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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看看吧,是不是水银?”刘备将杯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卢植观看,还不忘记嘱咐几句,“看的时候用衣袖遮住口鼻,这玩意可是剧毒,沾到皮肤上都了不得。”
被他这么一说,一群热心观众连忙加快速度,就像是击鼓传花一般,摇晃几下杯子,欣赏欣赏那既有金属光泽,又像是流水一般的神奇液体,然后快速递给下一个人,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白瓷杯子,而是个烫手的鸡蛋。
转眼间传完了一圈,刘备又把盖子盖上用蜡封住,凑到方士们那边的炉火边上烤了烤,再彻底封闭起来,这就算是完结了他的比试内容。
而方士们也早已没了比试之心,除了那个不服气,还在拼命摇扇子的家伙之外,其他人都凑到刘备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沉甸甸的小杯子,当然,现在应该叫小坛子了。
他们还从未想过,居然有人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此高效率地炼出水银来。
“使君方才说水银之中含有剧毒?”左慈试探地问道。
“不是含有,而是说水银本身就是剧毒。”刘备纠正了他的说法,“像你们那些前辈整天吃这个的,死的之后埋在土里虫不爬鼠不肯,为什么?畜生们比人鼻子灵,知道什么玩意能吃,什么玩意带毒。”
切,你说有毒就有毒啊?
众方士不好反驳,却都在心中鄙视着刘备,而领头的左慈却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既然此物有毒,为何医家还用朱砂做药,难道这么多年来都没人察觉到?”
“哎,这话问得好,充分说明了你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听说过神医华佗先生吗,那边站着那位,就是他的高足。”刘备一招手,把一个还在围着陶瓷炉子转悠的家伙喊到身边,“跟他们讲讲,朱砂是干什么用的?”
这人名叫樊阿,是华佗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擅长针灸,并且行事作风不寻常理,跟刘备这个离经叛道的人很合得来,如今已经是州牧府的家庭医生,对刘备的询问,樊阿不假思索地答道:“辰砂用于安神定惊,但不能用在孕妇和孩童身上,更不能长久服用,我之前遇见过两位久服辰砂的病人,都是面色黑黄发青,腹胀如鼓,正是肝肾受损的症状,虽说不是完全由于辰砂,可是其中也必然有联系。”
“水银这东西不是即时毒死人,而是积蓄在体内,天长日久,人就会精神异常,牙齿松动疼痛,手足震颤,内脏硬化肿大。”刘备在左慈身上各处虚虚指点着,把众人听得脸色煞白还不满意,于是继续说道:“还有你们吃的铅丹也是剧毒,能让人脑子不好使,性情冲动,身体乏力,不孕不育,就算生下孩子也是傻子。”
一名方士干笑几声,颤声说道:“使君不要吓唬我们,我们研习的都是先人传下来的典籍,岂会是害人的经典?”
刘备不屑地笑了笑,“那些典籍上面的东西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给你照样玩一遍,还能给你讲解其中奥妙,信吗?”
作为一个理科高考尖子,刘备上学的时候最拿手就是化学,别的不敢说,古代人能接触到的无机化学方面,没有能难得倒他的。
于是,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刘备把常见的炼丹原料,比如朱砂、雄黄、雌黄、赤石脂这些东西给解析了个遍,顺便还秀了一把生石灰、熟石灰和石灰石这三种东西的相互转化,又给方士们表演了制作肥皂。
直到这时候,左慈等人才勉强相信了刘备说的,他们苦苦追寻的东西不是成仙之法,而是只要懂行,谁都能玩出来的简单东西。
更不需要什么繁琐的仪式,高大上的装备。
对于这一点,葛玄是有发言权的,他用刘备那套工具,成功地炼了几罐子水银和铅丹之后,已经从装备党摇身一变,成为了坚定的技术流。
用他的话说,只要技术到位,就是拿个铁锅,用家里面的炉灶,也能玩出花来。
左慈也想通了,把自己看家的太清丹经、黄帝九鼎神丹经、金液丹经什么都拿出来了,带着几个人吭哧吭哧地,把古人和他们用的各种隐语都用人话给翻译出来了。
“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望之类白,造之则朱。”葛玄看着他之前最喜欢的参同契,不禁发出一声苦笑,魏伯阳费尽苦心,把简单的东西弄得神神鬼鬼,何苦来哉?
姹女就是水银,黄芽就是硫磺,这些都是方士们的行话,翻译出来就是说:水银是银白色的遇热就会挥发得无影无踪,可是加入硫磺再加热,就会变成红色的朱砂。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反应,最近这段时间他们每个人都做了好几遍,甚至把朱砂的两种形态:红色和黑色,都研究得透透的。
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炼丹这玩意太初级,太没难度了。
第424章 诺言()
时间来到六月,天气变得炎热,刘永和裴大虎两个毛孩子又缠着刘备,说是皮甲太热,想换个别的穿穿。
儿子有要求,老子就得想办法满足啊,刚好城里有编草帽和席子的匠人,刘备便把人请到府中,照着两个孩子的身材,每人给编了一身秸秆盔甲,轻飘飘,凉飕飕,头盔带帽檐能遮太阳,关键还是金灿灿的,卖相极好,把两个孩子乐得嗷嗷直叫,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托育院去炫耀。
“儿子天天换着花样穿盔甲,从冬天穿到夏天也不嫌烦,长大了要是读不进书该怎么办啊?”小屁孩子们玩得开心,张宁这个当妈的却是忧心忡忡,在她看来刘永可是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现在刘备的事业越做越大,再不济都能混个王爷,要是把儿子养成个草包,她脸上也没光彩不是?
“三岁的孩子就该玩,你看他俩整天疯跑疯玩,身体好得像是小牛犊子,一年到头病都没有,多好。”刘备大大咧咧地宽慰道:“你最近是没去蒙学里面看,这帮小家伙每天上午读书读得挺好,别担心了。”
张宁叹了口气,还想多说些什么,转头想想,自己这个丈夫做事从来都跟正常人不一样,而且效果往往还挺好,他既然坚持这么培养儿子,那就随他去做。
反正自己和糜贞还年轻,大不了多生几个,怎么的也能出个爱读书,能坐江山的吧?
刘备闲坐了半天,跟张宁说了一声,自己便起身离开,去往书房去了,他如今日理万机,能在白天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陪妻儿就已经是很奢侈的行为,书房里每天下午都会聚集一堆情报和文书,要是不抓紧处理就又得忙到夜里。
来到书房之后,刘备却发现卢植坐在那里阅读文书,手边还有十几份已经拆封的情报,看来老先生已经来了挺长时间,却没有让人去通报他。
为了减轻刘备的工作压力,顺带着给他传授一些为政经验,在半年之前,卢植老先生就把自己的工作场所也设置在了州府之内,师徒二人每天坐一起处理公务、交换意见,顺带着聊聊天,这才让刘备没有产生太多倦怠的情绪。
“并州那边的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了,简宪和他们现在做什么事都畅通无阻。”见到刘备进来,卢植顺手就挑出了一份情报递给他,淡淡说了一句,便继续读起了自己手中的文书。
刘备有些意外,接过情报看了几遍,这才皱着眉头琢磨起来。
根据简雍之前的汇报,说是并州北部有一股凉州势力在明里暗里阻挠自己的行动,与训练有素的幽州商会相比,这股势力在挖情报、搞串联等方面丝毫不逊色,而且心狠手辣胆子还大,一度将他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直到牵招带着一些军中精锐抵达雁门,简雍才有了足够的人手和实力去展开反击,然而就在双方纠缠不休的时候,那些凉州人却突然销声匿迹,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蒸发在空气中了一样。
凉州本土势力都是目光短浅的土包子,唯一一个见过世面的韩遂还整天忙着对付自己的义兄弟马腾,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力量把手伸到并州,这些凉州人只可能隶属于董卓,或者说,隶属于那个毒士李儒。
基于这样的推测,再加上前些天从冀州那边传来的含糊不清的消息,说是董卓被王允和吕布联手给弄死了,包括李儒在内的党羽、三族亲属全部被诛杀殆尽,所有的事情就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北线道路不通,消息从雁门传回来都要一个来月。”刘备看着情报最后的落款,推算出了一条还算完整的时间链条来。
董卓派人去并州捣乱,然后他死了,那些凉州人得到消息之后肯定也干不下去,只有放弃行动,这一来一回,至少是两三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早在四月左右,董卓就已经遇刺身亡。
“还有什么重大消息吗?”刘备拆开另外一份情报,顺便问了卢植一句,然后他就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青州黄巾军大举西进,兖州刺史刘岱战死,曹操被兖州官吏豪强一致认可,推举为新一任刺史。为了阻挡黄巾军南下的脚步,曹操与鲍信率军星夜驰援寿张,却在脱离大部队的情况下遭遇敌人并身陷重围,鲍信拼死救出曹操,自己却力战身亡,连尸首都找不到。
“这个曹孟德啊,总是喜欢强行军突袭敌人,吃了一次亏还不长记性,这次又把鲍信给害了。”刘备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叹息起来。
他不是惋惜曹操的失败,而是惋惜鲍信,这人是个真正的好汉、硬汉,今年才四十来岁,按理说有的是大展宏图的时间,却在一场无关紧要的战斗中死了。
就在刘备叹气的时候,远在兖州,另一个人的心情就不单单是惋惜了。
“曹公怎么哭成这样?”看着曹操坐在木头刻成的鲍信尸首旁边,一边念叨,一边泣不成声,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的场面,陈群有些疑惑,压低声音询问站在身边的荀彧。
在他看来,虽说鲍信是力主迎接曹操来兖州的本地官员之一,并且死得英勇壮烈,但战死那么多将士,曹操却单哭他一个,着实有些让人费解。
荀彧同样压低了声音,“这二人有渊源,以后给你细说。”
和这些新加入的文官不同,在另一边站着的,以曹家和夏侯家为首的武将们则是面色凄凉,眼中含着泪花,似乎与曹操有着相同的感触。
鲍信是他们最忠实的战友,不但是最早响应曹操的关东诸侯之一,在酸枣的时候,也是曹操最坚定的支持者,认为余者碌碌,唯有曹操才是可以匡复汉室之人。
汴水一战,曹军全军覆没,鲍信的亲兄弟鲍韬为了阻挡追兵,惨死在马蹄践踏之下;寿张一战,曹军先败后胜,鲍信为了掩护曹操杀出重围,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亲兄弟分别在两场战斗中为了掩护自己而战死,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恐怕都会让他心怀愧疚、痛苦难忍的吧。
“允诚,我欠你实在是太多,从今往后,你的妻儿就交给我来抚养,能给他们的,我曹操绝不吝啬。”哭到最后,曹操抹了一把眼泪,对着鲍信的木头尸首低声说道:“匡复汉室的路,我会一直走下去的,等到扫清天下逆贼那天,我再带着好酒来看你。”
这是他的诺言。
第425章 滚开()
“城门开了,儿郎们,给我杀进去!”随着李傕猖狂的笑声,城下西凉军士气大振,欢呼声响彻原野。
经历了八个昼夜不眠不休的战斗,驻守长安城东门的益州兵士见凉州军势大,己方缺兵少将,不愿与城偕亡,于是在城内发动兵变,打开城门,接应凉州军入城。
吕布此时还在南边的城门与郭汜激战正酣,听到东边欢呼声震天,再回头一看,城门那边已经涌入了黑压压的人群,就像是浪潮一样,迅速向前蔓延开来。
“完了。”虽然早知道自己是守不住长安城的,但这么多天的奋战,却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但现在已经不是生气或者沮丧的时候了,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按照原定计划活下去。
“循义,你为先锋,文远保护家眷和财物,我们从西门突围!”吕布快步跑下城楼,对苦战了一上午,正在城下休整的两名心腹大声吼叫起来。
一个先锋,一个保护中军,听吕布这意思,居然是他亲自断后。
听到命令之后,高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他的主力部队一直没有用在守城的战斗之中,此时正是养足了精神和力气,足以担负起先锋的重任。
而张辽就有些犹豫了,他看着吕布问道:“不如将军保护中军,我带着弟兄们断后,就算有什么差池,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