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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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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多识广的忠叔接着笑:“少爷有所不知,这官府是不收赋税了,可这佃户的田亩,却是归着大户人家管着的。”

    顿了顿,忠叔接着笑道:“官府可管不到这大户人家的事儿,更何况,以这佃户的身价,害怕是种子都是借来的,秋收的时候要还的可不光是佃租那么简单的事儿。”

    皇权不下县……这真特么是封建士大夫们的福音啊,怪不得几百年之后那帮士大夫们的子孙都想着恢复昔日的荣光,毒打穷棒子、上私刑、抢人什么的,玩的不要太溜,那叫一个威风凛凛,那叫一个杀气腾腾。

    “若是寻常县令,看了这般情景,该当如何?”杨尚荆眯缝着眼睛,慢吞吞地问道,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忠叔愣了一下,这才想到,面前这个不光掌握一县之地、三府备倭之事的少爷,说到底也就是个官场的新人,做事儿凭借天赋比凭借经验要更多一些。

    所以他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还能如何,自然是视而不见了,正所谓眼不见为净,说的就是这个。”

    稍稍停顿了一下,忠叔突然眯起了眼睛:“只不过少爷这个县令,是被叫‘县尊’的,到底是和寻常的县令不同,若是想要管上一管,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一管,总归是坏了规矩的,若是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少不得是要攻讦一番的。”

    杨尚荆听了这话,眉头一簇,慢慢地吐了一口气。

    潜规则,说到底还是这玩意作祟,士大夫们背后的家族,其实都是这个时代的乡贤,哪怕是一个穷小子出身的,走了大运上了科举的,背后的家族也是一飞冲天,成了新的乡贤的,潜在的屠龙者在有了屠龙的能力之后,都变成了龙,你还指望怎样?

    他现在管这个,说白了就是在动那些士大夫们的蛋糕,破了规矩,破了潜规则,一旦某些正义感爆棚的小伙伴重做愣头青,拿着他这个先例对其他地方的乡贤挥动大棒,只怕就要坏事,所以当朝的那些个文官必然要对他进行攻讦的。

    可是呢,这到底是处理乡下矛盾的,“皇权不下县”这种潜规则还不能拿到朝堂上去喷,那么怎么办呢?喷私德,说他不应该管民间的私怨,毕竟这事儿吧……那儿都有,普遍现象,也是朝廷承认合理合法的了。

    所以杨尚荆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也罢,那便……”

    在一个时代,就要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来办事,贸然之间逾越过去,只能适得其反不说,自己也会受到时代力量的残酷打压,所以杨尚荆在自己的力道不够、手中的权术大棒不够坚韧的时候,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可偏生这个时候,那孙老大被一脚踹倒,身上挨了棒子,嘴里喷了血出来,那妇人呢,扑在他身上嚎哭,杨尚荆的脸色就跟着一变:“此等杀伤人命的,本官这个县令前去管上一管,总归不是甚么错事儿罢?”

    忠叔愣了一下,点点头:“人命关天,这个确是要管的。”

    古代的人命关天,体现的可不是什么狗屁的“法的精神”,而是彻彻底底的人文关怀,也就是“仁”的要求,仁者爱人嘛,所以只要是大明朝在籍的民户挂了,都要去官府报备的,民间的仇杀也是遵循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一原则的。

    否则几百年后拍个屁的《大宋提刑官》……

    所以杨尚荆一拨马头,向着那破房子冲去,身后的骑兵们就是一愣,连忙先冲了上去,将那七八个刘家的狗腿子死死围住,生怕他们哪个想不开的,拎着哨棒直接奔着杨尚荆就去了。

    在看见官军冲过来的一瞬间,刘管家就愣住了,带着一众狗腿子咕咚咕咚就跪了一片,偷眼观看,看见冲过来的穿着五品公服的正好是杨尚荆,整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连连磕头,高声喊道:“小人刘连发,见过县尊。”

    杨尚荆勒住了马头,眯缝着眼睛,盯着地上的众人,冷声问道:“此间到底有什么事情,竟至于此?”

    原本那哭嚎着的妇人一看见杨尚荆,当即撇开了生死不明的丈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跪在杨尚荆的马头前面,磕头如同捣蒜:“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于是乎,在刘管家有些惊恐的眼神中,这妇人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虽说逻辑混乱了些,但杨尚荆还是能听明白的,他眯着眼睛就是一挥手:“来人呐,将这些人带回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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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九章 熟悉的套路() 
    第二七九章

    杨尚荆是打着朝廷的名义来断案的,不是打着江湖豪侠的名头来打抱不平的,所以他喊“带回县衙”,是肯定要双方都带的。

    然而此刻的孙老大还躺在地上昏迷着,他老婆虽然还清醒着,然而受限于受教育水平,加上刚刚受到了惊吓,这会儿正抱着自家差点儿被掳走的闺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呢,神智都有点儿不清醒了。

    所以一干原本魏国公府上的家丁看着这个场面,都是一抖手,总不能把个昏迷过去的男人带回去吧?而跪在地上打哆嗦的孙管家,一看着满脸犹疑的这些兵丁,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身子都不抖了,不过到底是在底层厮混的,演技的确不咋地,一双眼睛之中瞬间就露出了精光。

    就差直接从地上蹦起来大喊几句“赶紧抬起来,最好直接抬死他”了。

    而杨尚荆这会儿也有点反应过来了,连忙示意这些人不得上千,这特么……孙老大都吐了血了,谁知道里面伤成了什么样,说不定动一下,直接就要了命了,到时候万一这妇人发了疯,不找这地主家的麻烦,而是直接和官府死磕,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毕竟现在他压着全县的乡贤揍,是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可一旦自己的身上背了人命官司,甚至是仅仅站了那么一丢丢的血,都会瞬间让乡贤们蹦起来,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攻守之势异也”——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便在于此,乡贤们在乡中施虐那叫本分,可县官致人死命,那就是找喷了,“民望”配合上“官声”这种东西之后,在地方上大户的眼中,就是擦屁股的厕筹,想用的时候当然要触手可及,可用完了之后,有多远扔多远。

    而官府维护乡民稳定的套路,说白了就是那么几套,这么多年了,和官府打了无数年交道的乡贤们,已经有了极其丰富的经验了,各种应对、反制的措施,可以说是烂熟于心了,只要“杀伤人命”或者“误伤人命”的帽子往杨尚荆的脑袋上一扣,只要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没有同心协力往下压,杨尚荆就是想跑都跑不掉。

    至于这个村妇……嗯,更不是问题,只要让她在几百贯和杨尚荆官声清白之间选一个就行了,结果,根本就不用多想。

    至于想让浙江提刑按察使司和承宣布政使司两司同时发力,彻底把这事儿摁住了,更是痴人说梦一般,顺风局的时候怎么浪都行,一旦有了逆风的苗头,就这两司的那些官儿里面,谁能保证就不跳出来一个小瘪三直接卖人头,然后顺势倒向内廷?到时候内廷就是千金买马骨,也得给他一个大官儿啊!

    “特么的……不说封建时代的倾轧都这个路数吧,就是几百年之后的非法上访活动,不也是这个套路么?”杨尚荆打了个哆嗦,一脸的晦气,这特么,套路几百年了都没变过,这社会科学到底叫不叫科学了?

    所以他摆了摆手,长出了一口气:“去两个人,两人三马,给我把城中最好的郎中接过来,给这汉子看看病!”

    说完这话,这刘管家的身子就是一哆嗦,眼睛里的那点儿精光瞬间消散,整个人就把脑袋低了下去,没辙啊,杨尚荆没走那步昏招,他以后扣屎盆子的招数也就试不出来了,简直……太遗憾了。

    杨尚荆看着他的表情,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问道:“方才听这妇人所言,你来此间催债,试图强抢田契,后又要强抢民女收做奴隶,最后生生将这汉子打成这般模样?”

    刘管家哆嗦了一下,死死地低着头,根本就没敢抬头,杨尚荆就是一眯眼睛,冲着身边的徐敏英使了个颜色,后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狞笑了一声,上前一步,一脚就踩在了这刘管家的脑袋上,直接把他的右半边脸踩在了地上。

    这姿势就和刘管家当时踩孙老大一模一样。

    “郎中问话,你还敢不答?速速从实招来,也好免了一通儿皮肉之苦,军爷我混的是行伍,可不是县衙里那些软绵绵的衙役,下手可是没轻重的,万一下一脚直接踩碎了你的脑袋,还得费心思给你安上一个通倭之类的罪名,你死了我也麻烦不是?”

    徐敏英狞笑着,脚底板还拧了拧,这动作和当时刘管家踩孙老大,还是一个路数,只不过如今刘管家的角色换了罢了,这刘管家平时养尊处优的,也不赶什么累活,哪里能受得了这个?疼得“嗷”一声,含糊着说道:“县尊明鉴,军爷明鉴啊,这刁民欠债不还,小人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啊!”

    杨尚荆眯缝着眼睛,慢吞吞地问道:“本官怎么记得,今年的秋粮的赋税,朝廷已经尽数免除了,他们到底欠了你们什么钱?”

    “朝廷免了赋税,可是这穷棒子租了我们刘家的田亩,自然是要交上佃租的……”刘管家嚎叫着,声音含混不清,却也能让人听明白什么意思,他身后那些个原本穷凶极恶的狗腿子,如今一个个跪在地上,噤若寒蝉,虽然这些兵丁没有干什么,但谁也不敢动,甚至打着哆嗦都不敢太大幅度。

    大明朝的军队是个什么德行,这些人也是知晓的,这可是最纯粹的暴力机器,多嘴?你多嘴一个试试!反抗?你反抗一个试试!

    剁了你的脑袋,还能领上一份军功。

    “朝廷在体恤民力,尔等乡间富户,却不知体恤乡里,可以说得上是为富不仁了罢?!”杨尚荆冷笑了两声,而随着这两声,徐敏英的脚底板上就加了三分的气力。

    刘管家大声哀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是什么佃租,是……是种粮啊,种粮,他们家种田的时候,种粮也是从……从我们刘家借的,如今可是……可是连种粮都换不上的,小人也是出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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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零章 全凭技术!() 
    第二八零章

    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之类的话,就是打死了这个刘管家,他也不敢在杨尚荆的面前说的。

    “为富不仁”这个大帽子已经扣下来了,他再敢这么说,只怕就要扣准了,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孙家的管家了,就是整个孙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还是涉及到一个意识形态问题,毕竟“乡贤”嘛,哪怕私底下坏事做绝,明面上还是要修桥补路,披上“和谐乡里”的外皮的,要是把那些破事儿摆在明面上,整个黄岩县的乡贤都得和刘家划清界限。

    所以这刘管家当即改了口,然而他之前的话再含糊,杨尚荆也是听到了,所以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你这刁民,也不知口中还有多少的实话,一会儿佃租一会儿种粮,拿着本官当猴儿耍不成?!”

    话音刚落,徐敏英舞动鞭子,直接就在这刘管家的后背上直接留了一条的鞭痕,今年冬天的浙江还是挺冷的,这刘管家穿的也是挺厚的,然而吧,徐敏英这一鞭子也不轻,不说动了全力吧,六七成的力气总是用了的,当即就在这刘管家的后背上留了一条血痕,鲜血顺着破碎的衣服,直接殷了开来。

    “嗷!”

    这刘管家当即就发出一声惨嚎,已然不似人声,若是大半夜发出这么一声,准的让邻里意味这是有人中了邪,赶紧去请孙真铭孙道长……不对,现在最流行的是去请蔡仙长来这边儿做法驱邪了。

    原本正在哭嚎的妇人听了这一声惨嚎,直接吓了一跳,当即就住了声,正在和她唱和声的女儿,则被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哭声瞬间变得呜咽了,而刘管家身后跪着的那些狗腿子,则被吓得浑身哆嗦,脑门子死死地贴着地面,哪里还有一点儿之前的威风?

    徐敏英抽了抽鼻子,就往这刘管家的伤口上啐了一口唾沫:“呸,怂包,不就是一鞭子么,还特么吓尿了,放心,就你这样的怂包,军爷我不可能一刀砍了你的,太损军爷我的颜面了!”

    刘管家哀嚎着,两股之间已经有滴滴水迹出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骚味,他能从那一鞭子里面感觉到,踩着他脑袋的这位军爷,是真的能随时要了他的小命的狠角色。

    杨尚荆摇了摇头,直接叹息了一声:“你这一屁俩谎的货色,想必是问不出什么的,你身后的这帮狗腿子,想必也是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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