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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这样,意味着城内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许多士兵和百姓不想死,所以还是想逃亡。
因为瘟疫的蔓延,易守难攻的崮山城虽然兵精粮足,却已经摇摇欲坠,对于这一情况,城主穆天德心知肚明,他不是没有采取措施挽救,却已经有心无力。
人心浮动,士气大跌,光靠杀解决不了问题,而穆天德自己也已经身染恶疾,浑身发红疹。
从城里出现瘟疫到现在,已过二十多天,一开始发病的人,已经死了大半,穆天德注意到这些人从发病到病死,时间也就十几二十天。
而那些侥幸没死的人,脸上脓疱疹结痂、脱落,变成麻脸,从发病到病愈,时间跨度也不多是十几二十天。
按着这么算,他只剩数日时间,届时若是熬不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自己死了,部下必然会开城投降,届时他的家眷无依无靠,下场怕是不妙。
若自己没死,但城内军民因为染上瘟疫伤亡过半,到时候又如何抵挡攻城的周军?
想着想着,穆天德心中悲愤,为自己那时的决定而后悔不已。
将近一个月前,周军逼近崮山城,他召集兵马加强城防的同时,让周边百姓入城暂避,而先前出战的军队溃散后,许多溃兵也往山城赶来。
按说这些溃兵里很可能有周军收买的细作,或者周军细作直接混进来,但穆天德考虑再三,还是收容了溃兵。
不收容不行,大敌当前,正需要鼓舞军心,如果弃溃兵于不顾,那么城中将士心里会嘀咕,至于可能存在的细作,只要做好防范就行。
逃回来的溃兵之中,有许多人身上发红疹,当时穆天德没想那么多,还特地在城中划出一块区域安置这些伤兵,并安排医者为对方治病。
结果证是这些人,成了瘟疫的源头。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此时此刻,穆天德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头那些应付了事的士兵,又看看左右,长叹一声后说道“派人带着投降书出城,投降吧。”
左右闻言眼睛俱是一亮,心中不约而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但面上不敢表现出来。
城内爆发瘟疫,大家都知道城是守不住了,早一日投降,就早一日离开这瘟疫之地,好歹还有机会活下去。
如果城主硬是要拉着大家一起死,那么
蠢蠢欲动的心思,随着城主穆天德下令投降而消散,携带投降书的使者出城后,很快便带回了周军主帅的要求立刻开城门,城主及主要将领先出城。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周军要防诈降,就必然让穆天德先出去,免得入城后城门一关,来个关门打狗。
穆天德很快就做好了出城投降的准备,他把沾着病人脓水的衣物、披风穿上,带着同样打扮的几名忠心部下,怀着满腔怒火,打开城门,走向外面那些等着自己的周兵。
先前,那些患病的溃兵,应该是周军有意让其染上恶疾后释放,让其进入崮山城,将瘟疫传染开来。
现在,穆天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他要用同样的办法报仇,让这支周军染上瘟疫,然后还可能传染给围困平壤的主力大军。
让这些故意释放瘟疫的瘟神自作自受,最好因为瘟疫横行,全都死光。
想到这里,额头开始发烫的穆天德激动起来,他要用自己的牺牲,换得周军伤亡惨重,如此一来,他和崮山城里病死的军民,就有了大把人陪葬。
看着眼前的周军将士,穆天德仿佛看到对方满脸脓疱疹,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最后倒在榻上等死的凄凉样子。
头开始发昏,但他依旧步伐坚定的走着,要将一身瘟疫带给对方。
旌旗下,看着越走越近的高句丽将领,周军主将、开府将军张定和心中有些发毛,他知道城里发生了瘟疫,而对方一旦投降,己方将士入城,很容易就会染上瘟疫。
现在,说不定这几个出来投降的将领,本身就已经深染恶疾,那么一会面对面,咳嗽几声,自己会不会
张定和不怕死,他不怕战死在战场上,却担心自己病死在榻上,所以心中纠结,不由得微微转头,向身边一人低声询问“吴老弟,这什么种痘真的没问题?”
那位“吴老弟”身材消瘦,但样貌和善,闻言笑道“将军放宽心,我军将士既然种了痘,那就一定不会染病,这点,我敢保证!”
“”
张定和欲言又止,他怕问多了显得自己胆小,眼见着高句丽将领就要抵达面前,他收起心思,暗暗提防,提防对方忽然发难,拔出武器挟持他做为人质。
至于瘟疫,事已至此,也就只能相信吴老弟了。
“吴老弟”的身份有些特殊,似乎直属于天子指挥,率领着一支神秘军队出击,使用特殊的武器协助张定和作战,这种武器据说威力巨大,所以将信将疑的张定和,还是选择信任对方。
那位“吴老弟”见着张定和的模样,心知对方依旧放不下,却不打算进一步透露些什么以便让对方放心。
保密,首先口风要严,毕竟自己使用的武器很特殊,不足作为外人所知。
他们的武器是瘟疫,此次施放的疫病即“痘疮”,晋时葛洪所著《肘后备急方》便有记载,这种病一发起来十分凶猛,病人会满身长满红疹,然后变成脓疱疹,与此同时患者高烧不退,引发各种病症,最后一命呜呼。
若能熬过去,脓疱疹结痂脱落,留下印痕,印痕在脸上的话,人就变成麻脸。
因此,这种疫病现在被他们命名为“天花”。
而经过试验发现,得过天花的人,就再也不会染上这种病,于是先给人种痘,让此人先染上轻度天花,那么日后就不怕这种病了。
该方法的原理,是先让病人轻微染病,然后体内产生对这种病的抵抗力,从此就不会或者很难再染病。
如此玄妙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
大家不太清楚,反正实验室照着这种方法原理进行实验,取牛痘“种”到人身上,引发轻微病症,待得痊愈后,此人果然就不会再染上天花。
如此一来,他们就有了一个比鼠疫安全的武器,只要己方将士提前种痘,不过度与患者接触,就不怕被自己释放的天花传染。
而使用瘟疫做为武器的秘密部队,被知情者私下里称为“瘟神”。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诅咒()
辽水畔,此起彼伏的帐篷构成一座庞大的营地,举目望去仿佛一片帐篷的海洋,其外围边缘有木栅为墙,内侧有箭楼,又有不少骑兵在外围游荡,警戒四周。
生活于辽北甚至更北之地的靺鞨各部,其中许多部落应南面大国高句丽的要求,派兵南下助战,要同高句丽军队联手,将袭扰辽东的周军击退。
高句丽是大国,近百余年来是辽东地区霸主,所以许多靺鞨部落要么逼于无奈,要么为了寻求庇护,都听命于对方的调遣,时不时派兵作为对方的鹰犬打仗。
而此次靺鞨各部南下参战,高句丽方面许以重酬,这也是各部首领动心的原因之一。
重酬是其一,战利品是其二。
据说周军的装备精良,铠甲武器用料十足,而高句丽方面许诺战后会将缴获的铁甲、武器适当分一些给立下战功的部落,所以许多部落首领摩拳擦掌,斗志很高。
他们决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获得更多的战利品,增强自己部落的实力。
战斗持续了数月,高句丽、靺鞨联军和袭扰辽东各地的周军交战数十场,经过浴血奋战,靠着兵力优势,好不容易将周军及其帮凶“短毛”击退。
周军后撤到辽水入海口处的据点辽口城,以此为屏障来个垂死挣扎,如今双方正在辽口地区对峙,联军一方希望在冬天到来之前,将辽口城“拔掉”。
围绕辽口城的攻防战断断续续进行着,联军尚未能兵临城下,双方在辽口城外围不断交战,战事胶着,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直接攻城更是无从谈起。
即便如此,仗依旧要打,高句丽军队在辽口城以东扎营,而靺鞨各部兵马在辽口城北、辽河上游河畔扎营,和高句丽军队左右呼应。
今日靺鞨大营内虽然人头攒动,但大家进行的却不是战前的备战活动。
营地内,河岸边,一座座柴堆上,躺着一个个死者,死者多为男性,脸上均有大量化脓的疱疹,看样子是因为身染恶疾病死。
柴堆前点着几处篝火,一些穿着奇怪服饰的巫祝,在火堆前手舞足蹈,不时高声吟唱,声音婉转跌宕,宛若旷野孤狼嚎叫,又如林间夜枭呼啸。
巫祝身后,是黑压压一大群人,个个低头肃立,听着巫祝的吟唱,心中默默祈祷。
祈祷天神降下神通,让病死之人魂魄得到安宁,让患病之人早日痊愈,让未病之人不染疫病。
祛除营内瘟疫,保得人畜平平安安。
将近半个月前,大营里爆发疫病,许多人染病之后,脸上、身上起红疹,然后红疹渐渐变成疱疹,接着变成脓疱疹,患者开始高烧不退,最后昏迷不醒,一命呜呼。
一开始,大家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瘟疫,所以没有做好隔离措施,只是请巫医来做法,然后采摘一些草药熬了给患者服下。
待得许多人病情恶化,又有更多的人染病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幸亏各部首领下得了狠心,将所有患病以及有患病症状的人隔离,这才勉强控制了局面,但每日都有许多人病死,让其他士兵为此惶惶不安。
为了安定人心,各部首领于今日请法力无边的巫祝们做法,祛除瘟疫,保部民平安,顺便诅咒下游辽口的周军及“短毛”不得好死。
法力无边的巫祝要和对方的巫祝斗法,将对方施加于己方大营的诅咒“弹”回去。
对方当然下了诅咒,不然己方大营怎么会无缘无故爆发瘟疫?
靺鞨各部世代居住于白山黑水之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疫病,即便是口口相传下来的各类灾难故事里,也没提起过这样症状的疫病。
所以参战的靺鞨人都认为大营爆发瘟疫一事,必然是周军施加诅咒造成的结果。
他们最近敬畏鬼神,而鬼神之事,就只能靠巫祝来处理。
仪式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到了点火的时候,一座座柴堆燃起大火,死者的遗体在火焰中渐渐变形。
待得大火熄灭,遗骸和木柴一起化作灰烬,许多以布掩口的男子推来推车,拿起木铲将这些灰烬铲到车斗里,随后推到辽水边,一股脑都倒入河中。
与此同时,许多人抬着一个个箩筐,将内里装着的死者生前所穿衣物、所用器具及被褥等物品倒入河里。
巫祝说了,这些受诅咒而死的人以及生前所用物品,必然还带着瘟疫,所以只要做法(诅咒)完毕,再将这些东西倒入河里,瘟疫就会顺流而下,飘到下游数里外的辽口周军据点。
届时,汲取河水做饭、沐浴、饮用的周军及其帮凶“短毛”,必定会染上瘟疫,随后死个精光。
一想到这些可恶的敌人脸上、身上布满疱疹,一个个发高烧烧到昏厥,最后凄凉的死去,许多靺鞨人都不由觉得快意非常。
这几个月来,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对战,他们在对方那里很难占到便宜,相反伤亡不小,如今借助鬼神之力就有机会报仇,造成对方重大伤亡,这种事情光是想就让人激动不已。
然而激动之余,许多人有些茫然,他们此次随着首领南下,跟着高句丽军队一起对付周人,如今战事不顺,战利品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多,而大家辛辛苦苦卖命,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许多人阵亡了,留下孤苦无依的家人,遗属就等着分些战利品维持生计,若是连这点好处都没有,接下来的寒冬该怎么过?
想着想着,不少靺鞨人怀念起半个月前的大捷。
那一场大捷,他们袭击了周军的辎重队,对方的护卫兵马见势不妙调头就跑,将大量布帛、丝绸、衣物、被褥遗弃,于是靺鞨各部才有了一点像样的收获,不至于开战到现在都是双手空空。
然而现在巫祝说,这些布帛、丝绸、衣物、被褥都被周军下了诅咒,所以不能留,必须统统交出来烧毁,这一说法让许多人将信将疑。
他们好不容易得了些战利品,自然十分珍惜,而这些布帛、丝绸很干净,还带着好闻的香味,所以许多人舍不得交出来。
但又怕有敌人下的诅咒,故而不敢放在住处,于是许多人不约而同将战利品偷偷埋在地里,等着过段时间撤军时再一起带走。
这些小心思,不足为他人所知,所以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