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掌握不了的德行,十个捆起来也不够他黄成一只手打的。
杨尚荆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黄成,笑了笑:“也好,这弹劾主簿刘琪不法的公文,就由黄县丞来写吧,记住,不要夸大,也不要避重就轻,写完了之后,记得让本县看看。”
县委书记哪怕兼了县长,也没法直接给一个副县长定罪,顶了大天收拾一个镇长,所以这事儿就得报给上面了,大明朝的地方行政上,有分守道和分巡道之分,布政使司这一系的,也就是布政使、知府、知县这些官僚及其属官算是分守道的,提刑按察使司下面的官吏是分巡道的,弹劾一个九品官儿不法,分守道要知道,分巡道也要知道,毕竟这是吏部标名挂号的朝廷命官。
黄成一听这话,就松了一口气,能让他写这些,就证明杨尚荆这个县尊没想着把自己这一系一网打尽,最起码暂时来说,他是安全的,所以他“诶”了一声:“下官定然如实写出,不负县尊所托。”
眼瞅着黄成转身离开,忠叔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少爷如此作为,只怕会留下后患啊,须知除恶务尽,这黄成还是首恶,若是哪天反咬了少爷一口……”
杨尚荆摇摇头,打断了忠叔的劝勉:“忠叔所言,自然是老成之言,但戬却不敢如此做法,须知……稳定压倒一切啊。”
忠叔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论起对本县的掌控,谁又是这黄成的对手?他和那刘琪沆瀣一气,才有逼走前任县令的故事,而那刘琪,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枚小卒罢了,若是留的这个祸害,难免是要反复的。”
杨尚荆苦笑了一声:“重病可以用猛药,但沉疴却只能慢慢调理,就是因为他明了这黄岩县的动态,戬才不敢将他拿下,若是拿了他,地方上的乡贤士绅定然以为戬乃是刻薄寡恩、得寸进尺之人,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体来,更何况,戬才来黄岩县任职不久,直接将本县最大的两名佐官拿下,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上官们纵然不会多说什么,却也难免留下一个好勇斗狠的印象,戬在这里……可还不知道要呆上多久呢。”
县官儿不如现管,官场上就这个德性,哪怕杨尚荆京中有大佬撑腰、南直隶还有一帮下了注的勋贵,也不如浙江布政使司的一个从四品的参议来的有用,官场上有一万种规则之内让一个小县令过得不舒坦的法子,给直管的上官留下不好的印象,谁知道什么时候大佬们想起来点什么,就递过来一双小鞋?
再加上地方上这帮乡贤明显就和黄成、刘琪等人勾连甚深,一旦害怕两人供出来什么,直接闹个民变把他杨尚荆弄死了……他多亏?
治大国若烹小鲜……翻个锅也不能直接翻,要小心翼翼地翻,要有主有次地翻,要九浅一深地翻……
忠叔深吸了一口气,也只能点点头,这黄岩县官场的糜烂绝非一日一时形成的,形容成沉疴绝对没毛病,杨尚荆这样的选择,也算是明智之举了。
左右看了看,忠叔话锋一转,说道:“这个刘琪,是肯定要拿下的,只是剩下的空缺,少爷打算如何去安排?”
杨尚荆皱了皱眉头,这也是个问题,留下来的这个空缺可是个肥缺,落在谁的手里,也是有讲究的,他这个县令拥有优先的举荐权,也就是从自己治下的官吏里面选出一个人来接下这个位置,这也是出于一个地方政权的稳定性考虑的,而这也涉及到他这个派系的利益分配问题,一旦利益分配不均匀,很有可能就会有人跳反。
“要不……让这个李继接手了主簿的职位?”杨尚荆眯缝着眼睛,慢吞吞地说道。
忠叔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典史升任主簿,确实是中规中矩,只是……这李继本就掌握着三班衙役,再在本县之中升值,怕是对少爷直接掌握下面的人手,会产生不少的阻碍。”
第七十三章 乡贤也不好惹啊()
第七十三章
县衙的大堂上,杨尚荆看着下面跪着的老头儿,脸上全是无奈。
封建年代,立国的基础,或者说统治阶级统治底层老百姓的基础,是礼制不是法制,所以面对大明特色的帝国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大明特色帝国主义法制建设是必须要让路的,想要对着一个七十来岁的古来稀的老头儿动刑……歇了吧还是。
至于这老头儿是个读书人,身上还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反倒成了其次,刑不上大夫这一条在大明朝开国年间就被朱重八玩废了,开国功臣都杀了一茬又一茬,谁还在乎一个秀才?
所以这老头儿也是硬气的不行,充分发挥了秀才见官不跪的特权,只是站在那儿微微欠了欠身子:“老朽黄仁安,忝为城南黄家庄的里正,见过县尊。”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在三跪九叩更让人看不起,反正老夫就这么一把老骨头了,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吧,大明朝六十岁就不用交税应役了,你还能拿我如何?
原本只是有些无奈的杨尚荆瞬间就火了,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搁这儿给我倚老卖老了?开什么玩笑,我低调可不是你装叉的理由!
于是乎,杨尚荆一拍惊堂木,冷哼了一声:“黄仁安,你可知罪?”
老头儿沉默了一下,然后咬咬牙:“回县尊的话,老朽知罪!”
政治有很多第一定律,那就是别去揭烂疮疤,里面随便淌出来一点儿什么都足以让人死去活来再活来死去,哪怕是想要闹个鱼死网破,他也不可能直接和杨尚荆刚正面,说一句“今黄岩县之中村村如此、庄庄如是,老朽何罪之有”,那么杨尚荆不想彻查下去也得彻查下去了,到时候激起的民愤可不会是冲着官府去的,只能是冲着他们黄家来的。
最简单的一点,朝廷手里握着刀把子,别说城外的卫所了,就是城里这三班衙役就能干的他们叫爸爸。
杨尚荆点了点头,看着这老头儿,慢吞吞地说道:“身为本县里正,不能清查户籍,以至于刁民隐匿丁口,脱逃赋役,按照大明律,最该如何啊?!”
老头儿把脖子一梗梗,干脆不说话了,普通老百姓会畏惧当官儿的权威,但他这个档次的乡贤还是不那么看在眼里的,毕竟黄家是黄岩县最大的两家儿之一,现在还有人在外面做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里有后台,自然是心里不慌的,至于挨打……他七十多了,挨两板子一蹬腿,杨尚荆这县令还做不做了?
杨尚荆也没指望着他回答,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典史李继,最起码在没有得到九品主簿这个职位之前,李继是不可能和他反目的,毕竟分巡道、分守道的诸多上官的决定权虽然很重要,但是地方上杨尚荆的推举权也是必不可少的,而看杨尚荆上任时候那个排场,分守道和分巡道的大佬们应该不会驳了杨尚荆的面子。
于是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背起了法条:“若里长失于取勘、致有脱户者、一户至五户、笞五十。每五户、加一等。罪止杖一百。漏口者、一口至十口、笞三十。每十口、加一等。罪止笞五十。”
李继说完话,老头儿黄仁安脸色连变都没变,只是梗着脖子,双手抱拳,喊了一声“老朽有罪,证据确凿,理当受罚,请大令将老朽拿下,以正国法!”
说完,根本不看杨尚荆,一转身儿,对这县衙大堂外面围观的群众,咕咚一声就跪下了:“老朽黄仁安,愧对大令信任,罔顾国法,罪当笞五十!”
外面的百姓“哄”一声就开始议论开了。
“早就听说这黄仁安黄老爷是秀才出身,为人正直,德高望重之人,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啊。”
“就是就是,七十多了,知道自己犯法了,还这么硬气地要受罚。”
“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县令能不能下得去这个手。”
“嗨,国法如炉,当然能了。”
“这年月谁家没有隐匿丁口的?要是都抓,咱们黄岩县可就成了死地了。”
“可不是么,这么看来黄老爷子是在替咱们出头?”
…………
群众议论纷纷,杨尚荆听的是脑子都炸了,这特么……打吧,百姓就不干了,难不成真的在黄岩县来一次人口普查?那自己别说从乡贤手里掏一点儿人力资源出来了,就是掏出来也指挥不动,民间威望就是个废。
可是不打……你要是不打,这大明的法律怎么办?到时候县丞黄成再在后面捅个刀子,自己也就交代了。
骑虎难下啊!
杨尚荆气的牙根儿都痒痒,这帮乡贤一个个简直是人老成精了,对封建礼制的运用简直出神入化,这种规律性的东西是要总结的,可是杨尚荆刚来这儿才几天?《大明律》都没研究明白呢,《御制大诰》看都没看,怎么和这帮老家伙在这个规则下玩?这根本就没咒念啊。
就在这个当口儿上,外面的群众已经呼啦呼啦跪下来一片,也不知道是哪个带的头,反正一水儿地喊着:“请青天大老爷开恩。”
于是杨尚荆鼻子都气歪了,刚刚想站起来顺着民意这个坡儿下驴,就看见李继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黄仁安以礼制引民意,大令何不以孝道与其相争?”
果然,辩证法也要理解了事物实体之后才能运用啊,看来自己今天是要加班加点儿地研究明朝的礼制了,否则在这方面被一个明朝的土著吊打,也太丢穿越者的面儿了吧?
于是杨尚荆长身而起,哈哈笑着摆了摆手,走下暖阁,来到黄仁安的面前,双膝微微弯曲,这才俯身将黄仁安搀了起来,外面的老百姓声音就为之一静。
只听杨尚荆哈哈大笑道:“我大明以礼制天下,本官也是读过圣贤书、在翰林院中行走过的人物,怎么可能对一古稀老人用刑?”
外面的黔首们松了口气,然而看着杨尚荆眼中的戏谑,黄仁安只感觉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直接窜到了顶梁门,两只眼皮是一阵乱蹦。
第七十四章 带节奏,飙演技()
第七十四章
杨尚荆转过头去,看着外面重新变得嘈杂起来的人群,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黄仁安黄老爷子,本县在到任之后,也是听黄县丞讲过的,才学还是好得很的,当年本县的能考中廪生的也就那么几位,这其中就又黄老爷子。”
这话说出来,站在他身边的黄仁安就像喊一句“扎心了”,更像做出扎心了这个动作,当然,是对这杨尚荆扎心——这年月廪生算个毛,也就家里的田地免税,见着县太爷不用跪着,不用担心严刑逼供,走哪儿能挎着一把剑装逼……然而有个卵用,他这一辈子最远的旅行也就是去台州府府试,本地的基本都知道他黄老爷子这么个人物,而哪怕是做里正,也见不到官儿几回啊,那些小吏看着黄家的声势,哪一个不得客客气气的?
至于做吏……但凡是有点儿梦想、有点儿钱财、不那么咸鱼的秀才,都不会选择,毕竟胥吏的地位着实堪忧,没考中举人,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疮疤。
可是外面的黔首们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的,文人之间的恶毒与攻心,在这个年月还是一种上层的游戏,他们交头接耳,嘀咕着:“说的是啊,据说黄老爷子还教出来过举人老爷呢。”
“可不是,前年的范举人,不就是应试之前,受了黄老爷子的提点,这才一飞冲天?”
“不藏私,还提携后辈,这样的人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里正了。”
…………
听着这帮人的议论,黄仁安心里虽然还有些忐忑,但也长舒了一口气,虽然那些都是乡贤们常用的下注手法,和有望高中举人的、刚刚中了举人的后辈打好关系,单最起码刷声望没问题啊,现在民心已经开始向他这里聚集了,是不是意味着,杨尚荆只是要和他、乃至整个黄家妥协一下?毕竟黄家也是有人在外面做官的……
可是他越听杨尚荆说话,就越感觉不对劲儿:“而黄老爷子的为人呢,也是和黄家一样,仗义疏财啊,乡里乡亲的有个头疼脑热,都是经常前去看看的,谁家有个急事儿,也能无偿拿出些银钱来,就是家里的佃户,收的租子也是十里八乡最少的吧?”
这年月乡绅遇到泥腿子家里有事儿,只要不是像杨荣那样不差钱、还想着刷点儿声望的,基本都是跳着脚的高兴,谁还会上门嘘寒问暖呢?一个个地就差盼着这泥腿子家里的壮劳力赶紧死绝了,这样没人耕种、交不起赋税,就只能把田卖给他们了,地主会善待佃户?简直……简直就是童话,而且是传说中的童话,只存在于五百多年之后某些向往着特权阶级的人渣的嘴里、笔下。
所以说,乡绅这个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