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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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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若是真有不妥之处,本县定然会出言指正。”

    这冯毅算是彻底跪了,可能真是一个正四品的副使和一个正五品的佥事给了他太大的心理压力,他说的那个“多多提点”,实际上就是让出了自己的权力,让杨尚荆直接越过他,干预六房的运作,而杨尚荆自然也不会客气,现在杨尚荆就怕手里的权力太小,做不到真正的政令通达。

    略一沉吟,杨尚荆继续说道:“本县三班衙役之中,如今壮班的班头出了缺儿,本县想从你巡检司调一个人来充任班头,冯巡检回去之后好好斟酌一番,选出精明干练之人。”

    冯毅听了这话,心念电转,嘴上却只能答应一个“遵命”,然后悄悄地出了一口气,心里就想着回头和自己的靠山打个招呼,从这黄岩县调走罢了,这位杨县尊的手腕,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所谓的精明干练之人是什么人?自然就是他冯毅的心腹了,让他冯毅把心腹调到壮班去,实际上就是消除冯毅在巡检司的影响,给新任的巡检更好的环境接管权力,让他冯毅以后就算是在县衙任主簿,也无法影响到巡检司的运作。

    “本县还要去提审张家的人犯,冯巡检就先回巡检司做做准备罢。”杨尚荆摆了摆袖子,缓缓说道。

    冯毅应声站起,说了一声“告退”,便退了出去,行走之间,身形就有些萧索,杨尚荆看了看他,叹了口气。

    这也是出于尽可能集权来考量,刘虎、王二彪都是壮班里面的头面人物,相当于县公安局治安支队的正副队长,也是在拔掉黄家的过程中立下过功勋的,这要是不动一动,只怕下面的人还是心有怨言,所以刘虎捡了个肥缺儿,王二彪直接升了半级,同时拿掉了快班那个曾经倒向过刘琪的班头,提升了一下内部人员的纯洁性。

    至于更深一层的考量,则是在权威方面,王二彪新晋掌握快班,肯定是打乱了快班里面论资排辈的原有顺序,会让快班里面的一些老人对他产生不满,毕竟快班相当于刑警队嘛,待遇好、装备好、训练足,平白就要比治安的壮班高一截,这样互相看不顺眼,就少了欺下瞒上的可能;冯毅转任主簿、李继升任巡检,对六房、巡检司的掌控力定然大不如前,因此必须要仰仗他的权威,这样他在黄岩县,才真正能做到说一不二。

    杨尚荆当然知道,集权会导致各种各样的弊病,可他现在要趁着叶宗留等等流民起事之前,把地方行政抓在手里,然后才能愉快地搞事儿,所以这对弊病的担忧,还是往旁边放一放吧。

    “这种骚操作……果然费脑啊。”杨尚荆叹了口气,想着书房外走去,现在黄岩县呃逆新格局已经差不多形成了,也是时候给张家洗白,然后把自己的触手伸进“县下”的广大农民群众中去了。

第一百章 “小民无罪”() 
第一百章

    前衙,大堂。

    县里的人事调动,也仅限于相关人等,作为处于有大明特色的帝国主义官僚制度最底层的公务员,皂隶们是感受不到这种影响的,最多也就嘴上谈论几句,毕竟整个黄岩县的公务员编制有限,晋升也要讲究一个按资排辈。

    所以杨尚荆喊着升堂,他们一如往日一般,用水火棍杵着地,喊着千篇一律的“威武”,声音雄壮,却也多了几分暮气沉沉之感。

    张家的老太爷很快就被拉上来了,咕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试图谋反的大罪之下,别说他就是个秀才了,举人也得跪着,不过有些诡异的是,张同和这个老头儿住着监狱,身上没有一星半点儿的伤痕,反而是富态了不少,想必是这几日里吃的不错,牢房不大有没地方给他遛弯儿所致。

    杨尚荆一拍惊堂木,眯着眼睛问道:“张同和,你可知罪?!”

    声音不轻不重,不过张同和还是打了个哆嗦,连连磕头,什么乡绅的颜面、秀才的身份、老爷的架子,这一刻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咚咚咚的声音听得杨尚荆都有点儿害怕,生怕这个老头儿就在这儿撞死:“回县尊的话,小民无罪,小民无罪,小民是愿望的啊……”

    他现在是真有点儿摸不准这个县太爷的脉搏的了,把他抓起来之后,大堂上没有严刑逼供也就算了,关在大狱里面还都是单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光是他,就是所有张家人就没和那些鸡鸣狗盗的小偷、跑破鞋的野汉子、外面强抢财物的流民悍匪关在一起,大牢里常见的骑木驴之类的把戏,自家人也是一样没吃着。

    不光这样,这几间牢房还都靠的特别近,巡视的狱卒前几天还战战兢兢的,后来干脆管都不管了,提审完了就往里面一扔了事,串供什么的都不管了,隐约之间还听说分巡道下来了大官儿要彻查造反一案,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第二个是罪名已经坐实了,不在乎你怎么弄,反正就是走个流程,到时候兜头一刀就算完事。

    他敢肯定,一个翻手之间灭了黄家,又在分巡道大员彻查之下稳如泰山的县令,根本不是自家在外做官的那个小子能扳的倒的,所以他就怕哪一天,从自家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点儿什么,直接就把自己全家咔嚓了。

    未知的才是恐惧的,张同和这一刻的心情、举动,完美地诠释了这个概念。

    “你们张家和黄家结为姻亲,他们私藏甲胄、勾结倭寇,蓄意造反的事儿,你当真不知?”杨尚荆依旧眯缝着眼睛,惊堂木拍的啪啪响,然而问题却是老掉牙的问题,这一刻张同和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初进县衙的那一刻。

    于是张同和一边磕头一边回答,脑门子上已经通红了:“回县尊,这等事情,小民当真不知啊,无论是勾结倭寇还是私藏甲胄,每一件都是要命的罪状,黄家也不过是嫁过来一个女儿,又怎么会将这等事情告诉小民?”

    再怕,他也知道不能认罪,一旦真的认罪,整个张家就和黄家一样,稀里哗啦地就完了,到时候什么祖宗基业、百年风流,一朝随风散去,黄岩县也就在县志上提一句“蓄意谋反,诛族”。

    杨尚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黄岩县,就你们张家和黄家两家最大,黄家私藏甲胄,谋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若想行大逆不道之事,定然要与你相商,这么多年了,你就一点儿察觉都没有?!”

    黄家那罪状本来就莫须有啊县尊大人,他们怎么能和我提这个?

    张同和在心里狂叫着,只感觉脑门子上已经有血迹出现了,然而这话他是真的不敢说出口,黄家的罪状别说杨尚荆认定了,就是提刑按察使司来的上官,都已经给下了结论,他现在敢反驳那个,肯定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所以他一边磕头一边儿喊着,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悲切,鲜血飞溅之间把面前的地面点缀上了一朵朵血花:“回县尊的话,小民真的不知道啊,小民家中也有人在朝为官,怎能不知忠义二字?若是知晓黄家有大逆不道之心,小民定然要报官啊。”

    看着下面磕头出血的张同和,杨尚荆的心就有了一点点的悸动,七十来岁的老头儿了,就这么磕头出血,怎么看怎么有点儿惨啊,一个社会主义四有青年看在眼里多少也得有点儿同情不是?然而转头一想,当初在他家门前的时候,他家中小厮那声报丧的嘶吼,可是狠狠地震撼了杨尚荆一把。

    能把自己家的儿媳妇活生生弄死,只是为了给自己家脱罪,这种人对付起真正出于社会底层的贫下中农,会是怎样的态度、怎样的手段?再想想张家的良田万顷、家财巨万,又是多少贫下中农的血泪?哪怕为了黄岩县现阶段的稳定,不把张家整个一窝端了,也得把张家的体量打下去。

    所以杨尚荆一咬牙,冷哼了一声,问出了第一个几次提审都没问过的新问题:“莫说你家中有人在朝为官,那黄家就没有了?不还是私藏了甲胄?”

    停顿了一下,杨尚荆慢慢地给这姓张的心里压上了一根稻草:“那黄家的黄敬覃,这会儿应该已经下了狱,张有祥的官职,和他相若吧?”

    “小民当真无罪啊!”张同和听了这话,放声痛哭,声音嘶哑且尖锐,一如杜鹃啼血,一脑袋砸在了地上,两眼一翻,彻底晕过去了。

    一个皂隶走上前去,摸了摸鼻息,对这杨尚荆说道:“县尊,这张同和只是晕了过去,要不要给他泼醒?”

    一桶冷水不光可以提神,还可以让昏迷的人醒过来,至于水质不好、引发了张同和伤口感染,那都是小问题,人犯,哪怕是乡贤档次的人犯也没有丝毫的人权可言。

    杨尚荆挑了挑眉毛,摆了摆手:“拉下去吧,把张家老三给本县带上来。”

第一零一章 为官之道() 
第一零一章

    “忠叔,本县的局势,现在如何?”

    提审完了张家的几个人,吓昏过去两个之后,杨尚荆回到了后衙,捧起自己的公务餐,皱着眉头往下咽,边嚼边说话,这样据说有助于分散注意力。

    忠叔捧着的饭是杨尚荆自己厨子做的,反倒是比杨尚荆那一份要好得多,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这些天三班衙役在下下面走动的颇为频繁,巡检司的弓手、卫所的兵丁满街乱转,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是不敢出来的,至于剩下那几家富户私底下的计较,却是很难拿到了。”

    停顿了一下,忠叔叹了口气:“少爷若是不想出什么大乱子,还是将张家的人尽快都放了吧。”

    杨尚荆点点头,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他问的县里局势,当然是那些帮会、堂口之类的黑色势力了,别管是封建年代还是奴隶制时期,想要在这方面搞出一番大事的,就没有穷屌丝单人独骑打出一片天下的戏码,别的不说,背后要是没人,你用什么统筹?怎么安稳小弟的心?搞帮会你也不能脱离了先进姿势不是?

    单人只剑的那不叫帮会行首,那叫游侠。

    至于忠叔劝他赶紧放了张家的人,让张家重整旗鼓,也是出于稳定县内局势的考量,现在每天让三班衙役、巡检司弓手、乃至卫所士卒上街,每天要花费的粮饷就不少,以黄岩县的财政,肯定是难以持久的,到时候哪怕是只撤走了卫所士卒,县里也会瞬间多出无数的乱子,乃至是人命案子,到时候,他这个县令的脸上就肯定没有光可看了,到时候扣个失察的大帽子,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至于把张家放回去能不能有效地震慑县内的局势,那是根本没什么疑问的,哪怕张家现在浮财去了一大笔、人的精神也遭受了重创,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家这种巨无霸不提别的,手底下掌握的人力资源、商铺、田亩数量,只要张家人没死绝,还有继承权,分分钟就能吊打本县其余几家。

    最重要的是,在这么一吓唬之后,张家肯定是唯杨尚荆马首是瞻了。

    “也罢,提审也提审得差不多了,没有证据也没有口供,总不能活生生地把他们吓死吧?”杨尚荆又扒拉了一口饭,叹了口气,“就明天吧,我好好和这个张同和唠唠,看看有没有必要把他弄死在牢里。”

    听了这话,忠叔的眉头就是一挑,沉吟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少爷说的……有道理,如果我们让张同和死在牢里,或者病死在家中,张家瞬间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乱局,这时候只要少爷扶持一个听话的上位,借助少爷的权威压制整个张家,只怕会比使唤起张同和来更加得心应手。”

    越想这个手法,忠叔就越兴奋:“别的不说,只要少爷控制了张家,这黄岩县里面可就真能做到政令通行,到时候,只要少爷发话了,县里各处多余的丁口肯定是都要冒出来的,反正这罪责都砸在了刘琪一个人的身上,少爷给黄册添了那么大的一笔数字,可是真真正正的政绩。”

    嗯,封建时代,一县主官除了课劝农桑之外,还有一个职责,那就是人口增长上了,一县之内的丁口要是多了,开垦荒地啊、收人头税啊什么的跟着就来了,这些一来,赋税也就多了,在所属的州府里面地位就重了,这地位一重,升迁就比较好升迁了。

    杨尚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道用何手段,能让这杨桐和名正言顺地死在牢里呢?”

    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嘛,核心就在于一个“杀”字上,不过当官儿的毕竟不是土匪,要杀人也要捧着本《大明律》,最不要脸也要挥舞着一本《御制大诰》,总也要杀一个名正言顺,太粗暴了是太年轻的表现,很容易就会被积年的老仵作批判一番。

    忠叔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倒也好说,今夜老仆前去和那杨桐和说说话儿,也便是了。”

    杨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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