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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妃吩咐朱见济一番,转身冲景泰帝道:“陛下,济儿一大早便吵着要来给他父皇请安,臣妾以为陛下朝政繁冗,后宫的人不便常来打扰,可又经不住他闹腾,所以,还是来了。”
“嘿嘿嘿······无妨。”毕竟见到了自己的亲儿子,景泰帝掩不住脸上的喜悦之色,过去一把抱起朱见济。
“陛下,臣妾带来一碟乳酪······”一眼瞥见案上已摆着一碟乳酪,杭妃立马顿住了。
皇后目光一转,脸上浅笑依旧,“杭妹妹,皇太子每日给陛下请安,这是礼制,本宫虽是后宫中人,却并非有意打扰圣驾。”
杭妃双手交叠于腰间,躬身给皇后施礼,手指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
“皇后娘娘多心了,臣妾只是自责而已。不过,陛下成日忙于朝政,平时难得闲下来,偶有闲暇,需要的是天伦之乐,而非礼制。”
一句“天伦之乐”让皇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大明的皇后大多不幸,昔日宣德皇帝的皇后胡氏生了两个女儿,无子,最后后位被废,中宫宝座落在孙氏名下,如今景泰帝的皇后汪氏也生了两个女儿,无子,而上皇朱祁镇的皇后钱氏更为不堪,一生无生育,连女儿都没生一个。
汪皇后待皇太子朱见深极好,视若己出,可她守护的终归不是景泰帝的儿子,哪像杭氏那样,守着景泰帝唯一的儿子朱见济,无人能与她竞争。
卓轩很快就嗅出了皇后与杭妃话里的意味,一后一妃,语气温婉,暗中却是针尖对麦芒,这样的纷争当然也是事关权、利二字,涉及到日后究竟谁主东宫!
往大了说,朱见深、朱见济堂兄弟二人谁主东宫,关系到大明未来的朝政走向,往小了说,他们二人地位的变与不变,关系到皇后与杭妃这两个女人的终生命运。
她们大概没有意识到,两个女人之间的冷战毫无意义,眼下景泰帝终日为平定内忧外患而忙碌,无暇多想国之储君事宜,往后一旦安定下来,天子若动了变更储君的心思,女人们的影响力就显得微乎其微,根本左右不了景泰帝的意志。
“公公快去通禀,我等在此候见陛下!”
门外响起又一道苍老的声音,冲淡了一场后宫戏的戏剧效果,景泰帝整整姿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皇后与杭妃见状,立马各自领着朱见深、朱见济,从后院那边匆匆离去。
景泰帝回到御座上,命内侍放候见者入殿。
来人是太子太保兼吏部尚书王直等人。
“臣吏部尚书王直等叩见陛下。”
景泰帝瞥见以雄辩见长的王直,嘴角下意识的抖了一下,不过,年轻天子很快就目光一凛,沉沉的扫视众臣,神色显得颇为坚毅。
“平身。”
“谢陛下。陛下,昨日听虏使说,瓦剌请求大明派出使臣,与他们一道去瓦剌,窃以为,往古唐虞之时,天子对诸侯的朝贡无不回礼,何况朝廷抚育四夷,如同天地含养万物一般,其中即便有豺狼恶类,也无不包容,丑虏······”
王直在微微晃脑,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口若悬河的滋味,只是,他把瓦剌人称为“丑虏”,一边矮化对方,一边大讲圣君包容之德,实在是有点自相矛盾。
“丑虏也先悔过归顺,已蒙陛下宽宥,对其贵在怀柔羁縻,使之感恩慕德,故而臣等恳求陛下派出两三名使臣,前往瓦剌回礼,一则观其虚实,二则开导其善心,如此边境方可永宁!”
景泰帝一挥衣袖,断然道:“此事朕已处置妥当,卿等不必多言!”
王直扫视殿中的卓轩,觉得这个少年的存在很碍眼,迟疑片刻,略微拉高声调道:“朝中百官齐聚奉天门,难道陛下只想在此端坐不动,而不管百官风吹日晒之苦吗?”
景泰帝豁然起身,“王卿以为朕在躲事?那好,朕这便前往奉天门!”
这一刻,景泰帝霸气侧漏,再也不见过去那副吴下阿蒙模样。
第204章 景泰帝的雄辩()
奉天门丹墀前站满了文武大臣,既有以朝中九卿为代表的文官,也有以宁阳侯为代表的勋贵及武官,他们于早朝时就站在此地,一直不肯散去。
于谦、陈循、王文、石亨等人私底下赞同景泰帝的主张,却没有公开站出来替景泰帝发声,各回各的衙署处理公务去了,不在百官之列。
景泰帝一人面对无数张嘴,貌似孤单,可他这次好像胸有成算,非常镇定,镇定得甚至没有让首席太监兴安替他出面抵挡一阵子。
大明将何去何从,全然系于此番君臣大辩论!
景泰帝爱玩“阳谋”,在他看来,有分歧不要紧,大家公开辩论,是非对错大可视辩论结果而定,庙堂之上就是不能玩阴的。
进序班前,王直盯着卓轩道:“本官知道,你就是那个卓轩,既非中官,又非朝中文武,奉天门可是御门啊,你现身于此,合适吗?”
“人君说合适,难道人臣可说不合适?奉天门是御门不假,可御门便是天子之门,而非臣门!”
话一出口,卓轩就意识到自己至今还是管不住嘴巴,有点任性,可在这高殿大宇之内,话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起几天前捉弄陈循的情景,就想故技重施。
“在下知道,阁下便是鼎鼎大名的王尚书,请受在下一拜,王公······公。”
嗯!
王直一头雾水,这个口齿伶俐的家伙何时变成了结巴?
那边景泰帝闻言咧嘴一笑,又立马意识到自己这番发笑有失天子仪态,就板起面孔,正儿八经的走到御座前入座。
天子甫一落座,序班中就有一人站了出来,快行至御座前施大礼。
此人便是太子太保、户部尚书金濂,年近六旬,与王直、胡濙一样,也是正统年间的老尚书,不同的是,王直、胡濙的尚书位置一直没变,而金濂过去是刑部尚书,如今却是户部尚书。
陈循是户部尚书,金濂也是户部尚书,景泰朝的人事任命就是这样奇葩,不单户部如此,吏部、兵部也一样,一部中同时有数名尚书,后人一般很难判断彼时究竟是谁在主持部事。
其实,陈循如今挂着户部尚书的虚衔,他的职责重点落在内阁事务上,而金濂善于理财,是户部的真正当家人。
卓轩并不认识金濂,但金濂要在行礼时自保家门,卓轩听过之后,就能对号入座了。
“臣户部尚书金濂叩见陛下。”
“平身,卿站着说话。”
“谢陛下。”
金濂正身侃侃而谈:“瓦剌脱脱不花王遣使前来贡马,请求大明派出使臣回访,以示双方和好之意,皇上欲绝其往来,甚至打算让双方都不遣使,窃以为与胡虏通好,此事由来已久,已成定例,一旦绝使,瓦剌人必生衅端,恐非万全之策。
昔日汉高祖自领三十余万大军远征冒顿,而有平城之围,而今府库空虚,边民不堪再受战乱之苦,恳请皇上念祖宗创业之艰难,悯远近生灵之疾苦,屈从群议,俯就虏情,暂遣使以为权宜之计,待两三年府库充实后再图万全之策。”
金濂神态恭敬,言辞恳切,看样子好像没什么私心,他大概真担心景泰帝态度若是一直强硬下去,边境冲突再起,于大明而言,祸福难料。
可他的逻辑大有问题,不向瓦剌遣使,瓦剌人就敢再次与大明兵戎相见?未必如此!时过境迁,脱脱不花、也先的日子更不好过,他们要想与大明摊牌,先得掂量掂量自己那点人马经得住几次大战消耗。
而且,金濂引据昔日汉高祖被围平城的故事,实在是有点犯忌讳!
当然,卓轩也从金濂的一席话中,得知了瓦剌那边的最新动态,瓦剌的内讧如箭在弦,但脱脱不花、也先还在犹豫,摊牌之前,他们还想碰碰运气,看能否从大明这边榨取一些利益,以便缓和日趋紧张的内部矛盾。
御座上的景泰帝目中闪过一丝怒意,脸色很不好看。
景泰帝还是非常赏识金濂的理财才干的,可是,金濂的这番说辞激怒了他,他无法容忍朝中太多的大臣患上软骨病。
“遣使之事,朕自有定见,卿当以充实府库为急务,不要为往后边储无备而预留退路,所引平城往事,恐非臣下所该寄望国家者!”
啪,啪,两记耳光扇过去,想必金濂心中难受死了。
你以府库空虚为说辞,可你就是户部尚书啊,想办法让府库充实起来不就得了,老把府库空虚挂在嘴上,难道是想为日后自己理财无方而预留退路?
还有,你金濂引据汉高祖被围平城之事,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干脆不要为尊者讳,直接说上皇曾经兵败土木堡,沦为阶下囚好了!嘿,哪有臣下如此猜测自己的君上会落得与汉高祖相同的下场的?想都不能想啊!
金濂是个实在人,不善虚饰,抢着说话,可这当头一炮却没打响。
场上的宁阳侯陈懋看不下去了,这个金濂不中用啊,也就能干点实务,一到场面上,还不如我宁阳侯善辩!
“皇上念念不忘土木堡之役,欲报仇雪耻,思与虏绝,臣等与皇上一样,忆及土木堡之辱,无不痛心切齿,与丑虏之仇不共戴天,但因边境之粮储未充,军民之疮痍未复,所以斗胆冒犯圣听,如今瓦剌屡请大明派出使臣,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你个勋贵也惧战?哼,说漂亮话没用,还没金濂讲得实在,到一边凉快去!
景泰帝厉声打断陈懋的话:“卿身居侯爵之位,应该想想军马如何可以战无不胜,粮草如何可以用无不给,其余的事是你该想的吗?草茅之士尚且知道为国家政事献计献策,况国之大臣乎?望卿以此话自勉,朕再说一次,使臣不必遣!”
草茅之士指在野未出仕的人,泛指平民百姓,景泰帝拿在野的草茅之士说事,寥寥数语便羞得陈懋老脸通红,唯唯后退。
卓轩听到这里,心里由衷的赞道,这个景泰帝好厉害啊,即位才一年,可辩论起来,无论是饱学之士,还是靖难之役的显赫功臣,全都在他面前丢盔弃甲,不是对手。
后世的历史学家似乎明显小视了这个风格独特的皇帝。
第205章 不过尔尔()
到奉天门散步去!
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太常寺、鸿胪寺、光禄寺、太仆寺等各衙署的青壮官员相继赶往奉天门,他们没资格靠近丹墀,就在左右掖门一带伏地不起。
这一集体行为有个好听的名头,叫“伏阙”。
青壮官员对大明与瓦剌之间的纷争知之不多,但他们大多是朝中衮衮诸公的门生,年迈的恩师在碰天子的逆鳞,青壮之辈岂甘袖手旁观?
仁宣以来,不知从何时开始,朝中饱学之士形成了一股“伏阙”之风,为了朝政或礼制,与天子进行不屈的抗争,这不仅是一种时尚,而且还是能赢得美誉的“义举”。
青壮士子“伏阙”给景泰帝施加压力,景泰帝却对突然增加的满地人影无感,并没有派锦衣卫去反向给青壮官员施加压力。
卓轩望着这些执着的人们,心中倍感诧异,大明的江山究竟是谁的?
大明的股东好像只有一家,那便是皇室,皇帝作为唯一的股东兼董事长,他本该对朝政拥有无可置疑的一票决定权。
可是,从宋代开始,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于是,大批没有任何产权的高级雇员却拥有了举足轻重的投票权,这在卓轩看来,虽然开明,但缺乏必要的法理依据。
一群外人想着法子架空东家,决定东家的财产,想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历朝历代,官僚治国是封建统治得以实施的基础,也是每一个皇朝必然走向衰亡的起因。
他们的权力来源于天子,谁也代表不了天下的普罗大众。
耳边回响起“草茅之士”四个字,卓轩觉得现场只有他一人配称“草茅”,或许,那天初见景泰帝时,为了脱困,一番说辞给景泰帝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故而景泰帝今日引据“草茅之士”是有感而发。
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景泰帝,发觉景泰帝也在看他。
年轻的景泰帝如此镇定,看来他已从大风大浪中彻底走过来了,真正具备了君临天下的气度。
抬头看看日影,时辰应该到了午时。
这个时代的十二个时辰,每一个时辰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个时辰叫“初”,下半个时辰叫“正”,譬如,眼下是午时,午时的上半部叫午初时分,下半部叫午正时分,
每一个时辰共有八刻,上下各四刻,每一刻的时长等同于现代的十五分钟,现代人常用的“刻”这个时间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