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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单于,我们还是退回城中吧,”一名亲卫终于无法忍受这毫无希望的战斗,鼓足勇气对丘力居请求起来。
“我们还有城可退?”丘力居这些最高层的乌桓贵族自然不像普通牧民那样,因为缺衣少食而患上夜盲症,相反,他的视力很好,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柳城的情况。
一条火龙在原野上蜿蜒而行,龙头已经爬上柳城城头,向两侧城墙蔓延而去,这唯有一个解释——汉军主力已经抵达城中,彻底切断了自己的后路。
“乌桓的勇士们,再跟本单于冲一次,就一次。”丘力居抽出战刀,几乎是恳求地对身边亲卫说道。
丘力居善养士卒,在乌桓人中有极高的声望,见到大单于如此低姿态地说话,那些往日里受到恩惠的精锐士卒不再多说,纷纷抽刀在手,跟上他的脚步。
古老苍凉的歌声再一次响起。
第216章 一战破敌()
夜已深,人却未静。
乌桓人最后的殊死一搏也没有奏效,但丘力居已经不在乎了,他已经拼尽最后一分力气,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
甚至,就连他的人头,都被绑在一根旗杆上,高高挂在半空中。
不止是丘力居,还有乌延、于能臣、苏仆延等人,他们的衣着和普通乌桓士卒极为不同,尸体很容易就被辨认出来,然后被斩下脑袋,作为汉军的功勋。
“乌桓人能被朝廷看重,称之为天下名骑,确实是有道理。”张飞浑身上下都是血污,这些鲜血又被凌冽的寒风吹成冰碴,稍一动弹就簌簌往下掉。
“是啊,尤其是这丘力居,身受重伤之后仍然高呼酣战,此等勇悍之徒,便是在我军之中也不多见。”太史慈坐在附近的一块石头上,喘着粗气说道,这一场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半夜,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上,对所有人都是严峻的考验。
广袤的战场上已经没有能够站起来的乌桓人,唯有三三两两的汉军士卒结成小队,举着火把往来巡视,遇见还能动弹或是发出声音的敌人就补上一刀。
此战不受降,不留俘虏,这是关羽发兵之日就做出的决定,乌桓人是草原上的悍匪,早已习惯了劫掠汉人,就算暂时投降,日后翻脸也比脱裤子都快,还是杀光的好。
汉军这边同样死伤惨重,尤其是张飞和太史慈率领的山口守军,他们凭借数千兵力,硬是抵挡住十几倍于自己的敌军冲击,几乎人人带伤,若不是厚厚的皮衣和铁甲提供了极为优秀的防护力,恐怕死亡人数也会很多。
山口后方有一处背风的凹陷,如今变成了临时医馆,数量众多的医官往来穿梭,为受伤的将士们用烈酒清洗创口,再用早已准备好的洁净布条包扎起来,受伤士卒们的伤口被酒精刺激,时不时地发出比战场上更加高亢的叫喊声。
听着伤兵们凄惨却中气十足的叫喊,时不时还夹杂几句脏话,太史慈不禁笑了起来,有力气叫喊,有力气骂人,说明伤得不重,这是最让将领开心的事情。
“多亏华佗先生,若不是他开设医学院,教出这么多懂医术的人,我军这么多次作战,恐怕早已死伤无数了。”一名军侯用粗麻布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感慨地说道。
辽东军和幽州军在每一个曲,也就是五百人的部队里额外编入十名医护人员,这些医护人员都是医学院专门培训出来的,主攻清创护理。除此之外,每一个曲还配备了足够一百人分量的包扎用麻布,清洗创口用的烈酒,放眼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奢侈。
最顶尖的装备、最顶尖的后勤、最顶尖的医疗水平,正因为有如此奢侈的配置,关羽才敢用区区两万多人马分路进击,直扑拥有十几万人的乌桓老巢,并且一战破敌,取得无比辉煌的战果。
张飞也感慨起来,“十几万乌桓人啊,谁能想到我们一天时间就能消灭这么多的敌军。”
除了几万名战死的乌桓士卒,其余乌桓人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没有参加第一线的战斗,却在寒冷和饥饿的侵袭之下失去了生命。
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都一边倒,简直就是送功绩的战争,许多将领一辈子都难得遇上一次,没想到被他们占了个大便宜。
“云长那边已经进城了,等天一亮,我们就过去汇合。”太史慈眼力好,将遍布柳城城墙的火头看得清清楚楚。
“抓紧时间轮流歇息,每个时辰换一次岗。”张飞扯着嗓子招呼起来,让还在战场上巡视的汉军士卒回到己方阵中。
与此同时,柳城北边,黄忠和颜良的营寨之中,一群年轻乌桓贵族正跪在那里接受讯问。
说起来这些乌桓贵族被汉军发现也是机缘巧合,原本入夜之后,黄忠担心西边山口战况,又限于军令不得妄动,便派出一曲士卒前去打探,没想到这些士卒们刚刚走出两三里,就遇到一大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乌桓人。
面对送上门的功劳,汉军士卒们自然是笑纳了,而蹋顿等人走了许久,已经被冻得意识模糊,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被解除武装之后便浑浑噩噩地来到汉军营寨。
感受着附近火把传递过来的热量,年轻的乌桓贵族们非但没有被俘虏的屈辱,反而有些欣喜——能烤烤火,总比冻死在荒原中好。
见到乌桓人恢复了一些精神,黄忠便开口讯问起来。
“回将军的话,我们不愿继续跟随丘力居,希望重新返回大汉统治,所以趁他们出战之际前来投降,却没想天黑风大迷了路,幸亏将军派人相救。”蹋顿在一路前来的途中就想好了说辞,此时连连叩首,将自己包装成心向汉朝的义士。
“你这个叛徒,居然向汉人卑躬屈膝!”几名懂得汉话的乌桓贵族顿时大怒,用乌桓语痛骂起来。
没等蹋顿说话,楼班已经扭转头,同样用乌桓语恶狠狠地说道:“大单于要我们活下去,就算是给汉人当狗也要活下去,你们忘了吗?”
见到蹋顿和楼班二人站在同一条战线,其余乌桓贵族也想起了丘力居的嘱托,便不在说话,默默低下了头。
楼班重新向黄忠那边跪倒低头,强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是大单于的儿子,肩负着沉重的使命,绝不能为了一时的意气,辜负父亲的重托。
就在昨晚,丘力居专门对他们说过,万一落到汉军手里,千万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而是要卑躬屈膝,骗取汉人的信任,让自己活下去。
“汉人不会永远强大,你们要忍耐,等到他们变弱,不管是五十年,一百年,还是二百年,只要我们的子孙没有灭绝,没有忘记今天的屈辱,他们就会继承我的遗志,杀光汉人,建立我们乌桓人自己的国家。”楼班双手抓紧冰冷坚硬的泥土,不停地默念丘力居的嘱托。
黄忠根本听不懂这些乌桓人叽里咕噜的话语,他转过头看着颜良,“你懂胡语对吧,他们都说了什么?”
“我是在匈奴那边待了七年,匈奴人不说乌桓语。”颜良无奈地答道。
第217章 屠狼()
无论怎样询问,蹋顿和楼班都一口咬定,他们是心慕大汉,率众弃暗投明而来,这让黄忠有些犹豫,该不该执行“不留俘虏”的命令。
“依我看,这二人是在说谎。”颜良冷眼旁观许久,突然开口说道。
作为在匈奴部落中混迹了七年之久的边地游侠,颜良对胡人的习性十分了解,这些人看似性子直爽,没有心机,其实狡诈异常,反复不定。
他们在得势的时候无比猖狂,像是横行无忌的狼群一般,根本不把汉朝军队放在眼里;失势的时候却能迅速摇身一变,变成摇尾乞怜的忠犬,骗取汉朝官员的同情。
在狼与狗之间,这些异族可以毫无心理负担,毫无困难地切换身份。
“何以见得?”黄忠低声问道。
“我观察了半天,这二人说话的时候,其余人都面带不忿,另有数人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是在极力忍耐,若是真心来降,绝不是这般姿态。”颜良在南匈奴部落中都是出了名的神射手,有射雕英雄的美誉,眼力何等锐利,对那些乌桓贵族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黄忠微微点头说道:“我也注意到了,只是杀俘不祥,不得不三思而行。”
魏延暗叹一声,这黄忠虽然刚直勇猛,深受军中将士敬重,但他还是来辽东的时间太短,思维方式过于传统。
无论是刘备最早组建的辽东军,还是新组建的幽州军,在面对异族军队的时候都是毫无怜悯,他们对于乌桓人的态度也是一致的:只有死了的乌桓人,才是好的乌桓人。
当下这种情况,换做关羽或是太史慈、赵云等人,都会断定这些乌桓贵族不是俘虏,而是怀有祸心,意图偷袭的敌人,杀了也就杀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那这样吧,我们不要自作主张,先派人去城中禀报一声。”颜良作为副将,不能直接顶撞黄忠,只好采取迂回战术,让关羽亲自做主。
“也好。”黄忠点点头,“先把这些人捆起来,严加看管。”
虽然手脚被捆,饥饿难耐,但蹋顿感受着温暖的火焰,力量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他稍稍挪动身躯,将楼班往火边拱了拱,“过来,这边暖和。”
楼班没有推辞,并且感激地望了蹋顿一眼。
从懂事开始,楼班就被母亲孜孜不倦地灌输,这个做事风格酷肖父亲的哥哥,将会是自己的最大竞争对手,因为乌桓人是雄鹰和狼的后代,而狼群之中只能有一个狼王,竞争狼王宝座的人,要么获胜要么死亡,没有第三条路。
直到昨天晚上,自己那英明神武的父亲将大单于的位置,还有金冠,都交给了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楼班都还怀恨在心,一心想要除掉蹋顿,夺回属于自己的宝座。
可是经过一天的行军,蹋顿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被汉军俘虏之后,兄弟二人心有灵犀的默契,都让楼班觉得,这个哥哥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楼班,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我的一切都是父亲给予的,我的命也是父亲的,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蹋顿的声音非常低,几乎只有这兄弟二人可以听见。
“我不恨你了,我们要一起活下去,为乌桓人报仇。”楼班同样压低声音,认真地说道。
蹋顿笑了,他的笑容像极了丘力居,“我可能也要死了。”
“为什么?”楼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刚才审问我们的汉人将领,眼睛亮得像是雄鹰一般,我们现在还能活着,并不是因为骗过了他们,而是他们没有下定决心,仅此而已。”蹋顿回忆起黄忠和颜良的锐利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若是天亮之后,他们决定要杀死我们,我就会表明身份,担起所有的罪责,汉军能杀死两名大单于,应该也就心满意足了。”
楼班似懂非懂地听着,他毕竟只有十三岁,对成年人的世界还不了解。
“到那时候,你们表现得再恭顺一些,无能一些,汉人最喜欢这样的,他们或许会把你们带回幽州,用来彰显自己的功绩,就像他们当年对待南匈奴人一样。”蹋顿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昨晚的丘力居,那时的父亲也是这样耐心地教自己,如何才能活下去,为乌桓人保留最后的火种,最后的希望。
见到楼班默不作声,蹋顿伸出双脚,费力地踢向附近其他人,“我知道你们都在听着,不要装死。”
这时候,十余丈外走过来两名汉军士卒,不耐烦地叱责起来,“看你们叨咕半天了,是在盘算着怎样逃跑?”
“大人莫怪,大人莫怪,我这些弟弟妹妹们一天没有进食,饿得发慌,求大人给些吃的,或是给些水喝也行。”蹋顿费力地点头哈腰,脸上尽力堆出笑容,谄媚地乞求起来。
楼班见蹋顿为了自己这些人,竟然如此奴颜婢膝,不禁悲从心来,低声哭泣起来。
“老实待着。”这两名汉军士卒厌恶地看了地上的乌桓人,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
见汉军士卒离开,蹋顿马上板起脸来,对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们发誓,在我死后效忠楼班,绝无二心。”
几名靠的近的年轻乌桓贵族互相看看,然后低声用乌桓语说起话来,另外诸人则似乎有些犹豫。
楼班才十三岁,开不得硬弓骑不得骏马,若是没有丘力居和蹋顿庇护,谁愿意认他这个大单于?
“好啊,你们不肯发誓,那大家都别活了,我这就把实情告诉汉人!”蹋顿怒笑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作势便要仰头高喊。
这下可把其他乌桓人给吓坏了,他们连忙低声发誓,誓死效忠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