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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哨探来报,豫州总管派出大军南下,一个时辰前距离平阳不到一百里路。”一名部将汇报军情,尉迟顺和一众将领闻言面色凝重。
留个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军正常行军速度大约是每日三四十里可若是单独派出骑兵的话就要快上许多,豫州军要是派出骑兵过来骚扰牵制那么他们的撤退计划就要受影响。
“立刻传令下去,放火烧城!”尉迟顺没有纠结太久便下达军令,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拿下平阳并不等于要守住平阳,将百姓迁走放火烧城不给豫州军留下一粒粮食。
他所率领的安州东路军责任是提防并牵制豫州军所以有机会便要出手给对方放血进而吸引更多的兵力过来,应州和申州之间是桐柏山东段往来都是山路上有关隘扼守可谓是易守难攻,这些关隘如今都在安州军手里所以不怕豫州军来犯而尉迟顺就是要尽量吸引对方在这几处关隘和自己耗。
“司马,还有城中百姓没撤完,是否。。。。”有将领问道,尉迟司马此前下了命令大军入城不得烧杀劫掠,迁移百姓的过程中不许胡乱杀人。如今百姓没撤完就放火烧城他怕会有人受困这和之前‘和气’的形象有些不符。
“先在没人的地方放火,还在磨蹭的人见了火光自然会加快动作,等烧到这边人也都撤完了。”尉迟顺没有改变命令的意思,他随着父亲、蜀国公尉迟迥征战多年知道慈不掌兵该狠心就要狠心。他看了看城外那一长串队伍补充道:“多安排些马车,尽量带上老弱妇孺。”
这个年代人口是最的,平阳城有居民两千余户以每户五口计可达上万人迁到安州也可以开荒种田增加赋税,留下一个无人的空城后豫州军连守城都没有青壮可拉,所谓此消彼长就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我军此次出击给豫州军一个耳光。平阳守军伤亡不小若是再派兵守城怕是得布置数千人。”一名将领看着城中那渐渐亮起的火光说着,“这边多些人那能往西边去的就要少一些人,总管在荆州也就能多上几分优势了。”
豫州要防安州就必须在这平阳城驻军,有了此次失守的教训对方肯定要加强兵力同时还要在别处预留兵马,他们得防着安州军下一次进攻时是否会倾巢出动拿下平阳后直接挥军北上,平阳离豫州州治上蔡也就两百里要是骑兵来个昼夜兼程突袭怕是会一击得手。
“不光是西边,听说豫州东面的亳州总管府已经被尉迟总管给拿下,豫州这边防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去救荆州。”另一名将领补充道,如今安州军势头大好只要再熬上几个月待得局势稳定那荆州总管府就算是吃到肚里了。
将领们正对眼下战局讨论得热火朝天尉迟顺却没有参与,方才他们提到的那个‘尉迟总管’指的是青州总管尉迟勤也就是他的堂弟。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尉迟惇则是相州总管如今正率领大军在荥州和朝廷大军交战。
“也不知父亲如今是否安好。。。”他回望北面天空喃喃自语道,父亲尉迟迥在邺城扶持赵王宇文招幼子宇文乾铿为帝另立朝廷,父子相别已有一年多。
去年六月蜀国公尉迟迥在相州起兵反杨,当时在长安的安固郡公尉迟顺被杨坚软禁若不是后来有女婿宇文温相救怕已是身首异处,来到安陆之后得益于亲家宇文亮是安州总管所以出任总管司马领兵打仗,如今看着两方局势好转一同抵抗杨坚而尉迟顺心中的不安也开始萌芽:若是真的诛杀了杨坚,那之后呢?
父亲如今是邺城朝廷的丞相,若是日后能诛杀杨坚那在邺城登基称帝的宇文乾铿自然是大周的真命天子而父亲也就是大周的实权丞相,到那时宇文亮父子三人该如何自处?
一山不容二虎,尉迟家再造大周有功必然位高权重最后和作为宗室的宇文亮父子三人产生对立。小皇帝会长大的,他会开始觉得尉迟家尾大难掉所以借助硕果仅存的宗室力量也是必然的,到时候尉迟迥父子叔侄四人对阵宇文亮父子三人那他该怎么办?
无论是那边最终获胜对于尉迟顺来说都是两难:无论是谁获胜必定斩草除根,宇文温死了那自己女儿三娘怕是活不下去。若是尉迟家亡了自己死了三娘怕是也活不下去。
虽然眼下局势未定也许杨坚最后能得逞或者弄成三十多年前东、西魏对峙的情况,现在为以后的事情苦恼似乎有些可笑可尉迟顺已从某些细节上察觉出不对头:父亲于六月发动攻势的时候并没有和宇文亮联络,至于现在有没有联系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父亲并未将宇文亮视为盟友,也许是因为对自身实力有信心又或许是认为宇文亮曾经和杨坚媾和不值得信任,无论何种原因这和去年起兵讨杨时联系宇文亮的事情有了鲜明对比,这个态度本身已经说明他的父亲对宇文亮颇有微词。
所以尉迟顺觉得自己心中的不安并不是没有道理。杨坚未除父亲就对宇文亮有意见那么要是真的解决杨坚之后关系只会越来越紧张直到爆发冲突。
就算父亲能忍,就算宇文亮能忍,可自己的弟弟、堂弟还有自己的女婿和他兄长能忍么?他们各自的部下能忍么?小皇帝能忍么?更别提那些唯恐天下不乱好浑水摸鱼的世家、勋贵们了。
‘若是局面就这样僵持下去其实也不错啊。。。’尉迟顺遥望西北方向天空心中如是想。
。。。。。。
桐柏山东段,山路蜿蜒曲折挤满了拖家带口的百姓,他们被安州军驱离平阳城踏入桐柏山沿着山路一路南下走了许久之后来到这申州同应州交界处的关隘。
申州往南面翻越桐柏山有三条路。路上各有一道关隘是为义阳三关:百雁关、武阳关、平靖关,武阳关居中而百雁关、平靖关分居东西两侧,这群百姓走的便是居中的武胜关道。
平日里走这三关道每条都要三、四日时不时还得提防桐柏山巴蛮袭扰,不过自从五月底巴蛮作乱被陆续平息之后山路消停了许多。因为迁移的平阳百姓较多而山路狭窄的缘故此次他们分成两拨,一拨走这武阳关另一拨走平靖关。
至于东面的百雁关因为处于桐柏山东麓极易被豫州军拦截所以并没有人走,安州军押送百姓入了桐柏山之后也没再催促毕竟殿后的大军堵住了山路入口就算豫州军追来也无可奈何:路太窄了而两侧要么是沟壑要么是峭壁。
百姓们走在山路上,队伍间穿插有马车上边也坐了许多老弱妇孺,安州军士兵虽然赶人的态度凶了些但按着上官的命令倒是没对这些平民‘动手动脚’还让走不动路的老人、妇孺坐顺风车。现在也不怕后有追兵所以队伍行进速度慢些也无所谓。
一名女子抱着个小女孩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滑差点滑到旁边的深沟里还好被身边男子拉住,后边跟着维持秩序的士兵见状拦住身后马车:“带她娘俩一程。”
那女子见状颇为感激在男子的帮助下挤上了马车,士兵见着那小女孩怯生生的样子不由得一笑对那名男子说道:“你这女娃长得不错,水灵灵的。”
见着男子没吭声他担心对方以为自己对其女儿心怀不轨赶紧补充道:“莫要惊慌,到了安陆之后官府会好好安置你们,有田有地有房,不比在平阳差。”
“军爷,不知去这安陆要多远?”那男子似乎是相信了便壮着胆子问道。
“这要看你走那条路了,出了山要是往南走过了岳州再往西去安陆,这条路约莫一百四十里。若是出了山往西去应州再拐向南去安陆那就是一百二十里。”
男子谢了一声便跟着马车前进车上那女子怀中小女孩忽然间哭起来,女子不住哄着怎么也不停她也没有找跟在旁边的男子帮忙而男子也是无动于衷,士兵瞅了瞅小女孩便从怀中摸了一下掏出半截炊饼递给那男子:“你女儿饿了吧?给她拿着。”
“呃。。。谢谢军爷。”那男子忙不迭道谢,听得士兵问他女儿多少岁先是说六岁可瞥了一眼小女孩之后改了口说是三岁。
男子将饼递给女子怀中小女孩可对方却不敢接,女子瞥了一眼男子之后面色紧张的接过饼让小女孩吃,那士兵觉得这一家三口看起来有些奇怪,小两口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差。
士兵觉得有些蹊跷,之前按照上官的要求士兵们盘问过每一个百姓免得有漏网的豫州军士兵混在平民中,这小两口是他负责盘问的当时已确定是夫妻。
‘莫非外面养了婆娘?’他想了想便不再,平日里因为婆娘生不了男孩传宗接代而在外面养小的破事他也时有耳闻所以认为眼前这对夫妻关系不睦大约也是这样子。
前方山路转过一个弯。一座关隘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关隘两侧俱是陡峭山壁只有关隘大门能通过,大门顶上‘武阳关’三个大字清晰可见。
关墙上旌旗招展,女墙后士兵们披坚执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这绵延无尽的队伍。那名跟在马车旁的男子瞥了一眼武阳关之后低下头又向一边望去和另一人的目光相接。
队伍之中也有些许目光在相顾交错,似乎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第八十六章 传言()
岳州,州治孝昌城内,岳州刺史之子许绍正在家中箭堂戏射以箭会友,他的比射对手是同窗好友、沔州刺史之子郝吴伯,数日前许绍随军回到安陆便告假到岳州探望父母今日好友登门拜访。
戏射分单射、朋射,今日只有他二人所以进行的是单射而箭靶距离八十步算是低难度,一番较量下来却是郝吴伯以微弱优势获胜。
“嗣宗在军中未曾练箭?”郝吴伯说完后放下弓箭走到一旁坐榻和许绍隔案对坐,许绍擦了擦汗笑着回道:“军中事务繁忙成日里督人做事哪里有空,再说军中射术高手颇多,箭靶距离都是一百二十步且不许选弓,我哪是他们的对手。”
郝吴伯知道许绍这几个月都在军中便问起军中趣事,六月上旬安州总管宇文亮率军讨杨在荆州总管府连番恶战而许绍也参与其中正是听故事的好时候。
交谈间,郝吴伯示意随从奉上一个木盒:“此为我家中新制茶饼,嗣宗品茗一二。”
许绍示意仆人接过并拿来已经点起的小炭炉及一应茶具,两名丫环随后在一旁用小火炉烧水,她们小心翼翼的将一片茶饼取出放在瓷碗里仔细捣碎然后正要加入葱、姜时许绍出言阻止:“且慢,清泡即可。”
饮茶之风至魏晋起至今已经在江南风行多年,从开始的当做提神药物到后来的日常饮料直至成为习俗,不过正如天下形势一般,南人饮茶而北人饮酪。
“嗣宗在宇文统军麾下征战,坊间传闻是否属实?”郝吴伯见泡茶还要花些时间便问道,安州总管宇文亮次子宇文温风评不好有颇多恶名故而他有些好奇,好友正是在宇文温手下做事便想听听对方的说法。
去年五月郝吴伯路过孝昌拜访许绍,两人在城东郊外十里亭遇见了过路的西阳郡公宇文温,当时许绍和宇文温打赌输的人要脱光绕安陆跑三圈,后来赌约不了了之而许绍也在宇文温新练的军队里做事。
“承业所说传言所指为何?”许绍只是笑着问,郝吴伯字承业故而以此相称。他自知那位西阳郡公在外边弄出的恶名太多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让对方点明。
郝吴伯自然是先问最近传的绘声绘色的“宇文恶狼在江陵大开杀戒,拔刀乱砍血流成河”传言,许绍听了之后只是苦笑着说那晚梁国宫中有变,宇文温领着士兵入宫营救其兄长宇文明。期间虽然有打斗可没有什么血流成河的情况。
他那晚虽然是在军营防守没得亲临现场不过听入宫的士兵说当时有人带路,走的是地道所以不杀一人就入了宫,在宫里也是打退了挡路的禁军而梁国宗室也没什么损伤。
“原来如此,当时听得他人这般说我还觉得奇怪。”郝吴伯说完后又有些欲言又止,他其实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个版本的传言。当然一开始就问的话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如同粗胚一般。
有了前一个问题做铺垫后他沉默片刻最后干咳一声还是问了出来:“呃,我还听说。。。听说宇文统军淫乱梁国后宫来着,想来也是子虚乌有吧。”
大家都是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只是再有家教一听到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还是耐不住好奇心,许绍听得好友这般问也是苦笑不已:“那只是统军带着梁主失散在外的女儿闯宫认亲,哪里来的那什么。。。”
见得对方愕然,许绍也是干咳一声将他们是如何南下在枇杷寺救下萧姑娘、火烧江津戍、伏击陈叔陵然后待得陈军退兵后己方入城时还送萧姑娘回家的事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