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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渐渐缩短,就在还有三十余步之时,辕马被地上布设的铁制拒马所绊,接二连三栽倒地面。
马车随后侧翻,火捻燃尽,引爆车上轰天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肃章门巍然不动。
三十余步距离,爆炸时产生的气浪撞击着宫门,虽然震得宫门不断颤抖,但却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破坏。
宫城上差点被气浪掀下来的禁军士兵,见着门外一片狼藉,见着临时铺设在门外的特制铁拒马大致完好,不由得暗暗庆幸。
前后共有五辆马车来袭,如果让这些马车冲到肃章门边然后爆炸,就是有几个肃章门都扛不住啊!
原先赶往玄武门的禁军队伍,得知肃章门遇袭,随后分兵一部赶过来增援,但距离有些远,急切间无法及时抵达,亏得肃章门守军临时布设特制铁拒马,不让逆贼炸破宫门。
否则一上来对方就炸破宫门,随即策马冲入宫内,禁军们还真就阻拦不及。
宫门外,街道上,梁叔谐见着爆炸的浓烟渐渐消散,而肃章门依旧大致完好的耸立,不由得急躁起来。
今日元会,皇宫里即便戒备森严,禁军也不会在诸门外设置拒马以防止有人袭击,因为这有碍观瞻,事关朝廷脸面。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梁叔谐派出的人早已看得明白,元会开始时,皇宫宫门外确实没有设置拒马,一切都和往日相仿,只不过守门的禁军士兵多了一些而已。
比平日多数十人守门,这点人数在满载轰天雷的马车面前不算什么,梁叔谐原本很有把握能快速攻破肃章门,在宫内禁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冲到太极殿。
作为天子的外援和杞王父子对决,若届时杞王已经毙命,那更好。
但现在,他连宫门都打不破,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妄想。
梁叔谐身边,聚集着梁家精锐部曲,就等着肃章门破,跟随三郎君(梁叔谐)冲进皇宫来一番恶斗,但现在看着依旧紧闭的宫门,大家都急起来。
如此下去,还怎么为郎主报仇?
三郎君说了,老郎主忽然去世,就是被杞王父子投毒害死的,而世子明知事情真相,却忍气吞声不敢报仇。
正是因为如此,气愤填膺的部曲们才被发誓报仇的三郎君所鼓动,抛弃了本该效忠的世子,选择跟随三郎君起事,为老郎主报仇,顺便协助天子铲除奸臣,博取富贵。
部曲们知道参合这种事风险很大,但郎主若在时,想必也会选择冒险,一如四年多以前,协助周军攻入长安那样。
部曲们愿意冒险,但如今连宫门都打不破,遑论其他。
正焦虑间,忽然肃章门处喊声大作,似乎门后爆发了激战,梁叔谐紧张的等着,不知等了多久,竟然看见肃章门缓缓打开。
几名身上血迹斑斑的宦官,从门缝里钻出来,向着他这边大声呼喊着,因为距离不算得很近,梁叔谐听不清楚对方在喊什么。
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随即策马扬鞭,带着部曲向缓缓打开的肃章门冲去。
宫城墙头上的禁军似乎陷入混战,无暇对外放箭,所以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梁叔谐冲入皇宫。
那么只要一切顺利,从今日起,他就能成为权力核心中的一员,再精心谋划一番,坐上那个位置不是不可能。
原本,梁叔谐是可以靠女儿成为外戚,接近权力核心,但父亲忽然病逝,使得一切成了泡影,但他不甘心,所以诈称父亲是被杞王父子害死,从兄长手中夺得部曲的指挥权,铤而走险。
这,无非是计划提前发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叔谐心中激动万分,却没有傻乎乎的冲在最前面,他要提防宫内忠于杞王父子的禁军狗急跳墙,所以让数十名部曲在前方开路。
奋力冲过宫门的梁家部曲,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前方是气势恢宏的宫殿,而两侧。。。
是戒备森严的禁军。
“中计了,这是陷阱!”
刚来得及喊出声的部曲,被如雨下的箭矢射成刺猬,刚要穿过肃章门的梁叔谐见状大惊,毫不犹豫调转马头要往外跑。
然而她想掉头,但紧随身边的部曲们急切间却掉不了头,一群人骑着马在宫门处打转,短时间内调转方向谈何容易。
梁叔谐跳下马,指挥部曲下马堵门,自己徒步往外跑,跑到外面之后,骑上一名部曲让出来的马,领着外围的部曲正要撤退,却见街道上涌来许多骑兵。
陷入绝境的梁叔谐,嚎叫着策马前冲,挥舞着佩刀,率领部曲撞了上去。
。。。。。。
太极殿,千金公主抱着天子的遗体嚎啕大哭,百官拜伏于地,惶恐不安,杞王世子、大司马宇文明单膝跪在一旁,默不作声。
殿内一隅,被禁军士兵团团围住的天子侍卫们抱头蹲着,位于其中的宇文化及,透过间隙看着天子,他在心中祈祷对方是装死,但总总迹象表明,天子已经完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宇文化及汗如雨下,身体微微颤抖,陷入了极度惊恐之中,他没有想到事情的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天子死了,即便梁叔谐随后攻入皇宫,也没办法逆转局势,因为只有天子活着,才能号召禁军士兵以及文武百官阵前倒戈,抛弃杞王父子,做天子的忠臣。
梁叔谐的部曲,比起皇宫内的禁军要少很多,攻入皇宫后不可能撑太久,所以今日之事要成功,关键之一是解决杞王,其二就是天子必须活着。
现在呢?杞王虽然不死也差不多,但天子死了!
死得极其痛苦,接连吐了几口血,明显是中毒身亡,而能够下毒的人。。。。
回想方才杞王遇刺后的一幕幕情形,宇文化及注意到一个细节,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瞥了一眼大司马宇文明。
他看不到对方的脸色,却猜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那就是对方很果断,以至于毫不犹豫弑君,不给他们任何翻盘的机会。
弑君是大罪,对方为了掩饰,必然。。。。
所以,接下来该推卸责任,让我们背起这个罪名了!
猜到自己大限将至的宇文化及,处于极度惊恐之中,牙齿不住打架,一股强烈的尿意从腹部上涌。
他还年轻,不想死,因为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冒着巨大风险四处奔走、牵线搭桥,殚精竭虑策划的一场宫变,不该以这样的结局而落幕。
如果被落实了“弑君”的罪名,他一家都要完了!
所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不想死啊!
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宇文化及本已乱成一团的思绪忽然清晰起来,不顾一切站起身,指着身边一人高声大喊:“是他,是他!”
“方才,是他往天子喝的醒酒汤里放了东西!”
第五十章 指鹿为马()
被宇文化及指着、不断大喊“是他”的刘居士,此时满脸茫然,他还沉浸在天子遇害的巨大悲痛之中,一下子搞不清楚宇文化及指着他大喊大叫是何用意
是,方才他是给天子喝的醒酒汤里放了些东西,但那不过是些许椒盐,没什么奇怪的。
当年天子驾临西阳,品尝了西阳城里各类美食,对于用作佐料的椒盐颇为青睐,天子很喜欢椒盐的味道,自那以后,饮食里就喜欢用一些椒盐调味。
刘居士对于天子的喜好谨记在心,随身带着一个小瓷瓶,里面放着从御厨那里匀来的椒盐,以备天子不时之需。
他不是御厨,却给天子的饮食里加东西,这种行为当然不妥,容易被人误认为是投毒,但刘居士作为救驾功臣,没人会认为他有弑君的动机。
更何况,天子时常被长公主念叨“吃椒盐太多容易上火”,御厨不敢给御膳放太多椒盐,所以天子就指望刘居士用“私藏”的椒盐里给御膳调味。
所以刘居士随身的小瓷瓶成了天子的“小秘密”,这个小秘密,宇文化及知道,其他几个侍卫也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才天子喝酒喝得有些过了,酒劲上涌,迷迷糊糊,刘居士怕天子酒后失态,胡言乱语,弄出祸事来,赶紧让宦官上醒酒汤,然后习惯性往醒酒汤里洒了一些椒盐。
宇文化及和几名侍卫当时是看着的,大家都没什么异议,怎么。。
想着想着,刘居士回想到杞王遇刺之后,天子身边一人的动作细节,不由得心中大惊,随即站起身,脱口而出:“啊!是。。。”
见着身边的禁军士兵扑上来抓自己,刘居士急得不断挣扎:“不,不,是。。”
“是他,就是他!”宇文化及高声呼喊着,“就是刘居士往天子所饮醒酒汤里放东西,是他投毒弑君!!”
“弑君”二字,让刘居士如遭五雷轰顶,他终回过神来,明白宇文化及指着自己大喊是何用意。
禁军士兵一拥而上,就要将刘居士扑倒在地,刘居士忽然嚎叫一声,奋力将按住自己的士兵掀翻,随后猛地扑向搂着天子的千金公主。
慌乱之中,刘居士身上被禁军士兵砍了几刀,鲜血直流,他将千金公主抓住,刚挡在身前,还没来得及控制对方,就被扑上来的禁军士兵死死抓住。
披头散发的刘居士,终究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被禁军士兵们奋力扯开,随后压在地上。
他拼命抬起头,制看着面前一个个手持钢刀的禁军,看着躺在地上、死状凄惨的天子,又看着躲在人群中指着他高呼“弑君逆贼”的宇文化及,睚眦俱裂。
你、你竟然指鹿为马!
被士兵簇拥的宇文明,瞥了一眼宇文化及,对于事情的发展有些意外,因为天子是怎么死的,他清清楚楚。
弑君大罪,当然要栽赃到宇文化及、刘居士等天子亲信之中,所以宇文明正打算将这些人关起来,然后。。。
如今宇文化及这么一喊,他倒是可以顺水推舟,省去许多麻烦。
电光火石间,宇文明就有了主意,看向挟持长公主(千金公主)未遂的刘居士,杀心骤起,对身边心腹使了个眼神,那人默默向前。
“刘居士,你不但犯下弑君大罪,还敢挟持长公主,真是穷凶极恶、罪该万死!”
。。。。。。
小黄,总管府署,欢乐在继续,筵席间官员们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看着歌伎翩翩起舞,品尝着官厨烹饪的黄州风味美食,好不快活。
而上首处主位却空空如也:亳州总管、豳王宇文温起身更衣,故而不在座位上。
此时,本该在厕所出恭的宇文温,却在某处角落坐着,啃着“大盘鸡”,看着王府司马张定发带着个侍卫近前,随后面色不善的问道:“是他?”
“回大王,正是。”
宇文温放下筷子,看着这名有些憨厚的王府侍卫,问道:“有田,那壶酒,你加了茱萸后尝过?”
豳王府侍卫梁有田闻言答道:“回大王,尝过了。”
“你不觉得茱萸放多了,很辣的么?”
“呃,不辣呀。”
宇文温揉了揉太阳穴,想发飙,最后还是摆摆手,让对方继续返回岗位继续“执勤”。
今日酒宴刚开始时,宇文温作为主官,接受佐官们的敬酒,然而那酒一喝下去,仿佛喉咙着火,沿着食道一直烧到胃。
那一瞬间,宇文温的反应就是自己喝下毒酒,人生即将走到尽头,雄心壮志烟消云散,什么御宇天下,不过是浮光掠影。
弥留之际,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尉迟炽繁,一想到自己就这么走了,妻妾及儿女们孤苦无依,宇文温不由得心中悲叹:好好活下去,梦见我时,不要哭得太伤心啊。。。。
即将从人生舞台“谢幕”的宇文温,满脑子想的是妻妾儿女,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肠穿肚烂、吐血身亡之际,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辣感依旧。
没错,宇文温喝的酒放了茱萸,目的是“杀菌”及调味,所以会有些辣,但他事前吩咐“茱萸不要放太多,有些辣即可”,结果变成了“辣穿喉”。
问题出在哪里呢?
出在给酒放茱萸兼试毒的侍卫梁有田,这位很吃得辣,所以往酒里放的茱萸量很大,但李有田觉得“不辣”的酒,到了宇文温这里就是“辣穿喉”。
在辣椒传入中原之前,茱萸是常见的辣味作物,虽然辣度比不上后世辣椒,但精制的茱萸粉依旧很给力,辣味十足。
所以,一切都是宇文温想多了。
他没有中毒身亡,纯粹是被过辣的酒给辣着,还差点当众出丑。
一旁的张定发,见着梁有田离开后宇文温依旧面色不善,试探着问:“大王,是否回席呢?时间太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