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总而言之,把柄可以留着,等到什么时候翻旧账的时候拎出来,但绝对不能现在就掏出来,他现在要做的是收拢民心,给外界造成一个舔舐伤口的假象,尽量显得人畜无害一些。
所以杨尚荆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也罢,那便先去给那些战死的巡检司弓手的家人送些东西,给上些实惠,将民心安定下来罢,虽说都是隐户,却也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
说完这话,杨尚荆直接叫来了一个皂隶:“着人去请县丞、主簿、典史并各房胥吏前往二堂,本县有些话要和他们说上一番。”
那皂隶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下去,自从杨尚荆从正七品知县直接跳到了正五品郎中的事儿传开了之后,整个县衙对杨尚荆那都是敬若神明,多少也是体制内混的,没见过实事儿,也是听过传说的,杨尚荆的这次晋升,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看来,简直和神话传说差不多了——至于现在的县丞黄成、主簿冯毅二人是不是疑惑并且期盼着,让杨尚荆第二天就搬出县衙到外地赴任,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如果说原本的杨尚荆,在黄岩县之中说上一句话,就是一言九鼎的效果,现在就已经达到了言出法随的地步,说是和圣旨没什么两样,不是不可以的,所以他这一发话,整个县衙的官僚体系瞬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反馈,等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二堂,他点名叫的人就全都到齐了。
现在杨尚荆也用不着立威之类的了,直接让人坐在二堂听他讲话就得了,不用像第一次那样,把人叫到了露天一通训斥,最后还把卷宗文牍之类的玩意摔在地上表达不满。
“本官重伤未愈,本来是已经将县里的事体尽数移交了黄县丞和冯主簿,不过近几日来终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杨尚荆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儿虚,然而下面的人却都竖起了耳朵,能让杨尚荆辗转反侧的,肯定是大事儿。
然后就听杨尚荆继续说道:“前日在码头,本官纵是率众击退了倭寇,可巡检司上下,却也是死伤惨重,这些人虽说都是家中隐户出身,到底也将赋役以劳役代替,不曾亏欠衙门太多的,如今战死沙场,总该评一个忠勇刚烈的名头,故此这人死之后,身后名和抚恤,是一样都不能差了的。”
“上官仁义。”一帮县衙佐官、胥吏拱着手,一脸的敬仰。
杨尚荆叹了口气,目光看向黄成这个县丞:“黄县丞拟一个章程,给这战死的弓手发放抚恤罢,码头之中的商户,多少总要捐些银钱的,毕竟这些好汉子,可都是为了他们的财货死的。”
一个码头,如果刨去它后面站着的各个大户,的确算不上什么东西,毕竟设施简陋,真要是被烧了,杨尚荆就是前脚瞒报、后脚让人秀一个模样差不多的,也没人能说什么,然而黄岩县的弓手在那一片滩涂上战死的人数那么多,说到底还是为了保全那里的仓库,让大户捐款,也算是正常的。
黄成干咳了一声,声音就有点儿尴尬:“谨遵上官吩咐。”
说着话,他的心里就开始计较起来,怎么能从那帮富户的手里刮出来点儿钱,他可不是杨尚荆,没有那个言出法随的能耐,码头上的那些大户可未必能卖他的面子。
然后就看见杨尚荆把头转向冯毅:“冯主簿,你让户房的人拟个章程出来,这战死者的抚恤,大头儿还要县里出的,那些伤残者,一并免了赋役罢,若是不能帮他们寻个活计,也要多多发放补贴,让人流血又流泪的事儿,做多了是要损阴德的。”
冯毅连忙站起身来地那头应是,脸上也浮现出了佩服的神色,这时候不装也得装,他在台州府那边的靠山,现在别说大腿没有杨尚荆胳膊粗了,杨尚荆拧出来根儿汗毛都能和他那靠山的大腿比一比。
杨尚荆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剩下的各房胥吏:“这后面的话,是和你们说的,账,要仔细记、严格审,若是其中被本官找出了猫腻,上上下下的,少不得要充军刺配几个,礼房的人酌情写个碑文吧,把这些忠义之士的名字刻于其后,也算给后人一个瞻仰的地方。”
第二零零章 水患()
第二零零章
如果可能,杨尚荆是准备写一篇祭文,然后带着身上的刀伤,在这帮战死的巡检司弓手的头七上一通痛哭地念下来,然后搞个什么气氛悲壮的仪式出来的,这很有助于加强巡检司上下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然而实施情况是他不能,不仅不能,想都不能想,因为这个玩意……逾制。
所以他也只能把这个心思放下了,转过头来严抓抚恤金发放之类的事儿,有他这双眼睛盯着,下面的人敢偷奸耍滑的就要少上不少了。
然而吧,就在这县里的抚恤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杨尚荆顺便又在民间刷了一连串儿的好评的时候,另一件让人闹心闹得肝肠寸断的事情终于是浮出了水面。
发大水了。
反正自从老蔡在南山上装神弄鬼,接连两颗颗粒化火药制作而成的大爆竹“降妖除魔”了之后,似乎整个黄岩县、乃至整个浙江的天气都受到了影响,之前的干旱很神奇地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的乌云久久不散,等到了杨尚荆带人在码头上玩昭和,和三百来个倭寇刚正面之后,天就开始下雨了,而且是连绵不断的暴雨。
最开始老农还挺高兴,毕竟下雨了嘛,用不着像之前那些时候一样,排着队取水用水了,可是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了,井水的水位往上涨,水渠、河沟里的水水位往上涨,连带着永宁江里的水面儿也跟着往上涨,城南靠近山脚下的村子,好几个遭遇了泥石流之类的地质灾害,倒霉的全家挂掉一多半,幸运的全家死光光。
这绝对不是讽刺,因为家中的存量、房子、家什之类的万一,全都被泥石流之类的地质灾害灭了个一干二净,这会儿不死,早晚是要被活活饿死的。
所以杨尚荆在兼着正五品郎中的差事的同时,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带领广大的贫苦农民进行抗洪抢险,把各村里能调动的壮丁都调动起来,加固河堤、疏通河道,就怕水一来,直接把黄岩县淹了。
“我说老刘家的,这雨……怎么就这么古怪呢?”田里正在挖水渠的老汉吧嗒吧嗒嘴,四下瞅了瞅,没有县衙的差役在盯着他们,就靠近另一个老汉,低声说道,“你想啊,这雨最开始是从山里下的吧?老汉我可是听说了,这雨最开始是从山里下起来的,当天啊,南山上道观里面的那群道长们,可是降妖除魔了,说是山里那雨不是雨,实际上是鬼哭。”
那姓刘的老汉听了这话,耳朵都跟着竖起来了,也是四底下打量了一下,这才说道:“工房那个张匠户是我家的邻居,这种事儿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为了斩妖除魔的事儿,那蔡仙长还亲自到了县衙,和文曲星下凡的县尊请教了一番呢。”
砸吧砸吧嘴,刘老汉就叹了口气:“咱们城南那来福茶馆的说书先生说的挺好的,我是去听了,那说书先生都给我们说这事儿了,你看啊,蔡仙长斩妖除魔的时候,山里就开始下雨了,等蔡仙长请教完了县尊,天上虽然阴了,可也没下雨,可是呢,县尊这一手上,天上的雨瞬间就落下来,这不是县尊用文曲星镇着妖魔鬼怪,不让鬼大声哭出来么?等县尊受了伤,这文曲星的气儿弱了,妖魔鬼怪自然就都跑出来了。”
“嘿,你还别说,他就是这么个理儿。”另一个刚刚放下锄头的老汉走了过来,一边儿喘息着一边儿说道,“县尊功德无量啊,咱们当时让他留任咱们县,到底是对了的。”
…………
杨尚荆自然不知道这些巧合在民间被传出来接版本,他现在正在为这永宁江江堤的加固操心呢,地理疏浚小水道的都是些五十往上的老汉,真正的壮丁,可都在这江堤上了,拼了命地加固河堤,工房的大工在岸边喊的嗓子都快哑了,生怕进度慢了些许,而杨尚荆看了看江中不断上涨的水位,却也不知道今年黄岩县这秋粮能收上来多少。
“特么的,明明前几天还干的要死,这一转眼的功夫,瞬间就下起了大雨,简直……”杨尚荆觉得有点儿冷,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上半年降水量少的要死,下半年多的要死,不过平均起来肯定就是不多不少刚刚好,标准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啊,谁敢说我大明不受上天眷顾,天灾不断,妥妥的打死他。”
一边儿想着这些无聊的段子,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皂隶的声音:“启禀县尊,工房的人说了,下游的码头也要加固少许,否则明日江水就能没过江堤,淹了附近四个庄子的秋粮,还请县尊紧急调派些人手前去加固大堤啊。”
杨尚荆这会儿也没工夫指正他的称呼问题了,管他县尊还是郎中,终归都是敬语,这帮县衙的皂隶情急之间喊错了,却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伸手招来了工房过来负责调转物料的匠户,问道:“此间还有多少人能够外调?”
“回郎中的话,能外调的都调的差不多了,如今尚在此地的壮丁也不过是三十人上下,若是再调走些,只怕明天大水以来,最先淹没的就是咱们这里。”那匠户头子苦着脸说道,“就在近日辰时,上端可是要走了足足五十个人啊。”
这感觉……简直窝心了,杨尚荆看着新来的皂隶和苦着脸的匠户,顿时就感觉一阵的气短,和天灾比起来,更配的显然是封建迷信里登坛做法求雨的法子,而不是他一直在努力学习、实践着的唯物主义思想,可这会儿他也没地儿抱佛脚去,就黄岩县这几家道观,论起装神弄鬼的勾当还未必赶得上他,上表天曹表示雨够了……
纯粹是痴人说梦。
“这里也没人可以调遣了,这样,你这就带上本官的印信,和杨勤一起去找邢宏放刑千户,让他带上二百人来此,帮咱们加固一番河堤。”杨尚荆咬着牙,掏出了自己的腰牌,丢给了这个皂隶。
第二零一章 谋划()
第二零一章
九月份,这个江南地区依旧热气逼人的时候,北方已经开始大幅度降温了,于是瓦剌的也先又开始琢磨着南下抢上一把——大家都不好过,不过农耕文明会种地,精打细算的能多养活不少人,所以苦哈哈的北方游牧民族总把目光放在南方富庶的地方,也是有原因的。
总结起来一句话,我穷我有理。
所以在九月份的时候,王振转了转眼珠子,就支使一个都察院的小瘪三,在大朝会上和朱祁镇说了:“陛下,方今北方瓦剌蠢蠢欲动,兀良哈又是怀有二心,不时犯边作乱,边将守御虽严,终究缺失了调度,不若派遣勋贵、能臣北上,统筹边境,使得蛮夷不敢窥测中原。”
本来搞这么一出,外朝是很高兴的,毕竟这是把文官儿往军队里面塞,让文官逐步向军事部门里渗透的节奏,是好事儿,然而矛盾具有特殊性,现在是个什么时候?特么的文官儿里的大佬都有那么一大批跟着曹吉祥南下,调查那个劳什子镇守太监谋反的案子了,你再把京中的大佬调到北边儿去,你想干啥?
所以出于对等原则,翰林院里就站出来一个编修,一脸的鄙夷:“边将世受君恩,并未有玩忽职守之辈,贸然派遣能臣干吏前往总督军事,易让边军人心浮动,莫不是朝廷对边将不甚信任?”
总之,这话说起来就是俩字儿,诛心,边军都那么卖力了,你还派人前去督军,你是不是信不过边军将士啊?这样做是容易出乱子的。
然而吧,清水衙门熬资历的能耐,都察院虽然比不上翰林院,然而毕竟人家是靠着嘴炮过日子的,和翰林院这种玩笔杆子的还不是一路人,这个瘪三儿能虚了对方么?
当然不能!所以就听这个瘪三儿冷笑了一声,直接怼了回去:“此言差矣,经略北边,防备元蒙残党,乃是太祖之时便已定下之策,昔日太宗皇帝更是数次亲征漠北,调遣京官前往,怎能是不信任之举?难不成,刘太史听到了边军的甚么风声不成?”
你诛心,我也跟着诛心好了,是不是北方要谋反之类的,你听到了真没风声,这才私底下编排人家?
这诛心的套路,可就开始往砍脑袋上带了,而且带的很有节奏感,边军反叛一向是朝廷最害怕的,而他作为都察院的都察御史,是有资格风闻奏事的,这一下直接就把这个翰林编修怼南墙去了,再照着这个节奏走下去,鬼知道会捅出什么大篓子来——现在整个内廷可就巴不得闹一点儿大新闻出来呢。
所以王振就暗地里冲着这个都察御史竖了个大拇指,点了三十二个赞,心说这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