时,一张秀丽的脸与周围的血色显得格格不入,我才意识到,这人竟然是位女子!
她的眼睛睁着,不知道看向哪里,嘴角仍然溢出血来。
我突然有种错觉,像是回到了两仪殿,那被杀的侍女仍然直直地瞪着我,仿佛是在谴责我的十恶不赦。
战场上根本容不得人想这么多。
我在思虑之间左臂又被划了一道,我愤然站起身,反手一剑便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第114章 初征辽东(二)()
越来越多的敌人向我们围过来,我们后补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应对他们的进攻,只好边打边退,最后退到浮桥上,撤了回去。
第一次进攻失败了,我被人扶回了营帐。
躺在床上,我忍不住开始回想白天的场景,并且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人在战场上,是没有意识的。那个站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举剑杀人的人,根本不是我自己,他仅仅是一架杀人机器,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
这样的战争,于我何用?
我以为我的伤势不太严重,可是等我能够下地走路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韦挺如果有时间,每天都会来看我,告诉我战事进行到了哪一步。其实根本没有进行到哪一步的说法,因为在隋军登到东岸之后,兵围辽东城,之后就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每次辽东城将要陷落的时候,城中士卒就请降,本来主将如果能够自己做主,辽东城早就被占领了。可是杨广下了一道命令,但凡高句丽人请降,都必须经过他的批复才允许受降。
这样一来,高句丽人充分利用时间差,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反进攻。
以重兵包围辽东城长达一月之久,竟然没有攻下。
而杨义臣则在与高句丽名将乙支文德作战时兵败,被免去了职务,部众皆交给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统领。
又过了不久,大将军来护儿统领的水军兵败于平壤,宇文述也因乙支文德的诈降之计中大败而归,发兵三十万,最后撤回的不足三千人。
杨广见到战况如此不利,不得不考虑撤兵。
我看着遍地尸骨的浿水河岸,再也不想来到这个地方。
杨广的骄傲被这场战争的失败打击得底气全无,他像一只受伤的狮子一样见人就咬。
据我所知,宇文述、于仲文和杨义臣都被下狱,刑部尚书右丞更是被杀,前后牵连的人不计其数,当然,我和韦挺也不例外。
因为有老爹在,我在监狱中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可能被杀这件事。韦挺就更不用担心了,他的姐姐当年嫁给了杨暕,虽然早逝,杨暕也并不念及这份情谊,但是杨广却一直很喜欢韦挺的老爹韦冲,即使韦冲已经去世这么久,他还是经常被杨广提起。
再次回到母上大人的坟前已经是大业八年的冬天了,母上大人过世已经一年多。我在茅草屋中听着外面的呼呼风声,觉得这里比起辽东来,格外安静平和,也只有在这里,我的心才能静下来,才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这天傍晚,我在屋子里读《孙武子》,看着曹操的注解,我又开始不自觉地拿自己和他比较起来。在战场上,我只不过是一个杀人机器,如何行军布阵我说了不算,如何临机应敌,我也没有发言权。可曹操不一样,他懂得如何调兵遣将,如何以己之长,攻彼之弱。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如何领兵。作为统帅,战场上最大的仁,并非是不战,而是体恤士卒,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大的仁。
曹操自己,也很少能够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