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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孙传庭将粥厂安排得井井有条,朱由检大为放心。此时林佑坤说道:“殿下,天近黄昏,咱们是不是该回王府了?再不进城,城门就要关闭了。”
朱由检知道,林佑坤能陪他微服出府,实在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也不可让他太难做了。
孙传庭见状也道:“殿下放心,有传庭一人在此即可,谅也可应付几日。若有难事,臣再回王府禀报。”
朱由检这才由林佑坤保护着进了城。他心想自己前世连个班干部都没当过,如今一下子主持事关千百人生死的大事,虽然手忙脚乱,到底开了个好头。想到此处,也觉欣然。
只是一想到今天动用了万两银子,他就感到心中发虚。谁知道这饥民到底有多少,粥厂又要开到何时?如果饥民太多,岂不成了个无底洞,要把自己的家底败光?回去又如何向蕊儿交待?
正巧二人又走到德兴米号门前。朱由检想起今天被痛宰的事,不由得火往上撞。
林佑坤见朱由检面有怒色,问清缘由后也大怒道:“好奸商!殿下,不如让卑职进去,杀他个干净!”
朱由检却计上心头,阴险地一笑道:“别整天杀来杀去的,你就不能干点别的么?”
林佑坤怔道:“别的…卑职也不会啊…”
朱由检耐心地开导他道:“你没听说过,贼吃贼,越吃越肥么?”
第七十三章 贼吃贼越吃越肥()
德兴米店今天因为来了大主顾,将存货一举卖空,因而早早地打烊了。此时,米店的赵掌柜正舒服地靠在躺椅上,一边悠闲地啜着清茶,一边监督着几个伙计,将卖米所得的银两码放整齐。
看着一摞摞白花花的银锭,他心中暗自得意。今天的主顾,显然是没有经验的雏儿,被他一眼就看出买主急着拉米,没时间货比三家,因此才能狠狠宰了一刀,一石米比市价多卖了一两银子还不止。这单大生意做下来,几乎净赚二千两。
正在赵掌柜盘算着是用这二千两银子继续囤米,还是运回乡下买上百亩良田、再添房小妾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本店今日已经打烊,明天再来吧!”赵掌柜懒洋洋地喊道。
可是敲门声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急促。
“二狗子,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赵掌柜不耐烦地吩咐道,“如果是要饭的,一定给我狠狠地揍一顿!”
一个伙计领命拉开了门闩,还未曾张口,脖子上就挨了一记重击,软软地摔倒在地上。
还未等店内的人们反应过来,一个幽灵一般的身影迅捷无伦地闪了进来,仿佛一阵风般从屋内扫过。顷刻之间,几个干活的伙计都被他竖掌为刀,在颈部大穴上恰到好处地一击,立即失去了知觉。
赵掌柜此时刚刚惊恐地从躺椅上站起身来,还未喊叫出声,那个身影已经飘至他的眼前,用单手锁住他的喉咙。赵掌柜立时感到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这才看清,眼前的人高大魁梧,用黑纱遮住了面部,只露出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
正在此时,从店外又踱进一人,同样黑纱覆面,却比刚才的蒙面人矮了许多。他故意沙哑着嗓子问道:“都制服了?”
高个蒙面人恭谨地答道:“都昏过去了,只剩这一个。”
矮个蒙面人来到赵掌柜面前,阴恻恻地笑了一声,突然抬腿一脚,正踢在赵掌柜的裆部。这一脚虽然力道不大,但男根本乃男人身体中最柔弱、最不能受力之处。赵掌柜遭此重袭,直痛得两眼一翻,从被卡的喉咙中发出“呼呼”的惨哼。
正当他以为小命即将不保之时,那矮个蒙面人却吩咐道:“把他们都绑起来,嘴全部堵上!”
高个蒙面人闻声而动,不多时,即把赵掌柜和五六个伙计捆做一团,口中还塞上破布。
矮个蒙面人见安排妥当,又下令:“搬银子!”
两个蒙面人当即开始将刚刚码好的银子装进木箱,然后一箱箱地搬入店外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不过那矮个蒙面人显然没多大力气,一满箱银子一百多斤,他根本搬不动,只得每次只装四五只银锭。那一只银锭是整整五十两,四五只也有二十多斤。才搬了几趟,矮个蒙面人即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米店今日收取的几千两银子,十有八九倒是让那高个蒙面人一人搬到了车上。
不多时,两人将米店的银子席卷一空。赵掌柜有口难言,急得“呜呜”作声。矮个蒙面人见了,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道:“听说你这个兔崽子平日为富不仁,趁京师大米短缺哄抬物价,让许多贫苦百姓买不起米。今天你大爷我就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抢你奶奶个孙子的!”
赵掌柜听他又是“兔崽子”,又是“大爷”、“奶奶”、“孙子”,骂得完全乱了辈分,也无法还嘴。这德兴米店一年也不过能净赚一两千两银子,遭此惨重损失,赵掌柜相当于是几年都白干了。他又气又怕,只得用惊恐和仇恨的目光盯着两个蒙面人,希望能记住他们的面孔,以后再报官抓捕。无奈两人都是黑纱遮面,只露出眼睛,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此时,高个蒙面人说道:“全搬完了。这几个人要不要干掉?”
赵掌柜吓得又“呜呜”起来,矮个蒙面人却立即站起身来道:“不必了,他虽为富不仁,却也罪不至死。这次给他个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乱涨价!”
两个蒙面人就这样赶着马车扬长而去,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直到第二天上午,赵掌柜等人才被发现。赵掌柜呼天抢地,顿足捶胸,又赶紧去顺天府,找他的班头小舅子,追查贼人踪迹。只是已隔了一夜,却又哪里去寻?
不用问,这两名蒙面人正是朱由检和林佑坤。
在回王府的路上,朱由检一路哼着小曲,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他在前世可是个安善良民,别说抢劫了,就连拿望远镜偷看对面女生宿舍,都是战战兢兢的。
抢过之后才知道,敢情强盗这份工作简直是太爽了,太有前途了,轻轻松松几千两银子就到了手。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穿越成王爷,直接当个土匪头子该有多好!
唯一让这货感到有点郁闷的,就是银子这玩意太重了。哪像前世抢银行,背个旅行包就行。只要得手,钞票一捆十万,随便一划拉就能装个上千万。刚才搬了两箱银子,朱由检才知道抢劫也是个力气活,若不是林佑坤帮忙,就凭自己这小身板,搬到天亮也搬不完那一堆银子。
林佑坤见朱由检得意忘形,苦笑道:“殿下,您贵为亲王,乃是天潢贵胄,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万一被人知道了…”
朱由检笑着打断他道:“亲王怎么了,你没看今天开粥厂,几千两银子一下就花出去了。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况且这米店掌柜纯属投机倒把,咱这对他已经算是客气了,我还没打土豪,分田地呢!”
林佑坤听得一头雾水:“殿下!这‘投机倒把’是何意?‘打土豪,分田地’又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又说走了嘴,把前世的专有名词也给穿越过来了。只得敷衍道:“这你不用管。而且咱们今天不是做得挺隐蔽的么,神不知鬼不晓,怕什么走漏风声。”
林佑坤却把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摇头道:“殿下,您是不知那东厂和锦衣卫的手段有多厉害。他们若要查一件事,几乎没有查不到的。卑职觉得这种事以后最好别再干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说话间,已到了信王府。朱由检仍从出来时的角门溜了进去,幸喜无人看见。
到了后宅,林佑坤返回他和侍卫们居住的跨院,朱由检则匆匆进了红萼楼。
蕊儿正提心吊胆地等着,见朱由检回来,忙扑上去娇嗔道:“王爷,你可算回来了!”
朱由检心中一惊,忙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蕊儿没好气地道:“您还问呢!王爷这一去大半天,音讯全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蕊儿真是如坐针毡!管宁来寻了王爷好几趟,都让蕊儿糊弄过去了。但蕊儿真怕时间久了,让他知道王爷不在府中,禀报给司礼监,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听蕊儿这么一说,朱由检也觉得心有余悸,忙安慰她道:“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这次是事出有因,我保证以后尽可能不偷着溜出去了!”
蕊儿仍气哼哼地道:“什么事出有因?连一句实话都没有,就知道派外臣拿着条子来要银子!您难道不知道,王府的银子都已入库,我跟库大使费了半天口舌,才将万岁赏赐给蕊儿的那一万两银子提了出来。剩下的银子,人家死活也不让动,说是非得王爷亲来才行!”
朱由检见蕊儿生气,也自知理亏。若放在前世,谁家不是老婆掌管财政大权,所谓的“男主人”每个月能有几百块零花钱就不错了。要是想动用大笔资金,没有领导的批准,想也休想。
他只得将今日赈济饥民、开设粥厂的事情说了,只把抢劫米店的事情省略了过去,心想这几千两银子,就权作是自己的小金库吧!
谁知蕊儿听完之后,却赞许地道:“王爷,您做得对!刚才是蕊儿放肆了,蕊儿给您赔罪!”说着就要跪下。
朱由检忙将蕊儿搀住,讨好地笑道:“再怎么说,用这么多的银子,也应该跟你商量一下。”
蕊儿正色道:“王爷心系天下苍生,做的都是大事。饥民嗷嗷待哺,王爷若要跟蕊儿商量,岂不耽误时间?那一万两银子够不够用?若不够,也暂时不要给父亲送礼了。蕊儿将金银首饰变卖一些,也可换些银子。”
朱由检赶紧笑道:“够用了够用了!给岳父大人的礼,该送还是要送;我也不能委屈了我的蕊儿。你且放宽心,不用为银子发愁,我自有办法!”
蕊儿第一次一脸崇拜地望着朱由检,娇声道:“蕊儿就知道,我的王爷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朱由检老脸一红,心中暗道惭愧。他虽嘴上说“自有办法”,但除了去抢,他还真不知道能从哪划拉大笔的银子。
第七十四章 力不从心()
第二天清晨,朱由检刚刚起床,身边伺候的太监即报,教授孙传庭求见。
朱由检赶忙来到银安殿,见孙传庭两眼通红,遍布血丝,精神萎顿,吓了一跳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孙传庭却淡淡一笑道:“不妨事,只是粥厂刚刚开设,杂事太多,昨夜没有时间休息。”
朱由检见孙传庭如此憔悴,心中暗自惭愧:自己回府呼呼大睡,人家却是通宵未眠!
孙传庭接着道:“殿下,臣已将昨日的支出及施粥情况统计成册,请殿下过目。”
朱由检接过册子一看,见满册都是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前面几页,记的是支出情况,包括昨日买米、买干粮、雇伙计、雇车、买柴、买器械,无一遗漏。而每一项单价多少、数量多少、总金额多少,也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再后面几页,却是库存账,记载着昨日共买进多少薪米,又用去了多少。
再往后看,则是一列列的人名,人名后面还做着一些标记。见朱由检不解其意,孙传庭解释道:“臣将饥民登记在册,一是想统计一下到底有多少人,二也是为了领粥时有个凭据。每人每天限领两次,领过的人,名字后面做个标记,再想多领就不给了。但是此举也有弊端,有的人为了多领粥,故意重复登记。因为饥民太多,也无法一一查清。”
朱由检想了想道:“这样行不行?。每次施粥的时候,每人发一张小票,凭票领取。只要领过了粥,就将小票收回,这样就不能反复领了。”
孙传庭认真思索了片刻,喜道:“殿下这个法子却好!”但他马上又皱起眉头,“若有人重复领取小票,又当如何?”
“让领粥的人先排成队,依次发过去,不就行了?凡是不好好排队,或者领了票以后又乱动串队的,一律不给发小票,饿他一顿。”朱由检道,“这样来个一两次,饥民就有纪律观念了。
孙传庭大喜道:“殿下真乃神人也!臣回去马上施行!”
朱由检得意地嘿嘿直笑。其实这“凭票入场”在前世实在司空见惯,他只不过顺手拿来而已。
“不过,饥民的人数太多,一千石米远远不够。”孙传庭转而忧心忡忡地道,“昨日粥厂一开,城北的饥民都聚拢了过来。开始只有不到一千人,后来越聚越多,今晨竟已经有五千多人!如果按照每人每天半斤米的最低限度来算,五千人一天就要耗粮二十几石。臣料这些饥民,要等到明年春播之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