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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二人齐齐抱拳,转身便走。
“幼安先生,城中政务暂由先生代为处理,如今天寒地冻,不妨开仓放粮,安抚民心。另外,一定要增派人手,在各城门及城中各处巡逻,若是发现异动,先生可当机立断,先斩后奏!”刘琦又转向庞季说道,面色冷峻,甚至有些狰狞。
看样子他也是被江陵城的易主给刺激到了,下定决心不让襄阳被敌人渗透进来。
庞季有些犹豫,“襄阳乃是荆州治所,居民多为富贵良善之人,过于戒备森严,反而会引得民众生出各种猜测,还请公子三思啊。”
“先生就是心肠太软了,襄阳如今可是大军压境,不用写严厉手段,只怕一觉醒来,你我就都变成阶下囚了。”刘琦有些不耐烦了,“若是先生怕得罪人,我再委派他人便是。”
“还是老夫来吧。”庞季轻叹一声,又向刘表作了一揖,“使君安心养病,庞季去也。”
第887章 只欠西风()
刘表的病倒,使得荆州目前的几名高层——刘琦、刘磐、张允——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们年纪尚轻,之前也并没有真正独当一面地接触政务,刘磐和张允两个带兵的还好,至于刘琦,他甚至连政务都没怎么接触过,骤然赶鸭子上架,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迫于不得已,刘琦将襄阳城中事务暂时交给庞季,希望这名老臣用自己的才干和威望稳定住局势,给自己争取更多时间来周旋成长,在他心中,其实还是希望刘表能够病愈,至少也要恢复到可以说话的程度。
然而,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
就在刘表病倒的第三天,城中突然流传起一条谣言,声称长公子刘琦因为不忿被父亲冷落,勾结刘磐、张允等人发动兵变,将父亲刘表囚禁起来,并罗织罪名诛杀蔡氏满门,连继母蔡氏、幼弟刘琮都惨遭毒手,身首异处。
谣言还说,经过多日囚禁和惨无人道的虐待,荆州牧刘表已经逝世,而刘琦一伙秘不发丧、且拒绝其他官员探望,仍然在假借刘表的名义发号施令。
这一则谣言被流传开来,对刘琦的影响极为巨大,当他听到下人禀报此事,甚至惊得遍体发寒,久久说不出话来。
汉朝以孝治国,评判一个人,首先就要看他对待父母的态度,任何事只要沾上个“孝”字,那就天生占据了道德高地,甚至连犯下杀人的罪行,只要打着“为父母老师报仇”的旗号,不但能减轻责罚,还能因此获取名望,被人敬重。
在这种社会背景和舆论环境下,刘琦被扣上弑父杀母、不容幼弟的屎盆子,对他来说,影响是毁灭性的。
如果摘不掉这个屎盆子,别说继承荆州基业了,放眼天下,他都未必能找到个立足之地。
“让庞幼安严查,务必要严查到底!”刘琦几乎是怒吼着下了指示。
只是古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俗话也说得好: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
纵使庞季费劲力气,抓了不少传播谣言之人,甚至把一些有头有脸的人都牵连进了此事,但谣言的源头始终没有被找到,谣言的散布、传播,也一刻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一些德高望重、平日里与刘表甚有交情的士人们也坐不住了,纷纷打着拜见使君的幌子前来州府,希望见刘表一面。
刘琦心里清楚,任谁见到此时的刘表,都能判断出这位病魔称身的老者已经命不久矣,到那时候局势就彻底控制不住了,于是他用尽浑身解数,翻来覆去地以“家父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家父病情复杂、不能见客。”这种车轱辘话,婉拒了所有求见刘表,或是打探病情的客人。
可是外面说的就是你把你爹给害死了,现在遮遮掩掩的不让别人进去,不就是心里有鬼吗?
感受着种种怀疑和鄙视的目光,几天时间下来,刘琦就已经心力交瘁。
在他看来,自己面前摆放着两杯毒酒,不管怎么选,喝下去之后都是死路一条,区别只是死得快慢而已。
刘磐和张允还在前线积极布防,庞季还在城中各处奔波搜查,刘琦却不能像他们一样用忙碌来缓解心中的烦躁,每每独坐之时,就开始胡思乱想。
要不然就降了吧?
朝廷会接受我们的投降吗?
投降之后,我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想法不断在刘琦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天气越来越冷,汉水水位肉眼可见地持续下降,每日率人巡视在鱼梁洲沿岸,刘磐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遭。
汉水北岸,关羽同样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每日只是巡视各处营寨,关心将士们的饮食,闲暇时间不是站在北岸上默默观察江水的流动情况,就是跟一群当地老者聊天,仿佛一点都不着急。
“我看这关将军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眼下我军兵力占优,装备精良,各种渡河强攻的器械也已经打造完毕,早该一鼓作气攻过汉水,他却还在悠哉悠哉地耗费钱粮。”
结束了一天的操练和巡视之后,曹真来到曹仁的营帐之中,愤愤不平地咕哝起来。
曹真力大无穷,勇猛过人,自从被曹操收养为义子之后,就一直作为冲锋陷阵的猛将而闻名军中,他年轻气盛,最崇拜刚猛鸷烈的夏侯渊,如今在汉水北岸待了好久,终于有些压不住火气了。
发泄了一通之后,曹真再一抬眼,只见曹仁仍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里马上有些虚了。
“继续,还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曹仁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地说道。
“小侄并非心存不满,只是”曹真连忙想要解释。
“当年秦国名将王翦以六十万大军攻楚,面对项燕的四十万人马,仍然坚壁不出,善养士卒。相持一年之后,终于抓住机会,击破楚军,杀项燕于靳地,俘虏楚王负刍,荡平楚国。”曹仁缓缓说道:“兵力占优,补给充足,装备精良,相持一年才发动进攻,王翦是不是徒有虚名之辈?”
曹真讷讷无言。
“关云长若是只想破敌立功,完全可以不顾我们的死活,大举进攻对岸,这么多人,就是用尸体垫,也能给他的精锐部队垫出一条渡过汉水的大道来,他为什么不做?”
“时之良将,莫过于此,子丹,你应该做的事情是看、想、学,而不是现在这样抱怨。”
曹仁声音不高,语气也很平缓,但曹真听了,还是羞惭到无地自容。
正在曹真被训得灰头土脸,想要告退的时候,帐门被掀开了,曹纯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带来了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
“中军有令,让我等做好出战准备,三日之内,便要决战。”
其余各营之中,同样的军令也被一级级地传播下去,虽是冬季的夜晚,但汉水北岸的气氛,却热烈得像是炎炎夏日。
汉水北岸的一处高坡之上,庞统负手而立,感受着从耳边吹拂而过的风声。
正如之前多方走访与自己在襄阳一带生活的经验,不出三日,必定会有一场大风从西北方向而来。
“万事俱备,只欠西风。”庞统眺望着对岸星星点点的灯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胜利就在眼前。
第888章 浮桥()
正如之前预料的那样,一场大风自西北方向而来,席卷了整个襄阳地区。
经过数万大军、民夫丁壮、马匹车辆在这段时间的踩踏辗轧,汉水北岸的植被被破坏得十分严重,大片大片光秃秃的泥土暴露在狂风之下,掀起阵阵烟尘。
朔风猎猎,旭日初升,北岸大营之中已是人声鼎沸,作为本次渡河进攻的先锋部队,从兖州远道而来的曹军正在整束装备,准备出营列阵了。
“文烈,子丹,文谦。”看着面前几名年轻将领,曹仁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这一次先锋位置来之不易,好好表现,务必要一举破敌。”
“将军(叔父)放心!”三人齐齐抱拳,慨然应答之后便分头去了各自的部队。
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处忙忙碌碌的将士们,曹仁心中颇感欣慰,旋即又怅然叹息起来。
孟德,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
远处的另一座营寨,是属于宛城张绣部队的,此时张绣身披狼皮大氅,站在瞭望哨的平台上,满脸不爽地看着正在列阵的曹军,贾诩站在他身边,却是面上带笑。
“手气真差,怎么被这个曹子孝抽到了头签,晦气,真是晦气!”张绣吸溜着鼻涕,嘴里咕咕哝哝的。
就在前日,关羽召集各营主将前来中军商议总攻事宜,结果众将都想要担任先锋,甚至连黄忠这个军中二号人物都忍不住跳了出来,无奈之下,关羽只好采取最科学的方法——抽签,来决定由谁率先出战。
结果,曹仁第一个上来抽签,打开纸条一看,赫然就是“先登”二字,其他人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不服,嚷嚷着再来一次,结果曹仁手气爆棚,又直接摸到了写有“先登”字样的纸条,其他人还是没有捞到出手的机会。
虽说男人讲究个愿赌服输,但张绣就是心中不爽,此时看着曹休曹真等人整肃部队,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论起步战,你比得上曹子孝?”贾诩听了半天牢骚,突然开口问道。
“那自然是不如。”张绣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我们凉州人是骑兵出身,不擅长步战也是正常。”
“那凭什么让你当先锋?”贾诩继续问道。
“也对。”张绣挠挠头,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打仗又不是过家家,你说你不怕死,反正烂命一条,但主将可不会因为你不怕死就把你放到最重要最危险的位置上去,因为你死了不要紧,耽误了全军,那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半个时辰后,三千名精锐步卒便已经做好了出战准备,与之前孙宇那一次突击不同,这些将士们身披双层铁甲,外面还套了一层皮毛大衣,非但不畏寒冷,对箭矢的防御力也极为优越。
手里圆盾短枪,背上厚重短刀,这样的兵器搭配,清楚无疑地昭示着这些将士要做的事。
突进到鱼梁洲上,用贴身近战摧毁荆州军防线,为后续部队打开进攻通道。
可他们如何渡过汉水呢?
曹仁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就在不远处的岸边,还有许多兵卒和工匠在忙碌着,河滩之上、浅滩之中,全是密密麻麻的船只和木梁木板。
这些船只看上去十分古怪,每一艘船的侧面都安装有高达五尺、厚逾四寸的宽大木板,完全可以抵御弓箭的袭击,但是,船又不是螃蟹,怎么才能让它侧向运动呢?
“手脚麻利些,把该带的家伙都带齐带足了,万万不可误了大事!”周仓来回巡视在河滩各处,一刻不停地嘱咐着麾下士卒。
“校尉尽管放心,我们已经演练了那么多次,绝不会出差错的。”一名校尉粗声粗气地应道。
“平地上演练和水里能一样吗?”周仓笑骂着踢了这个家伙一脚,“都好好做,关将军说了,只要顺利渡河,我们也是头功!”
“喔吼——”
汉水北岸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大风带沙,席卷汉水两岸,位于南岸下风头的荆州军营地算是遭殃了,许多士卒被风沙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与大风结伴而来的则是寒冷,荆襄之地相对北方要温暖许多,在御寒衣物这方面和朝廷军没法比,北岸的朝廷军裹得严严实实,丝毫不觉寒意,而一江之隔的荆州军士卒却已经冻得快要抓不住枪杆了。
“对岸在准备进攻了。”刘磐站在鱼梁洲最高处,虽然比低处更冷,但沙尘吹不到,更方便他观察敌情,“传令下去,让各部都做好御敌的准备。”
刘磐这边在调兵遣将,张允也没有闲着,在他的指挥下,十几艘艨艟离开驻地,顶着迎面而来的狂风,艰难地向江心方向运动。
这样恶劣的天气,斗舰那巍峨高大的船身反倒会带来危险,即使是小一号的艨艟,也必须收起船帆,用桨和橹提供动力,并由经验丰富的老船工来掌舵,避免船身倾覆。
明知危险,但作为第一道防线,水师不得不率先抢占有利地形。
“启禀将军,曹将军与周校尉传来讯息,一切准备就绪,请求出战!”
“擂鼓,前军出击。”
沉重的鼓声再一次响彻江岸,纵然头顶上便是怒号的北风,但周仓等人还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进军的信号。
“走走走,后面的跟上!”
首先响应进攻命令的不是曹仁麾下的精锐死士,而是周仓麾下近千名担任辅助的士卒,他们三船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