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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明疆-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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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个时辰共有八刻,上下各四刻,每一刻的时长等同于现代的十五分钟,现代人常用的“刻”这个时间概念就来源于古代。

    卓轩看着日影,觉得可以把眼下的时间精确到刻,大约是午初二刻吧,相当于现代上午十一点半之前。

    已近午膳时分,伏阙的青壮官员任性一番之后,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天子多半还会管饭,单凭这样的待遇就足以让他们引以为傲。

    看看,咱们让天子不自在,天子还不敢动粗,只能用饭菜堵咱们的嘴,厉不厉害?牛不牛逼!

    眼看率先发难的几名重臣被景泰帝轻轻松松就给驳得无言以对,大批青壮官员又赶来凑热闹,当着无数门生的面,王直脸上挂不住了,走出序班,再度施展他的雄辩功夫。

    这里不妨附上王直的原话。

    “北虏之性本凶暴不仁,近年以来,(朝廷)宽待之意乖,计较之心胜,省费不多,启衅甚大,遂致侵凌,肆其祸毒,尚赖天地、祖宗保佑,(北虏)今已乞和,率众北归,臣等逆料虏情必有谲诈,务须深防。

    往者虏使来言,要遣使臣往来和好,朝廷止是优待,令归,不曾遣使,今虏使又至,专以遣使往来为言,而我边务未尽修举,皆非旬月可得措置,况天雨······若乘此机便遣人往报,稍微延缓,俾······粮草充足,器械精好,城堡坚完,士马精壮,勇气自倍,以守则固,以战则胜,丑虏不足患矣!

    《书》曰:‘必有忍,其乃有济’,孔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

    伏望陛下俯加含容,少遣二三使臣往答其意,臣等又闻世之常情,有求于人者,一不得则惭,再不得则忿,而争斗之衅作,今虏之请,使至再而又不得,若逞其惭忿之气,肆其凶暴之心,兵祸又起,生灵受祸,不言可知。”

    对王直的这番雄辩,卓轩的印象只有四个字:陈词滥调!

    既然承认“北虏之性本凶暴不仁”,那么,就该承认割肉饲虎也满足不了对方的贪欲,为何还要幻想大明短期内能够填饱对方的胃口呢?

    “近年以来,宽待之意乖,计较之心胜,省费不多,启衅甚大,遂致侵凌,肆其祸毒。”意思是说,自正统末年以来,大明对瓦剌人不再像过去那样宽容,计较利益得失的心思很重,如此节省下来的费用很少,而遗留下的激怒瓦剌的隐患极大,最终导致对方侵凌,遭受兵祸的荼毒。

    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就算正统末年朝廷核实瓦剌使团人数,按实数给赏是导致瓦剌大举入侵的诱因之一,责任也不在大明身上啊,大明若是忍了,瓦剌今年虚报两千余人,明年虚报五千余人,后年虚报一万余人,人都不来就能得到明廷的大笔赏赐,照这势头发展下去,瓦剌人的敲诈就会没完没了,大明连自己的灾民都无力悉数给予赈济,哪来的财力供养那么多打秋风的无赖?

    王直引据孔子的那句“小不忍则乱大谋”非常牵强,何为小,总该有个尺度吧?事关泱泱上国的威仪,此事怎么看都不能算小,如果认为事小,那就干脆承认脱脱不花、也先是天下共主,改由大明向瓦剌朝贡好了,何必做那些面子、里子一样都维护不了的自欺欺人的蠢事!

    而且,王直的进言通篇自相矛盾,把激怒瓦剌人的后果渲染得具有不堪承受之重,这恐怕不仅仅是软骨病的病症表现了。

    景泰帝起身离座,就那么从容的背着双手,在丹墀上缓缓踱步。

    他的儒学造诣远不及满朝饱学之士,从政经历非常简单,才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一从政就以亲王的身份监国,然后即皇帝大位,人也很年轻,二十多岁,正是许多儒生寒窗苦读的年纪,然而,只要他撇开私心杂念,其见识就足以俯视底下的衮衮诸公。

    年轻天子驻足,朝王直投去淡淡的一瞥。

第206章 朕有一个大明梦() 
“朝廷自祖宗开创以来,丑虏远遁,不敢窥伺中国者,以绝其往来故也,正统间奸臣用事,欲图小利,始遣使通好,遂致引寇入犯京师,宗社几危。”

    景泰帝回顾正统年间朝廷为政之失,还是为其哥哥与满朝重臣留足了情面的,只说“奸臣用事”,而事实上,慑于瓦剌人扩张之势,主动向其输送利益示好,导致其敲诈行为逐年加码升级,始作俑者并非只有一个或少数几个奸臣,而是源于庙堂之上的共识。

    而且,一个落后、野蛮的瓦剌并不能给大明带来任何利益,让大明在割肉饲虎的死循环中越陷越深的起因,也不是明廷为了贪图小利,而是某些人夹带私货牟取私利。

    现场的青壮官员听惯了瓦剌人惹不得,大明须隐忍待变的论调,几乎被洗脑了,今日听见景泰帝亲口提及正统年间的为政之失,与朝中衮衮诸公的看法完全相反,倒是觉得新鲜,故而有兴趣听景泰帝继续说下去。

    “朕嗣承大统,拳拳欲······”

    说到这里,景泰帝突然顿住了,那些青壮官员反而被吊足了胃口。

    天子究竟想做什么?

    “富国强兵,报仇雪耻!”

    当景泰帝吐出这八个字后,所有的人齐齐一震,然后,无数条身影仿佛瞬间凝固了,僵直的躯体内,却是心念电转。

    青壮官员还没有被短暂的宦海生涯磨掉最后的棱角与理想,此时此刻,他们突然发现,景泰帝道出的八个字,竟然蕴含着他们潜藏于心的理想。

    富国强兵!

    卓轩若非亲耳所闻,他恐怕难以相信,在明代,有个年号叫景泰的皇帝,竟然具有如此远大的抱负,这一刻,穿越后仗着有颗现代灵魂的优越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为现代人,学了点半吊子现代知识,若是穿越到古代,就别想做帝王了,给景泰帝提鞋都不配啊!

    “陛下圣明!”

    青壮官员纷纷顿首,他们个个哭得稀里哗啦,此时完全背叛了师门······也不算背叛,说到底,他们都是天子门生。

    这是青壮官员第二次集体痛哭,第一次是土木堡惨败之后,他们集体聚在午门痛哭,彼时的哭是因为愤懑,绝望,焦虑。

    那时他们都在追问:大明到底怎么啦?竟然被个蕞尔小邦虐的奇惨无比,大明该何去何从?

    而此番痛哭,则是激动的哭,景泰帝承载了他们许多人的理想,从景泰帝身上,他们看到了大明的未来。

    “朕嗣承大统,拳拳欲富国强兵,以报仇雪耻,思与虏绝,而卿等累言复欲如前,遣使与虏往来,非朕本心,不允所请,咨尔大小文武群臣,其共议长策,果当如何可副朕志,明具以闻,勿事空言,图保身家而已!”

    景泰帝不想空喊口号,道明“富国强兵”的抱负之后,再次根据自己的本心拒绝了廷臣遣使通好瓦剌的奏请,并请在场所有官员为富国强兵“共议长策”,以符合天子的志向,明明白白的写出题本、奏本,呈给天子,别再为保全自己的身家而说空话。

    站在御座前的一帮文武老臣,现在只剩羞愧的份儿,从他们身上,折射出的是大明庙堂上的沉沉暮气。

    这场大辩论无异于给大明的政局投下了一颗威力巨大的震撼弹,只过了一个时辰,朝中舆论走向就骤然反转,这次陷入孤立的不再是景泰帝。

    陈懋、王直等人仍在做最后的努力,可以预料,老臣们的反弹还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是,结局似乎已经注定,无可变更。

    “陛下,江南、北境疮痍未复,中原一带灾荒连连,大明的确需要休养生息啊!”

    景泰帝扫视王直等人,目中罕见的透着分冷意,“别激朕,正因为要休养生息,所以朕才未组建精锐骑兵,远征丑虏,将其逐回漠北!”

    一帮老臣齐齐看向卓轩,集体语塞。

    唉,我只是一颗棋子!

    卓轩有些心塞,他完全听得懂君臣双方的言下之意,好像还能触摸到大明心脏部位的脉搏,明白双方究竟在为什么而争论。

    这场辩论远非明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它是一场心机重重的博弈,博弈双方要么妥协,要么彻底摊牌。

    而卓轩不由自主的成了景泰帝手里的一张牌,悬在那里,却不会被轻易打出。

    “卓轩,你说你是商人,作为商人,你想到了什么?”

    廷臣告退后,景泰帝仍不放卓轩回家,而是命他赴雍肃殿随侍。

    景泰帝略显兴奋,情绪大概还沉浸在这场大辩论所带来的震撼效果中。

    卓轩突然发现,年轻的天子似乎能够洞悉人心,在他面前装傻,那绝对是一项要求极高的技术活。

    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虚!

    “不出五日,丝绸价格将会暴跌。陛下准允内廷即日以市价购进薛家那名女子的万疋彩叚,她大概能占到便宜。”

    “无妨,这样的便宜朕乐于让她占。”景泰帝的目光从书架上移开,看似漫不经心的扫过卓轩的脸庞,“李安心思简单,肯定不懂那些左右丝绸行情的背后玄机,莫非有聪明人点拨他?”

    卓轩脊背上突然冒起了冷汗。

    “或许······无人点拨李典簿,却有人点拨薛家那名女子。”

    “你是说,此女能主动卖出万疋彩叚,还是因为朕的皇姊管教有方?哈哈哈······不错,朕的皇姊的确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世上聪明人不少,若把聪明劲用对地方,倒不会让人生厌。”

    景泰帝回到御座上,以指关节轻轻敲击案面。

    “大同那边有些变化,你不想回大同见见定襄伯郭登?”

    卓轩微垂着头,却能察觉到有两道光芒投在自己脸上,耳朵听到的是定襄伯郭登,脑中浮现的则是武清侯石亨。

    “不想。”

    “不想?这么快便忘了往日情分?”

    “微臣是募兵,拿钱打仗,谈何情分?哦,还是有情分的,当初微臣犯事,郭总兵欲严惩微臣以正军纪,彼时卫所军中有两名年迈的军官,一个是指挥使,姓袁,一个是指挥同知,姓裴,微臣与二老只有数面之缘,二老却替微臣仗义执言,让微臣免于皮开肉绽。时至今日,微臣还欠着二老的酒账。”

    “酒账?”

    “当时听说微臣要入京陛见,二老便说陛下必赏御酒,约定得赏御酒后,由微臣托人捎往大同,让二老共沐天恩。”

    “嗯,朕这里倒是不缺酒。”

第207章 有些愧对皇后() 
中秋的夜空万里无云,圆月高悬,流霜般的清辉洒满大地,京城的万家灯火被月华抹去色彩,化作银色大地的点点微亮。

    独坐于楼台之上,卓轩顿觉自己已化作月华中的一粒微光。

    楼台下,琴音袅袅,树影婆娑。

    《秋月照茅亭》,月儿抚琴,柳絮则如雕塑般静立于烛火之下,为了那件构思中的绝世锦衣而痴迷。

    此刻,在东安门附近的药铺内,想必柳元还在为生意忙碌,已然忘了今夕何夕。

    而舒展鸿远在异乡,二十余日来,舒展鸿的足迹大概已遍布北直隶的南北东西,然而,东山村村民依然是了无踪影。

    只有卓轩得闲。

    在这个节奏缓慢的时代,静赏夜色,可以领略上一世从未体验过的愉悦,就像去年在蘑菇山欣赏星光一样,思维很容易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

    只是,彼时的星光映亮了他的人生憧憬,而今夜的月色,却隐含着些许的秋思,淡淡的愁绪不时侵蚀着心底的那分迷醉。

    纵然拥有一颗现代灵魂,他却无法掌控历史进程,充其量只能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从一无所有的流民,到坐拥豪宅、巨额财富的京城商人,很难说这番改变,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

    庙堂之上权柄高悬,显赫人物倚仗权柄汇集成势,以不为世人所觉的隐秘方式拼命搏杀,巨大的能量将更多人裹挟进去,一不小心,就会有人化作齑粉。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他,还有一双无形的手把控着他,当初曾意气风发的想过搅动庙堂风云,也曾想过远赴江南,像鸟儿一般自由迁徙,如今看来,那纯属······幼稚!

    在景泰帝身边做了两天侍从,还是有所收获的,年轻天子对内非常慷慨,以往天子赐酒以杯计量,而这次景泰帝足足赏了他五大坛御酒。

    于是,派出两拨人,送两坛到大同,给袁、裴二老,送一坛到太原,給林峰。

    剩下两坛还是收藏起来吧,至于定襄伯嘛,嗯,他不喜饮酒······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愧疚了。

    白天徐朗让人过来送节礼,在京城就这么一个故人,卓轩自然会派人过去还礼。

    到了夜间,汪皇后身边的那名肖司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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