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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料的摩擦声近在耳边,立于身后的男人几乎紧贴的姿势,令她整个人仿佛被他罩住一般,微微有些不自在,又怕一转身便历史重演地“投怀送抱”,只好僵着身子道:“我读过了……可以帮我放回去吗?”
萧绎手一抬,书册对上不宽不窄的间隙,长指轻轻一推,便将书册送入最里侧。
自然流畅,干净利落。
直到他收回手退离原位,她依旧保持仰首观望的动作,呆愣的神情,单纯得令他心头发软,忍不住两指轻捏了捏她的鼻头。
楚书灵瞬间便回神了,待看见他眼里显而易见的愉悦后,不敢相信刚才捏她的人,竟是这个正儿八经从不逗人的易骁!
萧绎似乎也惊讶自己无意识做出的举动,但由于面瘫已病入膏肓,脸上未露分毫尴尬窘态,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喜欢习武?”
这话听着有几分耳熟,她被迅速吸引了注意,歪头回想片刻,记起那日……额,头晕扑到他身上之前,似是也听他这般问过。
“为何这么问?”她反问道。
他朝书架上的卷册扫了一眼,而后视线复落在她身上,等她回答。
哦……大概是有几回翻看剑法、拳法一类的书时,都被抓包了,他才发现的罢。
“嗯。”她点头承认。
“习武几年?”
她是四五岁左右跟着哥哥偷学的,断断续续,成效一般,算……“三年了。”
“想学吗?”他侧倚在书架旁,两指交叠轻敲了敲某本书,语气随意。
嗯?
楚书灵睁大眼睛看向他指尖下的……书名闻所未闻,但也可看出是与武功有关的内容,当即挑起眉,轻呼一声:“你要教我吗?”
不可不说,她虽未曾见识过他的身手,但光凭这几个书架上为数不少的武功典籍,便知他在这一方面绝非泛泛之辈,甚至……可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即便再不济,总不会比她差劲,权当有人指点指点,比她自个儿瞎看有用得多。
“嗯。”
得到萧绎肯定的回答后,小姑娘立马高兴得蹦了一下,扯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问他何时开始。
他低头瞥了眼被她胡乱攥在手中的袖角,心道她是愈发胆儿大了,之前连与他说话都怯怯的人,如今却敢扯他袖子了。
“明日。”
不过,感觉并不差。
“那我要做什么准备?”对于习武,她从来不会马虎,一副必要好好学的架势。
“不必。”萧绎见她急失望,便补了一句,“我自有安排。”
哦?!
楚书灵心中暗喜,忍不住期待明日的到来了。
******
期待归期待,今夜计划好的事,她可不曾忘。
子时已过,楚书灵如前几日般翻上后院的围墙,趴在墙头朝主屋的方向张望,确定依旧黑灯瞎火,无人在内后,一跃而下,抄后路往主屋靠近。
其实不仅仅是主屋,整个易宅,除了她所居住的后院一角外,全是乌漆墨黑一片,若非知晓暗处依旧有那些下人在,她真有种孤身行走夜路,心里发毛的感觉。
主屋寂静无声,身形娇小的楚书灵靠着墙慢慢挪动,不细看便难以发现,如此一小步一小步挪至侧墙边缘,探头瞧了瞧,瞄准并未关紧的那扇门。
咻——
“哈……”迅速闪身进了屋的小姑娘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气,胸口那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虽说她斟酌多日的时间及路线该是万无一失,但此等偷鸡摸狗之事,做起来总是心虚得很,尤其是她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待她把气喘顺了,借着透入窗纸的微弱月光摸黑前进,成功摸到宽榻的边缘时,她真心庆幸他的房里摆设简单,否则一路上不知得碰倒多少东西。
她伸手沿着平坦的榻边摸过去,触到明显高起的小方桌,兀自点点头,面朝它蹲下去,开始往塌下摸索。
那日易骁便是在这附近打开了暗扣,才使方桌下的暗格显露出来,可惜她那日毫无防备,根本未留神他触碰的地方,如今便只得自个儿慢慢寻找。
之前未曾细看,这般一摸,才发觉塌下本应平整的木板竟是纹路繁复,凹凸不平,但触感与普通木质无异,摸了一回未有收获,她沉下心,耐着性子重头再来。
“唔……”手心忽然被一个冰冷的硬物硌了一下,她双眼一亮,返回去寻到那处冰冷,摸着像是金属的圆扣,不知是该转动还是往下按。
嗯,试试便知。
她先扭了一遍,手微微冒汗,滑腻腻的,无法扭动,便干脆伸指戳了下去。
……嗯?无反应?
周围依旧安静如初,静得只能听见自己低低的呼吸声。
“明明按下去了……为何……”
啪嗒——
一声清脆响亮的碰撞声蓦然响起,吓得楚书灵立马捂住嘴,大气不敢出,蹲在塌下一动不动,一双眼珠子骨溜溜地转,生怕有人听见声响,猛地闯进来抓她。
待了许久,外头未传来半分动静,她遂渐渐放下心来,撑着榻沿缓缓直起身来,目光穿过方桌底下,落在安然躺在长形暗格内的玄色朱雀,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了几分。
还好……找到了。
她目不转睛盯着它,片刻后探出手臂,几分谨慎,几分紧张,小心翼翼地伸向那柄长剑。
指尖触上微微带着凉意的剑鞘,她下意识缩了一缩,随即咬咬牙,五指收拢,执起剑身欲往外取。
嚯——
冷风起,烛火亮,漆黑昏暗的主屋,忽而一片亮堂。
突如其来的剧烈光线刺得她倏地闭上双眼,只觉背脊一寒,刚握起的长剑“砰”地落入原位,随即身子一轻,竟被人扯着后衣领一把提起。
一切来得太快,她连反应的时间都不曾有,只能下意识抓住勒上前颈的衣襟,一抬头,那人寒凉如冰的黑眸如利刃一般,顷刻间便封住她的喉咙,说不出半字。
“呵,窃剑贼?”萧绎一脸肃杀寒气,毫不费劲将她提至面前,眸中冷芒乍现,语气更是跌落冰点,“刚给点甜头便原形毕露了?”
不,她不是窃剑贼……
楚书灵想否认,可喉咙如同被掐住般发紧,除了拼命摇头外,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处心积虑接近,佯装安分守己,果然只是有所图谋?
寒意自心底最深处透出,根本压抑不住,他无法接受,这个懵懂单纯,毫无城府的小姑娘,竟与那些人一般——
居心叵测,有所图谋。
他的手臂青筋突起,强大的力量自某处上涌,仿佛他一松手,便会即刻失控迸发,“你,究竟是何人?”
小姑娘已然有些呼吸困难,张嘴艰难吸着气,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她……她不过是……想让爹爹……
“说话。”萧绎再容不得她隐瞒,紧紧逼视她布满惊惧的双眸,“你叫什么名字?”
“楚……书灵……我的名……字……”
他望着小姑娘紧闭双眸滑下的两行泪,断续微弱的声音犹如惊雷般炸响。
她说……什么?
手劲忽的一松,楚书灵乏力跌落在宽榻上,闷哼一声,跪趴在一边按着胸口喘大气,一手抚上酸软的脖子,心有余悸,不敢回头。
萧绎垂着有些发麻的手,竭力平复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只觉难以置信——
她……便是当年被他抱在怀里,哄了数月的小女娃?
第84章 督主与女皇(四)()
夜幕低垂,店铺相继打烊,沿路的灯火逐渐暗了下去,狭长的街道寂静无人,唯有高挂的圆月洒落一地清辉光华。
裁缝铺的伙计收拾好店面,将门口的“烊”字布幅升了起来,缠好绳结,甩甩手回到店内,正要回身关门上锁时,将合上的门缝忽然伸入一只手,恰恰挡住了他关门的动作。
伙计被吓了一跳,半拉开门,见外面站着一男一女,皆是形容狼狈,衣衫脏乱,姑娘的额上还系着一条沾了泥污的白布条,以为是落魄的流浪者前来讨吃的,语气不善:“什么事啊?”
“买两套成衣。”
“买?”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摆摆手要赶人,“不卖不卖,咱们店打烊了。”
单逸尘依旧一手卡在门缝里,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朝伙计丢了过去,冷冷道,“不卖?”
“单……”
阮墨看得睁圆了双眸,上前一步,刚开口便被他抬手挡下,只好乖乖闭起嘴,看着那伙计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笑得合不拢嘴地将他们迎进铺子里。
有钱好办事,伙计领着人到最里头去看上等的好货,他们也并不是挑剔的人,很快便挑好了,走出铺子时已换了一身行头,她额上的布带也换成了一条干净的白色抹额。虽然衣料比不上皇城卖的华贵,但至少穿着舒适妥帖,比之前袍子上左一个洞右一抹土要好得多。
时辰不早了,单逸尘带着她去距离最近的一间客栈落脚,掌柜的瞧着他们的模样像是年轻夫妻,出手也阔绰,便给了一间上房,让店小二领着人上了楼。
他并未多言,默认了掌柜的安排。
阮墨跟在他身后上楼,心里倒是有些讶异他的反应。
但仔细想想,现在的他算不得“男人”,顾忌自然不如当侍卫时多,而且她尚在被追杀的途中,他与她同房能更好地保护她,故而这么做也不无道理,便坦然接受了。
客栈的饭点早已过了,掌柜的看在他们银子付得多的份上,亲自去炒了两盘热菜,让店小二连同一盘白米饭端到他们的房里。
近半月未曾吃过一顿好的,今儿更是为了赶路,几乎整日未吃过东西,阮墨从进房后便一动不动守在桌旁了,捧着脸只等店小二端上来。
一闻到饭菜的香味,饿到麻木的肚子立马就来精神了,阮墨执起筷子伸向那盘热腾腾的红烧肉,刚夹起一块,还未来得及送入口,竟被人一筷子抢了去。
“啊……我的肉……”她眼睁睁看着快到嘴的红烧肉就这么飞走了,又惊又怒地瞪向始作俑者,“那儿不是有一整盘……单大人你……你何必与我抢那一块?”
单逸尘淡淡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却从袖中摸出一枚银针,将桌上的饭菜逐一试过,确定无毒后,才擦净收了回去,公事公办道:“殿下出行在外,还是谨慎为好,莫要再如从前般不留心眼。”
嗯……虽然听着像是在讥讽她缺心眼,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这话也说得确实在理。
阮墨认真地点了点头,咬着筷子看他,小心翼翼道:“那我……可以用膳了吗?”
他望见那双好看的杏眸中,两分试探、三分讨好的小眼神,直溜溜盯着自己看,那股似曾相识的异样感觉又从心底冒了出来,不禁皱了皱眉,冷声道:“可以。”
得了督主大人的批准,她立刻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连日来吃的净是些毫无调味的食物,口味单一,这会儿终于吃上了用酱料做的菜,久违的味道简直令人停不下嘴。
单逸尘瞧她吃得欢,塞得两边的腮帮子都微微鼓着,便也在对面坐了下来,执起筷子用饭。
宫里的老人常说,去了势的太监,一辈子只能是奴才……许是真话吧。
他三岁时被一位老太监捡了回去,抚养长大。八岁那年,老太监病重将死,托人把他扮作小太监带进宫,让他见最后一面。岂料中途一名宫女叫住了,吩咐他去御膳房端姜汤,为免得罪人旁生枝节,他去端了来,才知要饮姜汤的是女皇陛下。
女皇瞧着他合眼缘,当即留在了身边伺候,他无力反抗,也自知难以逃出皇宫的重重守卫,只得暂且留下来。
不久,老太监死了,受托之人怕私带外男入宫遭罪,便偷偷在尚宫局的名簿上添了他的名字。他因此免受了净身之苦,却不得不独自隐藏着这一秘密,想方设法活命,只望有朝一日能出宫,恢复身份。
在宫中待了多少年,他便伺候了人多少年。但不知是否因留了孽根,无论他将这伺候的本事练得再好,心底却一直是不愿当奴才的,也极不喜以奴才身份自居。
是以,面对这位显然不太注重礼节规矩的二皇女殿下,除却称谓不得随意更改外,相处时会相对随意一些,反正这屋里只有那么一张桌子,与她同桌用膳也不算过分。
单逸尘扫了眼桌上的两盘菜,卖相算不得好,味道也仅仅尚可罢了,不料二皇女却能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前些日子也是,为了掩藏行踪不得不行走于山林间,连他这种在皇宫待得久的人都觉得颇为艰苦,却未听过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