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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若修从前的卧房被尘封了厚厚的灰,没有我的允许,从来不敢有人踏足半步。
一如往常,甚至没有一件物事被动过,我转了一圈,坐在屏风外的桌边,想起我和若修成亲的那日,我打碎了一地的茶杯。
“若修,别走!”我猛地从梦中惊醒,伸出手去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杯沿。
那茶杯被我碰了一下,磕在托盘上。
梦里若修说着“保重自己”离我而去,我伸出的手还来不及挽留。
她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我起身走出房间,寒冷的北风裹挟着如刀的雪片往脸上刮来,刺得生疼。
从前的我,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十八年足以将一个人彻头彻尾地变成另一个人。
我追忆从前,却连最初反叛这改变时的痛苦都不记得了。
唉。我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轻轻把门带上。
一转头,一道剑影扑面而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抽出腰间软剑,滑开二尺,手中一抖,“啪”地一声,击在那人肩头。
站定了看时,却是李世民。我没想过他会在这里。
他手中的剑插入雪中,扶着被我打到的肩头,却笑道:“我正要回河东,大哥如何却回来了?”
我收起剑道:“回来看看。”
李世民想了想,看向我道:“子闵嫂嫂怎么没有同来?”
我道:“天气严寒,她不方便跟来。”
李世民道:“大哥,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他猜中了我的来意。
李世民对母上大人的感情究竟如何我并不知道,因为从前刻意无视,我对这个弟弟了解得最少。
但是站在母上大人的坟前,我很明显看到了李世民脸上的不忿。
心中一凛,几乎开始怀疑他的用心,唐国公府的那一剑,如果真的能够得手,他会不会就此杀了我?
我不知道。
李世民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将被雪压倒的茅屋修缮了一番。
除夕前夜,我很认真地在屋中抄写彦琮留给我的几卷经文,母上大人和若修都信佛,我也信。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仿佛回到了今生。
西安城的街道上,深更半夜的仍然有人在鬼混,我跟着一群人从酒吧里晃出来,东倒西歪地朝前走,走着走着,身边突然一个人也没有了,我转过一条巷子,睁着迷离的醉眼朝前看去,一个瘦瘦弱弱的女生正低着头往我这边走来。
我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拦住她,她看向我,连连后退,我仔细瞧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像是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知道她在哭。
我起先不知道也不关心她为什么哭,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哭,我的心里却渐渐难受起来。
我轻声问道:“你为什么哭?”
她却不理我,只是越退越快,我突然认出了她,高声叫道:“子闵!”说着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我的心猛地一痛,在恍惚中醒了过来,久违的不详预感又袭上心头,只是这次的感觉却指向了子闵。
跪在若修的坟前,无边的歉意和雪一样稠密,压的我透不过气来,我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跳不出的局,连自己也觉得茫然。
大兴善寺和往年一样,我过了子夜便往寺中走,趁着夜色来到寺门前,并不敲门,飞身便跳入院中。
我能够想到的只有这里,能解惑的所在,也只是这里。
观音殿前的院中积雪无痕,香炉中余烟尚在缭绕,我立在院中,是这方小小天地间的唯一生灵。
雪早已经停了,我等着寺中的第一声钟鸣。
“当”地一声,钟声唤醒了这片寺院,我又待了一刻,转过幽径,来到从前彦琮禅师的方丈室门前。
身后脚步声响,是智越禅师来了。
我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智越见到是我,哈哈一笑道:“小公子来得倒早!”说着将我让入室中。
室内暖和得多,我稍微坐了片刻,智越便问道:“小公子此来,是心中不安啊。”
我点头勉强一笑,道:“禅师法眼,建成正是为求安心而来。”
智越笑道:“小公子找错啦!我为小公子俗中一友,可与小公子共醉一场,却不能安公子之心。”
我愣了愣道:“禅师何出此言?佛门法力无边,您又是有德高僧,建成……”
智越笑着打断我道:“小公子请看。”他说着指向几案上摇曳的烛光,“烛光可是在动?”
我点点头道:“不错。”
智越摇头道:“非也,烛光未动,小公子心动耳。心安则烛影自安,小公子,你明白吗?”
我当然不明白。
智越见我疑惑,又是一阵大笑道:“小公子的疑惑,只有自己能解,旁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了。”
我在盯着面前的茶,举起来,想了想又放下道:“建成还是不明白。”
智越道:“小公子心动为何?心安又是为何?小公子还需自己领悟才是。”
第152章 子闵遇险(一)()
瓦岗军的名声越来越大了,当年随杨玄感起兵的李密,也投奔了瓦岗。
趁着老爹在河东慰军的时候,我和子闵去见了他。翟让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王伯当、单雄信、秦叔宝、程咬金等等一系列人,他们一个个都武艺高强,能征善战,虽然是故事中的人,但在现实中,想必也有原型。
瓦岗军的崛起,我很为老爹担心。
老爹虽然如今拥兵十万,威信著于山西,但比起杨广拥有的隋帝国所有兵马来,不过是杯水车薪,他想要得到天下,要走的路还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自我从大兴城回来,子闵就安静了不少,可能我们在洛阳回程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爱说话了。
我们并辔而行,她总是默默地看向远方。我不解,也不想问。
仿佛只要开口问了,就会触碰到心里某些禁忌,在智越禅师那里好不容易安定的烛火就会又开始摇曳。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老爹在不久前刚被任命为右骁卫将军,坐镇并州。知道我们要来,早早就命人安排,见我们时,穿回了一袭玄色长衫,不再是跃马疆场的将军,又变回了我印象中的样子。
信中已经说明,要和他商量瓦岗军的事。
对于我的积极态度,他在见到我的时候并没有十分高兴,反而有几分担忧。
老爹住的地方十分简陋,厅中只有几张坐榻,别无旁物。
我们坐定了,老爹笑道:“子闵如此装束,倒让为父想起三娘从前,你们想必十分投缘。”
我一向知道老爹最疼爱三娘,柴绍想娶她还被老爹着实为难了一番。
子闵一笑,道:“父亲所言不差,只是子闵却不敢与三娘相比,她是巾帼英雄,子闵不过……”她看了看我,接着道,“小家之女,实在不如三娘豪爽。”
老爹也看了看我,笑道:“你抬举她了。”
神色之间却掩不住骄傲,我也搞不清楚,身为长子的我,也不如三娘受宠爱。
老爹正了正色道:“建成,你前番来信,言道瓦岗军势起,须早做防范,如今为父在山西,瓦岗军却主据河南,想要掣肘于彼,只怕不易,你可有对策?”
他却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提防,或者说要重点关注瓦岗军。
我道:“父亲,两军交战,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建成听说翟让无志天下,并没有野心。如今瓦岗军中新到一人,却与翟让大不相同。”
老爹摸着胡须沉吟道:“是李密?”
我点头道:“不错。此人曾从杨玄感兴兵于黎阳,为杨玄感谋划,不乏善策。如今转投瓦岗,以他的野心,只怕不会甘于人下。翟让如今与李密相亲厚,来日也未必不会因此丧命。”
老爹眼睛一亮,道:“离间之计?”
子闵笑道:“未免卑鄙了些。”
我摇头道:“虽说兵行诡道。倘若李密果真为人方正,无半分私心,如何离间其中,他也不会上当。若是他本就有心,我们顺水推舟,亦未尝不可,我以为,这算不得卑鄙。”
老爹也笑道:“建成,你打算如何做?”
我道:“自然要亲自去一趟。”
老爹满是笑意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忧虑,他想了想道:“深入敌腹,实在凶险。”
我拱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父亲,建成心意已定,成竹在胸,请父亲放心。”
老爹又转头不放心地看了看子闵,子闵也点了点头道:“父亲放心。”
老爹终于也点了点头,道:“突厥犯边,为父收到诏令北上阻击突厥,你们去瓦岗寨,一切小心。”
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什么不同,我不想解释的人何事,老爹都不问。
他没有问为什么天下地叛乱那么多,偏偏只关注瓦岗军;没有问子闵会不会跟着去就已经默许;更没有问我为什么开始对天下纷争如此感兴趣。
毕竟知子莫若父,他是一向知道我不喜欢争这些的。
我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去往河南的路途中,我对子闵道:“你也该换个名字。”
子闵笑道:“大哥替子闵想一个如何?”
我想了想道:“不必想,倒过来便好。”
子闵愣了愣道:“闵子郑?”
我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一个“政”字,道:“子政,何如?”
子闵点头道:“嗯,如此甚好。”
一路向前走,我没有想过途中会出什么事,除了老爹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和子闵的行踪。
可在若修坟前生出的不祥预感再一次出现在我脑子里,我偶尔担忧地看着子闵,也想象不到会有什么危险。
在途中就听说瓦岗军占领了荥阳。
荥阳是洛阳东面的门户,地势极为重要,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意识到瓦岗军有李密的加入,不再是一支散兵。
和当年杨玄感之乱一样,李密总是能够一眼就看透天下大势,这个主意我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是李密的建议。
他想要发展瓦岗军,不再蜗居一隅,而是要问鼎天下了。
如此正好。
可是荥阳郑氏出身的子闵,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却少见地慌乱起来。
在客店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见她焦急不安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子闵想了想,皱眉道:“大哥,荥阳西面虎牢关,再以西便是洛口,倘若瓦岗军攻占洛口,粮草无忧,而洛阳则危矣。”
我道:“无妨。李密有如此雄心,那位翟让却并不一定有。只要挑起他们二人的矛盾,瓦岗军自内瓦解,不攻自破。”
子闵道:“话虽如此,除了李密,瓦岗军中另有谋士,万一被看破来历,恐怕会有危险。”
我愣了愣,子闵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担心的表示,为什么快到目的地却反而担心起来?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悠悠道:“大哥,不知为何,此次与大哥出门,我总觉得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事。”
我心中又是一惊,她说出了担心的原因,我却根本不敢提起,甚至希望自己不要想到,可不详的预感却如影随形。
连子闵都感觉到了。
我却知道,这危险一定是对她。
第153章 子闵遇险(二)()
河南道上,有一家酒楼,酒旗斜挑,迎来送往。
一向不踏足酒馆的我,也不得不去里面暂歇,因为大雨阻路,一米之外就看不清人影。
子闵以手托腮,看着门外的雨帘道:“大哥,问你一个问题。”
我喝了一口水,道:“你问。”
子闵笑了笑,问道:“当年师父和王先生都曾有言,天下大乱,将有李氏代之。大哥可曾听智越禅师说过?”
我回想起若修去世不久和智越禅师的相遇,摇头道:“智越禅师原本要同我讲,不过我没有听。”
子闵道:“为何?”
我道:“人事无常,将来的事,知道了不过徒添苦恼,不如不闻。”
子闵手中的筷子被直直地立在桌子上,她慢慢放开手,笑道:“大哥,他们说你可为治世之明君,但如今……却是乱世。”
我笑道:“乱世便如何呢?”
子闵道:“乱世……易伤。”她顿了顿又道,“大哥是真心逐鹿天下,还是……只为了父亲?”
我听了一愣,随即道:“既是为了父亲,也是为自己。”
她不知道,那日李世民试探的一剑,早让我的心不再如前。
这时店中伙计端上来两盘菜,一壶酒。
我笑道:“子闵可会饮酒?”
子闵也笑道:“大哥能饮,子闵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