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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祥贫苦人家出身,得曹二虎相救,从此忠心耿耿,为其出生入死。
能写会算的马新贻,很快成了曹二虎的智囊,在其指点下,曹二虎的海贸做得风生水起。
三人齐心协力,将海贸做得有声有色,眼见情投意合,三人便效仿蜀汉刘先主故事,来个桃园结义,拜为异姓兄弟,按年纪排行,马新贻为长,曹二虎次之,张文祥为末。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曹二虎的船队规模越来越大,成了市舶司名下有名的“曹船主”。
看到这里,观众们对这三兄弟起了兴趣,因为这段剧情讲的是海贸,而大海对于许多百姓来说,那可是神秘得很。
据说海贸风险大,但却是暴利,所以多有亡命之徒出海、九死一生回来后暴富的传言,这样的传言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是不错的谈资。
剧中,三个结拜兄弟做海贸,去了耽罗、百济,去了倭国,还去了琉球,以及大洋之上无数无名岛屿,和岛上岛夷做买卖。
各种异域风情,以及兄弟三人面对各种危险是如何逢凶化吉,让观众们看得津津有味。
戏台上,剧情在继续,曹二虎之妇蒋氏操持家务,又管着账簿,于是时常和管着船队收支的马新贻打交道,一来二往,竟然勾搭成奸。
三弟张文祥无意得知二人奸情,为保兄弟情义,便私下找到义兄马新贻,恳请对方悬崖勒马。
未曾料结拜长兄无情无义,马新贻生怕奸情为他人所知,又想占据船队及蒋氏,便勾结海寇,设了个局,让押船出海的曹二虎、张文祥遇难。
马新贻接管船队,成了“马船主”,为避人耳目,转到南洋,投了南洋贸易公司,做起香药买卖。
三年过去,马新贻成了南洋贸易公司名下有数的大船主,家财亿万,等到蒋氏为亡夫曹二虎守完丧,便施展手段,将蒙在鼓里的蒋氏接到南洋,要娶过门。
戏演到这里,台下的观众不乐意了马新贻奸计得逞,老天爷被迷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许多人气鼓鼓的站起来,双拳紧握,瞪着台上那个正哈哈大笑的“马新贻”,恨不得拿起胡床就往上砸过去。
陷害义弟,夺占家产、船队不说,还将未亡人据为己有,这什么狗屁剧情,你们不给个说法,老子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许多人如是想,一直被剧情吸引的窦建德,虽然面上很淡定,却不由自主握紧双拳。
他已经深深入戏了,琢磨着马新贻这鸟人真该千刀万剐,只可惜如今在南洋逍遥快活,成了南洋贸易公司的大船主,公司自然也讲道理,但没有真凭实据,没人奈何得了小人马新贻。
台上,扮演“马新贻”的演员奸笑不已,台下,一群观众怒火中烧,就在这时,本已遇害的张文祥却突然“出现”了。
原来张文祥那日遇袭时与海寇血战,身被数次创坠海,竟然侥幸逃过一劫,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到中原,却发现物是人为。
后来无意间探得那伙海寇口风,得知义兄马新贻为幕后主使,便在曹二虎衣冠冢前指天发誓,定要手刃小人马新贻报仇。
“张文祥”在台上“泣血立誓“,悲壮的配乐响起,台下观众一个个眼眶发红,大口喘着气,就要看”张文祥“要如何报仇。
剧情在继续,张文祥苦寻数年,才探得马新贻在南洋椰城置下家业,如今还把蒋氏接来,要双宿双飞。
张文祥历经艰险来到椰城,潜入张府意图行刺,却被马新贻侥幸逃过。
马新贻在椰城财大气粗,而这地方不属皇朝管辖,有另一套规矩,所以孤身一人的张文祥因为行凶成为众矢之的,被马新贻爪牙围追堵截。
张文祥迥然一身,在椰城躲了三日,穷途末路,右手被人砍断,拖到马新贻面前。
他因为行凶,罪行确凿,又不肯道出缘由,被视为海寇寻仇,要当场腰斩。
眼见大仇再不能报,张文祥情急之下,想起了椰城的别样规矩,发现此时身处城中特定区域,于是当众向马新贻提出决斗要求。
一个断手之人提出决斗,赫赫有名的大船主马新贻若不接,日后就无颜在南洋立足,手下也不会服,于是欣然接受。
看到这里,本来就被剧情吸引的观众们对所谓“南洋决斗”起了兴趣,这种调调,很合大家的胃口,自古燕赵之地尚武之风浓厚,许多人结了怨,又不想累及旁人,往往当事双方以私斗来做个了断。
这种做法,历来为官府所禁,但当观众们“得知”南洋居然有这种规矩,不由得热血沸腾,而心中对于那忠义张文祥如何报仇,愈发关注起来。
剧情在继续,断了右手的张文祥,左手持刀却依旧犀利,原来他这数年之中,已将左手练得如同右手一般灵活,三两下,就把马新贻砍翻在地。
马新贻的爪牙众多,却只能干看着,因为决斗的规矩就是如此,其他旁观人士也不会介入决斗,相方,任何干扰决斗、坏了椰城规矩的人,都要倒霉。
眼见着大仇将报,张文祥却因为先前右手被砍断、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被穿着护身软甲、保住要害的马新贻反击得手,一刀砍死。
剧情演到这里,全场哗然,观众们沸反盈天,抄起胡床就要冲上台,围殴那小人得志、嚣张大笑的马新贻。
也亏得戏棚护场奋力拦截,才没让愤怒的观众冲上台,但饰演马新贻的演员,被砸得狼狈不堪,所幸并无大碍,演出才得以进行。
光明正大杀害张文祥的马新贻,接受众人欢呼,洋洋得意回到府邸,却见蒋氏盛装打扮,不由得口干舌燥,喝下对方捧来的冰镇狼目酒,正要和佳人一番云雨,却忽然口吐鲜血倒下。
原来蒋氏在酒里下了毒,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三年前,她无意中得知是马新贻害了丈夫曹二虎、三叔张文祥。
蒋氏虽与马新贻通奸,却从未想过害死曹二虎,未曾料夫君和三叔因自己而死,于是悔不当初,却一直未得报仇机会,此次南下椰城,就是为了报仇。
然而马新贻疑心颇重,日常饮食都要试毒,蒋氏无从下手,又自觉气力不够,行刺无法做到一击即死,所以初来乍到不敢行事,假意迎逢,以其让对方放松警惕。
未曾料这一耽搁,连累了忠义的张文祥,如愿毒杀马新贻报夫仇的蒋氏,随后服下另一杯毒酒,以死谢罪。
全剧终,全场观众们默然,一个两个都没回过神,这场戏剧的剧情跌宕起伏,不断转折,让人看不知不觉入戏,而大结局出人意料,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让人只觉豪气万千的桃园三结义,让人向往无比的扬帆海外,让人痛恨不已的伪君子,让人惋惜不已的忠义三弟,还有那与人通奸惹出事来,最后却为夫报仇的奇女子。
除此之外,还有那没有官府管束、自由自在的南洋椰城,那到处都是香药的南洋香药群岛,凶残、嗜血的南洋海寇,以及让人热血沸腾的“南洋决斗”。
一场《刺马》,让观众看得大呼过瘾,向场外走去时,许多人议论纷纷,谈起方才的剧情,那是一个眉飞色舞。
许多人出去后马上掉过头去排队买票,要再看一场,回味一下恩怨情仇。
窦建德怅然若失的向场外走去,戏剧虽然已经结束,但剧情依旧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挥之不去。
这场戏,太对他胃口了。
他就这么走着,陪在一旁的马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走出了戏棚。
好一会,窦建德才缓过劲来,而此时他的心境,和看戏前有些不同。
马靖请里长窦建德看戏,当然另有所图,戏剧《刺马》,就是为了寻常百姓量身定做的戏,通过讲一个恩怨情仇的故事,让百姓知道天下之大,不一定要守着几亩薄田才能过日子。
与其在家乡苦熬,终日土里刨食却连温饱都勉强,还不如鼓起勇气,到外面闯闯,闯出名堂来,偌大家业就有了。
这种“鼓励”,如果靠官府来推动,基本上会是反作用,百姓会认为官府居心不良,反倒不愿尝试到外面闯一闯。
但若是用戏剧的形式表现出来,那么那些心思活络、在家乡连温饱都难以做到的青壮,自然就有了想法。
谁不想家财万贯?谁不想妻妾成群?谁不想衣锦还乡?
正所谓“侠以武犯禁”,百姓尚武,好勇斗狠,官府对此很头痛。
但当今天子认为,百姓尚武是好事,官府宜疏不宜堵,所以要加以引导,适当组织,让那些尚武的青壮将目光投入边疆、海外。
到边疆去,到海外去,抢地、抢钱、抢粮、抢女人!
此时马靖见着窦建德果然若有所思的模样,赶紧趁热打铁“吾闻窦里长尚豪侠,为乡里敬重,何以为了区区薄田,在田间地头了却残生?”
“大丈夫生于世,何以终年躬耕,为一日两餐而烦恼?”
“如今永济渠通航,南来北往都是商机,窦里长为何不试一试,却要为地里种些什么而纠结不已?”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好去处()
翌日,津口外一处芦苇荡,藏在芦苇丛里的一艘小船上,窦建德正与李良田交谈,此时,李良田算是主,而窦建德算是客。
昨日,李良田试图当街行刺兴禾商社的掌柜马靖,却因为恩人窦建德在场,只能临时放弃这一举动。
李良田想知道窦建德和马靖是何关系,所以让手下暗地里和窦建德联系上,今日请对方到自己藏身之处一见。
当年,李良田犯了人命,得里长窦建德相助才躲过官府搜捕,随后远走他乡,自那以后,两人是昨日第一次打照面,而今日,才是两人正式的见面。
一上来,李良田先谢了窦建德的救命之恩,又简单说了自己这几年的情况,当然,有些事情就不足为对方所知。
窦建德也说起自己和家乡情况,一番寒暄之后,李良田切入主题,问窦建德和马靖的关系到底如何。
“我与马掌柜并无过深交情,他是兴禾商社的掌柜,在清河郡到处租借土地,我可不是帮手。”
听得窦建德这么说,李良田放了心,却听对方补充“良田,那马掌柜的手下,可不是好相与的,尤其那几个髡人,是上过战阵、杀过人见过血的,你可要小心些。”
“这个我知道。”李良田笑了笑,“干这门营生就是刀头舔血,所以来钱快。”
“良田。”窦建德看着对方,诚挚的说道“听兄长一句话,这世道和以前不同了,没必要干这门营生。”
“兄长的好意,良田知道,可这世道哪里变了?”
李良田依旧笑着,双眼闪烁着精光“依旧是贪官污吏欺负百姓,如今这粮价如此低,还不是狗官和奸商勾结弄出来的?什么爱民如子,谁家耶娘会逼得儿子连饭都吃不上,我呸!”
窦建德听着李良田抱怨,觉得有些惊讶,当年的李良田没什么见识,唯唯诺诺的,当时是被上门收债的恶霸欺负得不行,才暴起杀人。
可如今看来,颇有主见,也不知这几年来,对方遭遇了什么,才有了如此变化。
李良田吐了一番苦水,话题再度转回家乡,方才他听窦建德提起,说兴禾商社已经将村子大部分的土地都租了过去,不由得关心起来“兄长,对方是不是变着法子让你租地?”
“嗯,变着法子,成日里来磨。”
“你可得当心些,这些奸商明着来若是不如意,还会玩阴招!”
窦建德闻言面色凝重起来“此话怎讲?”
“你是不知道,他们”
李良田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开始向窦建德讲述自己知道的一些内幕消息。
自从朝廷动工开凿永济渠,随着运河河段的不断延伸,宛若苍蝇般的外地行商便蜂拥而来,恶意压低永济渠沿岸地区粮价,以至于出现了连年粮价走低的情况。
按说这样的行为官府该管,但各地官府却无动于衷,任由奸商以“谷贱伤农”的方式,欺负善良百姓。
因为粮价低,种地养不活家人,所以许多农户只能捏着鼻子和找上门来的奸商签订租约,将世代传下来的土地租出去,自己一家去做工挣钱。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毕竟土地是祖辈传下来的,即便说是租,自己也不敢租,因为奸商手段多多,谁知道哪天一觉醒来,本来是租出去的地,变成卖出去的了。
狗官和奸商勾结在一起,当时定下的租地契约,说不定哪天就变成卖地契约,毕竟这玩意一式三份,狗官和奸商手中各有一份,到时候一起伪造契约,二比一,百姓有苦也说不出。
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