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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停当之后,陈越即下令出发,大军出了司城一路往东而去。
西山镇的百姓们涌到司城之外,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子弟随着大军离开,上次满鞑入侵已经战死了数人,这次不知道又有多少子弟埋骨他乡,可是既然当兵就要打仗,既然领了那份饷银就不能害怕死亡,这个道理这些淳朴的百姓们还是知道的。
“二狗子,好好干,听巡检大人的话!”
“兔崽子,狠狠的揍满鞑哪些狗娘养的,别给你爹丢脸!”
路边不时传来这样的话语,不时有百姓冲了过来,把煮熟的鸡蛋塞到自己出征的儿子手中。可见西山镇的百姓对巡检司的拥护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对子侄参军打仗并没有多少抵触心理。
当然这也可能和陈越的征兵政策有关,不要独生子女不要已婚者,很多家庭都有两三个儿子,送出去一个当兵不仅能换的五十亩不用缴税的田地,还能每月带回一笔饷银,这是多么划算的一件事啊。若是打了胜仗,得到的赏银会更多,几天前徐家那个青田小子和王家的猛子不都是得了二十两的赏银吗?这让很多一辈子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银子的家庭一下子红了眼,纷纷暗地里吩咐自己的儿子一定要好好作战,也杀个满鞑立下功绩给老子长长脸!
军队沿着狭窄的山道一直往东,出了山口之后又行了半个时辰抵达房山县。
看着城上空冒着的火光烟尘,陈越叹了口气,没有下令进城而是绕城而过,继续往南追赶清军。
陈越一开始设计的伏击计划看起来很好,可是行走在道路之上,才知道计划的浅陋之处。过了房山已经算是出了山区,可是这里的地势依然起伏不定,道路两边是无尽的田地,大半的田地多半已经荒芜。这样的地势骑兵尽可以尽情的驰骋,可是对于陈越属下带着大量的战车步兵,想绕过道路赶往前方伏击,根本就不容易,除非他下令抛弃战车轻装前进,可是那样又如何面对满鞑骑兵的冲刺?
战车只能在官道上行驶,出了官道在原野中寸步难行,这也使得大军根本没法脱离官道,只能跟着满鞑的屁股后面玩命追赶。
一万多人走过,大路两边满是各种痕迹,倒是不虞追不上满鞑。可不时看到路边出现的百姓尸体,让所有士兵的心情无比的沉重。
一开始每看到一具尸体,陈越会派出几人前去掩埋,可是随着尸体越来越多,再一一掩埋的话势必耽误行军,他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暂时不再理睬。
顺着大路往前追赶了三个时辰,天已经渐渐的黑了,陈越估计距离满鞑已经不会太远,因为携带着大量的人口的满鞑行军不可能有多快,也许满鞑和百姓们就在前面十多里处!
看着渐黑的天色,陈越下令就地宿营,十八辆战车围了起来,摆成一个车城,士兵们晚上就在里面过夜。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黎明之前()
黄昏时分,田野里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疲累的百姓,或七八个或十几个聚在一起,相互倚靠着抵御即将而来的夜间的严寒。
一百五十余满鞑骑兵,却要押解上万俘虏,实在是力有不逮,不过阿布勒很有办法,他下令把所有百姓用绳子捆住双手,一条绳子往往能捆七八个或十几个人,串成一长串,这样百姓即使想跑也跑不快。只有吃饭的时候,阿布勒才会允许把绳子解开。这也是百姓们相互聚成一团的原因。
攻打司城损失了近五十个旗丁,阿布勒必须要把这万余百姓安全押解到霸州,如此才能消除上面的怒火。
“爷,夜色已经很深了,小心着凉!”何禄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把一方毛毯披在了阿布勒身上,阿布勒裹紧了毛毯,这才觉得身上有了丝丝的暖意。
“爷我先睡上一会儿,你勤跑着一点,多查看查看这些贱民,谁要是想逃跑就给我宰了他。”阿布勒随口吩咐了一声,蜷缩在马腹下面眯起了眼睛。
何禄答应了一声,提着弯刀开始了巡逻,当奴才就得这样,主子可以睡觉你不行,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才是一个奴才的本分。
“军爷,军爷!”巡逻到一处路边时,就听到有人小声呼唤,何禄定睛瞧去,就见一个汉子在低声呼喊。
“怎么?想死不成?”何禄皱着眉头走了上去,轻轻的在汉子身上踢了一脚。
“军爷,您会说官话啊,那太好了。”那汉子很是兴奋,挤眉弄眼的说道,“军爷,我怀里有十两银子,求您帮帮忙,把我手上的绳子松开一点儿,绑的实在太紧了。”
何禄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伸手掏了出来,果然是一块银锭。倒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何禄作为一个包衣,发财的机会根本不多,打下了房山县后,八旗兵们都发了财,一个个私底下弄了不少的银子,可是何禄却搞不到多少,一是他不忍心举起屠刀对着昔日的同胞抢掠,再就是即使抢了银子,也往往会被阿布勒勒令交出。
有了这笔银子,应该可以给那个傻婆娘打个银簪了吧,可是她一个傻子,打扮的再漂亮又有何用?何禄心里叹息着。
被掠到辽东之后,放弃了尊严的何禄因为识文断字被阿布勒收为家奴,为了安他的心还指了一个女奴给他。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可能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是被掠之后连遭侮辱,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两眼发直成天也不讲一句话。
何禄并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粗暴的对待她,而是细心的给她打扮,给她做好吃的饭食,就像对待自己的妻子一样对她,可却还是无法唤回她失去的灵魂。
想到自己的那个女人,何禄叹息了一声,心不可避免的软了下来,弯下腰去給这个男人松了松绳子,把死扣换成活扣。
“别做傻事,跑不掉的!”何禄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留下这个目瞪口呆的汉子迳自离开了。
转了一圈儿之后,何禄回到了自己的马旁,蜷缩在战马腹部,用一张狼皮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就这样还觉得无比的寒冷,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忙从腰间取下一支皮囊,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身上这才有了一些暖意。
冬天的夜晚寒风像刀子一般刮来,自己有棉衣有皮被可以御寒,也不知道那些露宿的百姓如何抵抗这彻骨的严寒,不过有一点何禄知道,等到明天天明时,会有数以百计的尸体被冻僵在这荒野中。队伍中的老人和孩童绝对撑不了几天,只有身体最强壮的年轻人才能安全到达辽东。何禄当年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
寒风习习,天上星光灿烂,都说天上一颗星星对应人间一个人,也不知自己属于哪一颗星星?惨死的父母亲人们又是哪些颗星星?
夜色已深,就在何禄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际,突然不远处一阵骚乱,何禄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定睛看去,好像有很多黑影在奔跑,有人要逃走!
“啾啾啾”箭鸣声接连响起,然后便是一阵阵的惨叫,这是八旗兵在夜间开弓放箭,只要是动着的黑影,不由分说就是一箭。
“所有百姓听着,八旗老爷的箭法准的很,谁想逃跑肯定会被射死,千万别做傻事啊!”几个破锣一般的嗓子在喊着,安抚着有些骚动的百姓,何禄知道那是和自己一样在为满鞑做事的汉人,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突然不想起身。
火把先后亮起,照亮了满鞑们那狰狞的脸庞以及地上血淋淋的尸体,何禄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一具属于怀中这十两银子的主人,如果有是否算是自己害了他?
看着地上被拖回来的血淋淋的尸体,所有百姓噤若寒蝉,再不敢生出逃跑的心思,骚乱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一场骚动平息下来花费了一个时辰,等何禄重新蜷缩在马腹之下时,发现东方的天空启明星正在闪烁,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要天亮了。何禄赶紧闭上了眼睛,要趁着最后的时刻多休息一会儿,明天还有一天的路要走。
就在何禄睡的迷迷糊糊之际,就听见又是一阵骚乱,然后便是厮杀声呐喊声传来。
“狗奴才,还不起来!”一只大脚踹到了何禄身上,把他的睡意踹到了九霄云外,慌忙的爬起身来,提起武器,就见前面不远处厮杀声已经响成了一片,无数黑影趁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杀了过来。
“铮铮铮”弓弦声先后响起,然后便是羽箭划破长空,向着黑暗处飞将过去。所有的八旗兵都默不作声的摘下弓箭,对着远处射击。
何禄手忙脚乱的提起火铳来,紧张的装填着火药,慌慌张张的也不知火药填了多少,闭着眼睛对着黑暗处勾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好似惊雷驱逐了黑暗,何禄再睁开眼时,就见到无数身穿黑衣手提利刃的武士呐喊着杀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陷入绝境的铁狮子()
阿布勒很郁闷,他觉得好像老天在和自己做对一般,自从打下房山之后什么事情都不顺。
先是内弟呼塔布被明军莫名杀死,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去为内弟报仇时,又被西山镇一个巡检带着一两百弓兵击退,四五十个旗丁丧命。
而如今自己押解着房山的百姓赶往霸州和大军会合之际,竟然还有人敢趁着天明时袭击,什么时候明军如此大胆了,连夜袭都敢!
可借着微露的晨曦阿布勒发现,远处杀来的好像不是明军,一色的黑衣没有着甲,看起来像是明朝的普通百姓,不过手提利刃凶悍之处不在大明边军之下。
“阿穆图,你带着五十骑兵冲杀过去,一定要把这伙人给我冲散!”看着前方杀来的数百明人,阿布勒冷冷一笑,再强悍的步军在八旗兵铁蹄面前也不堪一击,不过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明军出现,不敢一下子把所有士兵派出,只是派了白甲兵阿穆图带着五十骑前去迎敌。
“喳!“阿穆图得令之后,立即催动战马,率领着五十骑兵向着来袭的敌人迎击过去。
五十个八旗骑兵曾分散队形缓缓加速,向着前面杀来的数百明人席卷而去。阿穆图一马当先,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那个强壮如狮子一般的男人,弯弓搭箭,一箭向前射出,其他的八旗兵也都像阿穆图一样弯弓搭箭,箭矢如雨点一般向着前方奔跑的明人罩了过去。
数十个明人一声不吭的摔倒在地,阿穆图震惊的发现那个雄狮一般的男人安然无恙,而且越跑越快。双方已经近在咫尺,阿穆图紧咬着牙关,弯下腰来挥出了手中的长刀,然后就觉得长刀一振,差点握不住飞上半空,连忙振臂手腕长刀转了个弧度,轻巧的划过一个明人的脖颈。
挥棒隔开最前面那个满鞑的劈砍,第二柄马刀又劈砍了过来,铁狮子仰身摔倒在地,在躲过马刀的同时挥出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的砸在了战马的前腿上,那战马嘶鸣一声摔了过去,把马上的满鞑抛出了老远。后面的满鞑骑兵连忙躲避前面摔倒的战马,这就给了铁狮子从地上爬起来的时间。
站起身来凝眉看去,五百弟兄正在跟着满鞑骑兵厮杀在一起,数以十计的兄弟被满鞑劈死在面前,也有兄弟嚎叫着飞身跃起抱住马上的满鞑,更有兄弟试图去抱住战马的马腿,却被马蹄踏的骨断筋折肠子流了一地。
短暂的厮杀之后,满鞑骑兵透阵而过,留下了四五具尸体,却给自己带来了二十多人的死伤。
看着前面正在缓缓掉头的满鞑骑兵,铁狮子知道也许只要再一次被满鞑透阵而过,自己手下这批兄弟的士气就会耗尽,就会落荒而逃。虽然他们都是横行京畿山东一带的悍匪,个顶个的都是好汉,可终归不是纪律严明的军队,无法和凶悍的骑兵匹敌。
满鞑是真的厉害啊!看着攻掠如风的满鞑,铁狮子发出了内心的惊叹,早就听闻满鞑厉害,今日终于见识了,闯王的骑兵与之相比果真要差上一筹啊!
“所有兄弟,聚集起来,长枪指着外面,列阵!”铁狮子大声厉吼着,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靠着密集的枪阵和满鞑骑兵抗衡了。
四百多悍匪在他的命令下迅速聚集,列出了一个圆阵,锋锐的长枪前指,形成了一道密林。阵势虽然不够齐整却足够密集。
于此同时,数十名弓箭手迅速张弓搭箭,箭矢指向奔来的满鞑骑兵。
这伙儿明人竟然短时间内龟缩到了一起,看着面前那个糟乱的园阵,阿穆图嘴角抽搐着,阵列虽然不整齐,可再想用骑兵冲击已不可能,除非付出十多骑阵亡的代价才能砸开他们的阵列。
对付这样的阵势,最好的办法是用火炮轰开阵列,然后再用骑兵突击,可是被派做哨探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携带火炮。也可以用弓箭攒射之,看这些明人身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