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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来了,蹲在卓轩身边,朝他嫣然一笑,笑容灿烂似霞光。她从提篮中端出一口瓦罐,瓦罐里盛满了羊肉汤。
“此事容我再想想,为你画了像,万一画像流落到坊间,传扬开去,天下青年才俊还不得云集大同,争睹你的芳容,我没多少银子待客,麻烦!”
“卓轩哥哥也学会了取笑我,真是的!”柳絮娇嗔的白卓轩一眼,随即咯咯咯直笑。
闻到肉香,田大等人早收手围了过来,这次柳絮带来五双筷子,不用折枝取食,大家先是抢筷子,接着疯狂抢食。
感觉附近有异常动静,卓轩扭头瞥向林外,却见林峰陪着袁、裴二老站在不远处相谈甚欢,发觉卓轩正看着他们,三人齐齐冲这边挥挥手,而后离去。
卓轩来不及施礼,有些诧异,不知二老为何前来这个偏僻处转悠,也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一瓦罐羊肉汤很快就被扫荡一空,柳絮收好瓦罐、筷子,告辞道:“卓轩哥哥,早上打的柴禾寄放在营外的马车上,我这就回去叫上我哥,同厨役一道取回柴禾。”
“你当心点,背不动就放在那里,等晚饭后我去背。”
“不用,你只管练兵。”柳絮回眸一笑,缓缓离去。
田大等人差评帽子也摘了,肉也吃了,心满意足的散开,非常自觉的分头练兵,根本不需要别人吩咐,卓轩只能让自己的嘴巴赋闲。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年老的厨役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跑过来,“你是······卓伍长?一帮衙役抓住你妹妹不放,说她是瓦剌细作,要带入府衙收监!”
“找死!”
卓轩一把操起长枪,快如闪电的奔出树林。
看见狂奔的卓轩和紧随其后的田大等四人,校场上的数百营兵齐齐一怔,瞧这架势,卓轩恐怕会杀人,是谁把他给惹急了?
卓伍长,你可不能出事呀,你这帮人要是因杀人而被砍了头,咱们找谁垫底去?大家校场练兵还会轻松么?
陈密揉了揉眼睛,指着卓轩的背影,恍然道:“嘿,练兵时间,他······他竟敢擅出军营,大胆!”
突然,吕良、郭嫣出现在了卓轩五人的身后,七道人影先后消失在军营那道宽大的正门之外。
第66章 姑奶奶饶命()
“你们凭什么抓人?放开我!”
“他二人跟咱们是一起的,你们逮人可以,但得先去向林把总禀明实情,征得林把总的首肯。”
在离军营大门约半里远的街边,四名衙役分成两班,两人用公明棍夹着趴在地上的柳元,两人反扭着柳絮的双手。陆某、曲某站在一旁,冷冷看着这一切。
柳元一个劲的挣扎,柳絮则显得出奇的安静。
三名年老的厨役堵在衙役身前,不停的与之理论,不让衙役将人带走。
地上散放着五捆柴薪,被摔烂了的两捆显然是属于柳家兄妹的。
“去,去,去!此事与营兵何干!”曲某站在陆某身前,连连挥手驱赶三名厨役,却也不敢动手推人。
陆某仍不失从容,伸手淡然抚须,沉声道:“有人密报,这个小娘子是混入城内的细作,咱们奉命捉拿瓦剌细作,尔等无故阻拦,误了大事,何人承担得起罪责!”
奔跑中的卓轩听得此言,便放缓了脚步。心中有分疑惑:这伙恶棍为何单单诬柳絮是细作,且看上去好像只想带走柳絮一人?
“细作关乎军务,我头一次听说缉拿细作之事归一帮偷鸡摸狗的杂碎掌管,而堂堂总兵官的营门竟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卓轩寒着脸沉沉上前,将长枪骤然掷出,长枪呼的插在已然解冻的泥地上,枪柄猛的一震,刺耳的颤音伴着两道比利刃还要锐利的目光掠向一帮胥吏与衙役。
“再过一些日子,我或将命丧疆场,正好,在此之前找几个恶棍殉葬,尽管劳资对他们殉葬感到恶心,但劳资认了!”
四名扭人的衙役率先领略到了透心的寒意,身不由己的缓缓松开双手,柳元、柳絮恢复了自由。
“卓轩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柳絮奔到卓轩身边,笑望卓轩一眼,旋即鄙夷的看向仍在强作镇静的陆某。
“你······你······何时成了营兵?”
陆某脸上有分难以掩饰的惊愕,而曲某眼珠一转,暗暗后退,准备开溜。
田氏兄弟、牛贵、舒展鸿跑过来截住那些人的退路,吕良、郭嫣则停在稍远的地方旁观。
舒展鸿嚯的拔出腰刀,此刻,腰刀经阳光一照,还真有一番“光明如水轻如纸”的慑人锋芒。
认出那个曾扇自己耳光的衙役,舒展鸿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几个大耳括子抡过去,打得对方嘴角鲜血直流。那人紧紧盯着舒展鸿手上寒光闪闪的腰刀,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做出任何的反抗动作。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残酷现实!
一方拿着锋利的兵器,另一方只配携带威慑力有限的公明棍,双方可以施加的暴力等级完全不对等。
就在半月前,衣衫褴褛的舒展鸿还是衙役眼中的蝼蚁,可如今,衙役在手执腰刀的舒展鸿眼里,不过是几只小小的蚂蚁而已!
即便在京城,身为民籍的五城兵马司巡捕也常被军籍士卒欺负得找不着北,连天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在大同这个军事管制区,适逢战争年代,胥吏、衙役在一帮随时都可能命丧疆场的大头兵面前,那就是一个屁!
四名架人、扭人的衙役先是妙怂,继而秒跪。
“军爷饶命!”
曲某在微微颤栗,只怕下一个瞬间就会跪伏于地。只有陆某还在勉力撑着。
你有屁的架子可摆!
卓轩不屑的斜视陆某一眼,随即转视田大、田二,给二人递了个眼色。
田氏兄弟一脸的懵逼。伍长,啥意思?咱们看不懂啊!
嘿,这俩傻货,长着健硕的身板不乘机抖抖威风,难不成要让本伍长亲自动手?
娘的,思想工作还是不可或缺!
卓轩坐在一捆柴薪上,手指陆某、曲某二人数落道:“你二人一个姓陆,指鹿为马的鹿,一个姓曲,蛆虫的蛆······”
陆某、曲某齐齐一怔。小哥,你用词跳来跳去,好像对不上号啊!
“对,就是这样,鹿、蛆,你们的姓恶心到劳资了!”
卓轩伸手摸脸,瞬间换了副苦大仇深的面容,“去年秋天,鞑贼大举入寇,阳和城那边有四个乡下孩子与家人离散,结伴逃入荒野,从此过上了野人般的凄惨日子,成天活在豺狼虎豹眼皮底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到了冬天,四个孩子就跪在雪地里刨草根充饥,手指头都差点冻掉了······”
舒展鸿诧异的扭头看向卓轩,一个劲的挠头。嘿,当时咱们吃得那么好,玩得那么嗨,你说的事我怎么没印象呀?
“四人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后来,他们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就从山上采了点药材背上,互相搀扶着逃往大同方向。当时天寒地冻,北风呼号,他们就这样一路艰难的走呀爬呀,好几次差点倒毙在道上。
四人历尽千辛万苦总算进了大同城,原以为在城中卖掉药材,能换几顿饱饭,却不料落在了你们这帮杂碎手里,银子被你们抢光,人被你们打的伤痕累累,四个孩子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看只能悲惨的流落街头冻死饿死。”
路上不是坐了马车,还吃了松茸炖雉鸡么?听到这里,柳元就不想赖在地上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摸着后脑勺,竟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经历了。
“哇······太惨了,他们四人比我兄弟二人还要命苦!”田大掩面哭了起来,田二也是直抹眼泪。
那边郭嫣、吕良二人的眼中不知何时浮起了泪光。
尼玛,入戏太深,居然搞得自己的鼻子也在泛酸!
卓轩撇撇嘴,站起身来,冲陆、曲二人沉声道:“四个孩子走投无路,只好投军。老天有眼,军营收留了他们,其中一人还做了伍长,成了肩负保土安民使命的精兵!可是,你们这帮杂碎根本就不把军营,不把军中勇士,甚至不把郭总兵放在眼里,仍在诬陷四个孩子是瓦剌细作,且公然在军营门口欺凌其中的兄妹二人,你们以为,这朗朗乾坤之下,就无人治得了你们的恶行么!”
“揍他娘的!”
陆某等人平时惯于鱼肉百姓,民众早已对他们深恶痛绝,此刻,见有营兵镇住了那帮狠人,就不再忍气吞声了。于是,一名围观的壮汉振臂一呼,立马引得应者无数。
田氏兄弟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他们的伍长也曾是受欺的对象,受现场观众的情绪感染,二人一时间怒火中烧,就想冲上前去对陆、曲二人来顿胖揍
可惜,他们迟了一步,被郭嫣、吕良抢了先。
“嗷······气死我了!”
郭嫣气得星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抡起长刀的刀鞘,直接就往陆某身上使劲的招呼。
“哎哟,姑奶奶饶命!”
第67章 一死五伤()
貌似深不可测,只差装逼学周公瑾摇动羽扇的陆某立马露出了本来面目,倒在地上翻滚求饶,丑态毕现。
与下手狠辣的郭嫣一比,谦谦君子吕良也不遑多让,帅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漂亮的脸蛋上透着分狞色,咬牙对曲某就是一顿疯狂的拳打脚踢。
田氏兄弟、舒展鸿、牛贵也没闲着,各据一方围殴跪地的四名衙役,加上围观的民众施加暗手,四名衙役不一会就挺地上没了动静。
陆某、曲某的下场更惨,只怕二人身上骨头断掉的部位不止一处。
思想工作的威力竟会如此吓人?卓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过去看看挺在地上的六人,暗中有分懊恼。
还有没有能吭声的呀?我还没问你们为何要强行带走柳絮呢!
沉沉走到余怒未消的郭嫣面前,“你倒是玩爽了,可我的银子、玉佩找谁要去!”目光扫向陆某等人,哎哟,赔大发了,这些人不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这还怎么讨债呀?
郭嫣抬起手,手指差点戳中了卓轩的鼻梁,“你这人眼里只有利没有义,教训几个烂人都拖泥带水的,废物!”
一枚玉佩外加二十两银子,那是多大一笔财富呀,懂不懂?你就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卓轩心中一动,开始盘算是否该逼堂堂总兵官的三女儿赔偿损失。
一眼瞥见吕良转身又朝躺地上纹丝不动的曲某补了一脚,卓轩的思绪顿时在风中凌乱。
你干嘛要踢“尸”?一个大好的男儿,跟着郭嫣没混几天,就变得如此的变态,你的温文尔雅哪去了?照这节奏,只怕柳下惠跟郭嫣混几天,也会毁掉一世的美名!
真是近墨者黑!
郭嫣径直走到柳絮面前,略显得意的微笑道:“原来你不曾习武,哼,还以为你多了得呢!”
这次柳絮选择了默然不语,没再让郭嫣难堪。
郭嫣邀上吕良转身就走,途中回首冲柳絮道:“真被那些烂人抢走了玉佩?过些日子我送你一枚!”
这边卓轩急了。郭老大,你玩嗨了怕是要玩出人命,就想拍屁股走人,这烂摊子谁来收拾呀!
自知留不住变态女,卓轩转而向现场观众投去求助的目光。诸位大侠,你们方才也过了把手瘾,好歹也该做个目击证人才对得起天地良心!
见事情闹大了,可能会出人命,现场观众无人还敢逗留,转眼间,人群如烟散去。
吕良、郭嫣前脚刚走,林峰后脚就带人来到现场。
林峰自然得知了事情的起因,上前瞧瞧躺地上的六人,凝思片刻,转身铁青着脸手指卓轩,“你······军纪森严,你却如此胆大妄为,正好,本官拿你立威!”
遥望郭嫣、吕良的背影,却又神色一缓,凑近卓轩耳边道:“此事因你而起,若是闹大了,还得你自己兜着!”
也不看看带头老大都是些什么人,说溜就溜,一点担当也没有,我不兜谁兜?总不能把责任推给那几个非傻即弱的手下吧!
卓轩有些郁闷,就暗中安慰自己道:当律法不能伸张正义的时候,除暴安良就会成为一种美德,嘿嘿,我在行善积德!
林峰朝随行的十余名兵士挥挥手,“将这些人抬去大同府衙,就说,此六人强抢民女,疑似拐子,营兵恰好撞见了,下手重了些,管营把总林峰特命人将六名拐子送来,移交大同府衙审讯。”
你不是说让我一人兜着的么,怎么早早就将自己的名字也给搭了进去?卓轩诧异的望了林峰一会,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身在军营,他并非只是一个人在面对所有的是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