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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人一套,准备起来费时费力,他之前便在忙活此事。
四宝送到,有人便落笔疾书,而有人却在皱眉苦思。
而卫玠既没落笔,又没苦思,只是端坐在那,不言,不动,不表。
过了良久,有人停了笔,李翊便走过去收拾纸卷。
路过卫玠之时,因乔氏的吩咐,他便多看了几眼。
他本不认识卫玠,是通过门房之人的辨认,这才识出来的。
见卫玠一字不落,他没说什么。
待将其他小郎的纸卷收完后,他复又走了回来。
见纸上依然未着一字,他便轻声言道:“小郎君,不必强求,若是写不出,便罢了。”
作诗本就是一种助兴的事情,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李翊是文人,深通此理。
只是如今,如此多的同辈人聚在一处,本就存了攀比。其他人即便无法即兴而为,可也会将以前写的东西落在纸上。收来的那些纸卷上,无一张是空空如也的。
李翊站在那里,极为引人注目。
见此情形,在场众人议论了起来。
因卫玠是初次露面,其中便不乏贬低之语。
尤其是那卫熙,见了这般情形,他便喊道:“胭脂奴,可别给我丢人!”
他这话一出,旁边陆子静便皱眉问道:“卫兄,此人是何人,为何你会唤他胭脂奴?”
“陆兄有所不知,这是我家中的三郎,此次是父亲头次带他出来,让他张一张见识。”卫熙解释着,“因他生的女相,家里人便唤他胭脂奴。”
古时有一习俗,便是——贱名好养活。
许多人家常常会给儿女取个低贱的乳名,以此期望孩子顺利长大成人。
男儿常唤作奴,如唐高宗李治的乳名便是稚奴;而女子又常唤作婢,如李治的母亲文德皇后,便是小字观音婢。
儿女的贱名若是父母取的,倒也合情,可这名字出自卫熙之口,意思就不同了。
只是这陆子静并不知其详情,听完后,他只是点了点头。
旁边的乔宇听了卫熙的话后,却突然笑道:“我明白了,原来卫兄所指便是此人。”
“哦?”陆子静闻言,思虑片刻,便点头道,“对、对、对,确实如此,确实如此。”他也想透了那首诗,知道卫熙说的此卫与彼卫便是代指自己与那卫玠。
“只是,依在下看,这位卫家三郎今日怕是很难中选了。”
乔宇话毕,卫熙便笑道:“那也是他没这个本事,怪不得别人。”
听了二人的话,陆子静却问道:“卫兄,三郎既是你的兄弟,你何不助他化解此事?”
“陆兄,此言差矣。”卫熙未答,反倒是乔宇接了话,“这婚嫁之事,旁人可是不好代劳的。”说完,他带着诡异的笑容看向其他二人。
见他如此表现,陆子静只想了片刻,就会出了话里的意思。
“这事情旁人确实替不了,是在下说差了。”
虽说这是认错的话,可他脸上却也带着笑。
乔、卫二人见了,便也跟着笑出了声。
他们三人的谈笑,卫玠自然听不到,不过李翊的话,他听的很清楚。
过了片刻,他伸手握笔,口中回道:“请先生稍候。”
说完,那纸上终于着了墨迹。
见如此,李翊便笑道:“小郎君请便。”
说完,他便如此候着。
卫玠笔走游龙,书写良久,待笔墨渐干,他便停笔去沾墨。
诗自有格律,普遍简短。
见他着墨颇多,那李翊起了好奇之心,走过来转身,望了过去。
这一望,便让他大吃一惊,可他并未出言。
只是默默的站着,读着,等着。
润笔之后,卫玠继续写着,挥毫泼墨片刻后,这纸上便洋洋洒洒落了数十字。
写完后,他将笔放回笔架之上,对着李翊言道:“劳烦先生久候了。”
他的话,让李翊回过神来。
“不敢,不敢。”李翊说着,轻声又道,“公子此时将此作送上,实在是用心良苦阿。”
见他识出自己的心思,卫玠便笑道:“先生既已识出,还望先生帮助在下,玉成此事。”
“自然,自然。”李翊听了,连忙应着,“公子之作,世所罕见,又是代万民言之,在下定会竭力相助。”
思虑片刻后,他又道:“依在下所见,使君若读了公子此作,必会与公子一见。公子请此稍候片刻,在下这就去见使君。”
说完,他便对着卫玠拱手一礼。
卫玠见状,忙直身还了一礼:“有劳先生了。”
李翊微微颔首,俯身将卫玠所书单独收入袖中。
接着,他便领着仆人退出了这翠玲珑。
在他走后,虽也有人议论方才的事情,可更多人又开始一夜的狂欢。
翠玲珑的气氛再一次热烈起来,陷入一片熙攘之中。
第二十七章 沧浪园之会(五)()
明道堂中,喧闹已起,此时已到酒至微醺之时。如今的气氛远比刚才要热烈许多,劝酒声络绎不绝。而萧璟身为此间主人,又是一州刺史,自然是众人劝说的对象。只是他心中有事,不敢多饮,常常托词婉拒。
李翊归来之时,他身边便有人正在劝酒。
于是,他便趁此机会,出言脱身。
“立德回来的正好,速将小郎们的诗作摆出,以供诸公阅览。”
他这话,便让堂中众人的主意力,立时转了过去。
依他的吩咐,李翊便让仆人将收来的诗作放于几座书案上,一一展开。
堂中煌煌诸公,随之便都聚集了过去。
萧璟本也欲如此,可他行至半路,却给李翊拦了下来。他本想问其何故,可见了李翊让他等等的手势后,便没开口。待他人走远后,萧璟才轻声问道:“立德,出了何事?”
“使君,并非出了事情。”李翊回答道,“是在下偶得了一篇大作,想请使君一人独览。”
“是何诗作,让你如此行事?”萧璟皱眉问道。
“非是诗作,乃是篇文章。”李翊说着,将卫玠所书拿了出来,“因这文章立意特别,我恐旁人见了不妥,便单独留了下来。”说完,他小心的将书卷递了过去。
见他如此谨慎,萧璟便未多问。
接过来后,他便将书卷展开,细读起来。
李翊在旁候着,见萧璟眉头紧锁,便知他是被这文章吸引了进去。
卫玠所书不过数十字,再细读,也很快就读完了。
可萧璟读完却不言,依然锁着眉头,思索着。
李翊见状,便立在一旁,也不言语。
书案旁人头攒动,议论声纷起,可这里却是一片安静。
良久后,萧璟终于开了口:“是何人所书?”
李翊闻言,凑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是他?”萧璟闻言,十分不信,“你莫不是看错了?”
“在下是亲眼看他写下的这文章,怎会有错?”李翊说完,又问道,“使君,可要见一见他?”
“见是要见的。”萧璟说着话锋一转,“只是此处不合适,你将他请去后堂,让娘子先见一见。”
这是原本的安排,今夜他的大事是筹粮,而乔氏的大事,却是要见一见卫玠这个女婿。
李翊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在他走后,萧璟又将那文章展开。
他本想再读一篇,可恰逢此时,有人唤他过去。
他便只好默不作声的收起了那文章,笑着走到了那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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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玲珑内,还是那般热闹,众少年郎聚在此处,纷纷饮酒作乐。
唯独卫玠,依然如故,端坐在那里,既不食菜,也不饮酒。
之前他尚不引人注目,可经过刚刚一出,此时的他就被人关注到了。
在他远处坐着的陆子璟,见他如此特立独行,便问了卫熙道:“卫兄,你这弟弟好生奇怪,来此赴宴居然一口未动。方才也是拖到最后一刻,才下笔写之,可真是诡异莫测阿。”
卫熙闻言转了过头,望了卫玠几眼。
之后,他冷笑着道:“胭脂奴历来如此,他本就是个怪人,陆兄不必挂怀。”
“如此怪人,我倒是第一次见到。”陆子静说完,望向卫熙道,“在下有心与之结交,不知卫兄,可愿为我引荐?”
“巧了。”这个时候,乔宇也说道,“在下也有此意,还请卫兄一并引我,与之一见。”
见他二人如此,卫熙再不想答应,如今也只得应承了。
如此三人结伴,便到了卫玠的面前。
见兄长到来,卫玠忙起了身:“卫玠见过二哥。”
“三郎。”卫熙说着,看向身边的陆、乔二人道,“这是陆府的二郎——陆子静,另一位是乔家大郎——乔宇。”
之后,他又言道:“陆兄、乔兄,这便是我家的三郎——卫玠。”
因是引人相见,他便不好再用那胭脂奴的称呼。
卫玠听罢,便对着陆、乔二人行礼道,“卫玠,见过二位世兄。”
见他如此,陆、乔二人也换了一礼。
起身后,陆子静便问道:“我观三郎非比寻常,为何方才迟迟才落笔?”
“惭愧、惭愧。”卫玠苦笑着回道,“在下脑筋比常人慢,直到最后,才想起该如何写。”
他说的是实情,古文与白话多有不同,他初次写这样的文章,不字斟句酌便会错漏百出,故而才迟迟不下笔。
见他如此说,陆、乔二人对望一眼,笑了下,没出声。
而卫熙听了这话,便笑道:“二位见识了吧,这便是我家的三郎。”
他笑容中有取笑之意,陆、乔二人瞧了出来,又互相看了一眼。
见此情状,二人知这兄弟俩或许生有龌龊,便未再多言,告辞走了。
此番插曲转瞬即逝,卫玠复又坐了下来。
过了片刻,李翊回到了这里,他径直便到了卫玠身边。
卫玠见状,便起身道:“先生。”
说着,他拱了拱手。
“公子,无需多礼。”李翊笑着,“在下姓李,名翊,字立德,公子唤我本名即可。公子大作在下已拜读过,实乃天下惊雷,在下读之感佩万分。”
在送诗作去明道堂的路上,李翊便细读了多次那文章。
他本是寒门之人,最能体会寒门之苦,因而对卫玠文章中的内容,他是有体会的。
如今他口口称呼卫玠为公子,而非郎君,实在真心诚意。
卫玠闻言,谦虚道:“先生缪赞了,在下才疏学浅,当不得此言。”
“不然。”李翊拂手道,“在下虽然年长公子许多,也读过不少文章,可如此惊世骇俗之言,实乃在下生平仅见。”
卫玠听罢笑了笑,没再言语。
此处人多,李翊便也没多话,只说道:“公子随我来,使君请公子去后堂。”
“好。”卫玠答应了一句,然后又说道,“不过,卫玠有一事想劳烦先生。”
他说完,李翊便立刻说道:“公子请说,在下定会公子做到的。”
“这些饭食是刺史赐予在下的,在下想带走,还请先生相助。”
李翊闻得卫玠此言,甚为不解。
他望了望,见这一桌菜肴丝毫未动,便皱眉问道:“公子,这是何意,可是饭食不和公子胃口。”
“并非如此,这饭食很好。”卫玠答道,“这是如今苏州灾民遍野,如此饭食,在下实不能下咽,还请先生代我赠予城内饥饿之人。”
圣人立德立言,正是因为有德,所言才有分量。
卫玠如今想说话,自然也要有与之相配的德行。
而这李翊取字立德,便是取了这意思。
听了卫玠此言,他便拱手道:“公子大义,在下甚觉有愧。此间之事就交由在下去办吧,如今还请公子随我速去。”
卫玠见状,便也未在多言,两人便就此离了这翠玲珑。
随后不久,便有一群仆人将这未动的饭食收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清香园中(一)()
随在李翊身后,卫玠穿过一漏窗粉墙,进入一座院中。刚进此院,他便闻得一阵暗香袭来。嗅了嗅,知是桂花的香气,随之望去,便见院中繁花似锦,那几株桂树上的花朵都已完全绽放开来。
八月又称桂月,便是因此月是赏桂的最佳时节。
关于月亮民间有很多传说,如嫦娥奔月等,而其中有一传说讲的便是吴刚伐桂的故事。
传说中,吴刚学仙时,不遵道规,被罚至月中伐桂。但此树随砍随合,总不能伐倒,他便每日辛勤伐树不止。而只有在这中秋之时,他才能在树下稍事休息,与人间共度团圆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