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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充足的铁制农具,还有耕牛让这些土地得到深耕,官府允诺两年不征租调,更是调动了百姓垦荒的积极性。
江堤河堤一成,黄州可开垦的土地翻了数倍,有了土地,百姓们就有了盼头,因为可以凭借军功分田地,将士们的求战**愈发高涨。
今日这阡陌连天的场景,黄州巴州所花费的代价已经算不清了。
西阳城以西是龙头山,郝吴伯如今眺望的就是龙头山以西三台河以南这片广阔的地段,因为临江所以时常被雨季暴涨的江水祸害,故而自古都是大片芦苇荡或者荒地。
千百年来都没人开垦,也没人敢开垦,许多低洼地带还有密密麻麻的钉螺,以前不知道所以大家不以为意,如今可不一样了,见着这景象头皮就发麻。
有钉螺的地方未必有血吸虫,可有血吸虫的地方必定有钉螺!
黄州缺地,指的是缺良田,并不是真的什么地没有,要垦荒就得兴修水利,要兴修水利就得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还要面对可怕的血吸虫。<;>;
这项大工程以一州之力办起来有些困难,但当时的刺史宇文温决定咬牙也要上,所以调动了能调动的力量。
人力,除了服力役的州郡百姓,还有陈军战俘,以及从大别山脉中带出来的奴隶。
宇文温带头捐出一年的官俸、食邑禄米,作为筑堤青壮、苦力的口粮,又捐钱万贯,作为采购石料的资金,在其表率之下,黄州各方人士踊跃捐助。
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物捐物,许多采石场、石灰窑东家捐石料、石灰,又有各地大户组织族人出人力,然后州衙调动百姓、战俘、苦力数万人,投入到筑堤工程中来。
劳动力以战俘和充作苦力的奴隶为主,除了雨季外工程进度从未停过,农忙时百姓回家务农,农闲时又来帮忙,官军无战事时,无论是州兵还是虎林军,都到工地上帮忙。
接连努力了数年,终于将绵延上百里的河堤、江堤筑成,又将积水排干,投放石灰扑杀钉螺,然后放火烧荒,随即犁地深翻,终于开垦出田地上万顷。
大规模分田,军心稳了,新迁入移民的心也稳了,人人憋着鼓劲,要努力劳动将荒地变良田,黄州“地少人稀”已成过去。
但与此同时,累计有数千人因此丧命,其中绝大部分是战俘和奴隶,也亏得死的不是百姓,才没激发大规模民变。
这些人过半的死因,是修筑河堤、江堤时染上鼓胀病最后死去,又有部分是被蛇咬毒发,或者被蚊虫叮咬染上疟疾等,还有的是各种意外和疾病所致。
死去的战俘、奴隶,没有曝尸荒野,官府让他们死有葬身之地,因鼓胀病而死的人,为防止血吸虫祸害,都是火化之后将骨灰装罐下葬。
他们被统一安葬在龙头山西麓,在新筑移民小城郊外坟地,如今郝吴伯便在坟地面前,走进一座小庙中。
庙里供着一个牌位,上书“修筑堤防逝者之灵”,有一孤寡老汉在庙中居住,洒扫庭院,逢年过节为牌位上香。
熬过来的战俘、奴隶,按着官府事先声明的约定,表现出色者可获自由身,亦能分田地,除了少部分陈国战俘回家之外,大部分人都成为官府治下在籍良民。
上了几炷香,郝吴伯转身离去,他还年轻,作为堤防工程的主持者,心中的内疚之情时不时涌上心头,看着眼前阡陌连天的景象,耳边回荡起某人感叹而出的一句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十九章 安置()
西阳城南,江堤外码头上,一艘渡船正在靠泊,江水湍急故而船工们奋力协作操纵着,小心翼翼向岸边靠去,满船都是人,他们可不敢大意。
西阳城南的码头为官民共用,官衙和官军船只可以靠泊,但民用只能走客也就是“人渡”而已,这是方便百姓往来江北西阳和江南武昌,要运货得去东边的巴口,或是城北湖畔码头。
主要是此处江水湍急,满载的货船一有不慎容易搁浅或者翻船,要是变成巴口港那般船只云集的港口,迟早会出大事。
折腾片刻渡船终于顺利靠岸,待得踏板放好,船舱中男女老少走上码头,早就等候多时的人们一拥而上,扯着嗓子喊着:
“招工!招男工!李氏纸坊招工,包吃包住,工钱每月六百文!”
“周氏纸坊招男工!包吃包住,工钱每月六百二十文!”
喊声此起彼伏,各家招工的伙计拼命比嗓门,一个刚上岸的男人,只要稍微表现出意动的神态,就会同时被几个人扯住,热情的往一边拉。
来护儿圆目一瞪,将几个扯着他族侄的店铺伙计吓得向后退,然后扯着那愣头青赶紧走人:“莫要看了,看多了真就拉你走了!”
他在武昌驻防今日回江北,本可以乘坐官军船只,奈何有急事所以坐了民间渡船北归,好容易分开人群,走下江堤,经过西阳城南门城里,听得族侄一个劲喊“疼”,他才松了手。
“叔,那些人又不是老虎,怕他怎的。”
“不是老虎?比老虎还厉害!要是你稀里糊涂在契约上按了手印,到头来不去他工坊做事,可是要交违约金的!”
“我不愿意,他总不能强按吧!”愣小子还是不服,“就是闹到官府,也得讲理不是?”
“你有那时间讲理?赶紧的,去晚了可就卖光了!”
来护儿将随行包裹扔给随行的仆人:“你两个先拿着回府,和老主母说声。”
“郎主,还是让小的去买吧。。。”
“你们不懂选!快走!”
来护儿身为大都督,为府兵将领,终于混出些名堂之后,没忘记昔日受过的恩惠,想办法将家乡亲人接来,尤其一手将他拉扯大的伯母吴氏,已经来到西阳定居。
还有一些族里的后生也一起来到西阳,来护儿一一作了安置,如今面前这愣头青叫来保,年方十八岁,是他的族侄,惯会使刀弄枪有一身力气,故而投了军。
“磨磨蹭蹭的,快走,一会就来不及了!”
“叔,这不天色还早么?”
来护儿懒得说那么多,扯着愣头青撒腿就跑,不顾“官威”,一如顽童追逐般在街道上拐来拐去,最后拐到一处店面前。
“这么多人排队!”
来保见着长长的人龙不由得惊叹,来护儿没空理他,开始默数队伍里的人数,数来数去数到最后,面色变得纠结起来。
‘看样子,轮到我时说不得是刚好卖光,或者还剩那么几条。。。’
摸了摸怀中那沉甸甸的铜钱,来护儿决定排下去,拼一拼运气。
“叔,这么多人,会不会排到我们就卖完了?”
“应该不会,每个人最多限购一条,看看他们挂在店里的有那么多,不会卖光的。”
来护儿只能如此说,即是安慰族侄,也是安慰自己,若不是这家店定下规矩买东西一定得排队,他可真是要挤进去了。
“叔,这家店的真那么好么?”
“废话,西阳城里许多家店都做,唯独这家做的味道最好,连五味斋出的都比不上。”
火腿,腌制的猪肉或猪腿,因其肉、腿红得如火,故而得名“火腿”,来护儿第一次吃到这东西的时候,还是在虎林军。
伙夫们折腾出不少的菜式,除了闻名遐迩的东坡肉和酱肘子,还包括这火腿。
当然那个时候的火腿还不怎么样,历经数年的改良,如今的火腿可是西阳一绝,首先养猪场就不少,而山南也能从朝廷那边买到盐,所以腌制原料不缺。
火腿是五味斋最先在市面,因为其做法没有保密,所以许多酒肆也学了去,当然细节还是得各家自己琢磨,所以越来越多的酒肆把火腿当做菜推出。
反正不缺猪腿,又不缺盐,西阳的火腿数量多味道好,又耐储藏,山南州郡的酒肆都一窝蜂跑来西阳进货,加上本地需求不小,连带着越来越多的人腌制火腿。
一番竞争下来,火腿做得最好的反倒不是五味斋,而是虎林军一名伙夫开的小店,他做火腿做出了心得,“退伍”之后在城里租了个铺面,专门做火腿,力压其他酒肆打出了名气。
奈何店面小,人手不足,每日能拿出来卖的火腿数量有限,求购的客人都排起长龙,奈何僧多粥少未必买得到,尽量让更多的人买到,小店限定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买一条火腿。
折腾了许久,终于轮到来护儿,见着店里只剩下几条火腿,他使出练就的本事,迅速的分辨火腿的好坏来,这可是积年吃火腿积攒下来的经验。
虽然邾国公说过食用火腿不宜过量,否则容易生病,但来护儿觉得时不时吃上几口,总不至于会当场倒毙,再说五味斋不也每日出售火腿?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来护儿很快下了决定:“老陈,要左起第二那条!”
“好嘞,来都督,今日又是亲自来买啊?”
“没办法,他们不会选。”
“不会选没关系,我这可都是上好的火腿,还怕被蒙了不成?”掌柜的笑道,“都是虎林军的老伙计,蒙谁也不会蒙自己人呐!”
掌柜一边将选定的两条火腿用荷叶包好,一边和来护儿聊天,都是虎林军出来的同袍,他自然是认得对方的,老伙计们时常光顾帮衬,那情谊断不了。
见着来护儿身边跟着个年轻人,掌柜便问了起来:“来都督,这位是?”
“来保,我的族侄,刚来西阳不久,小子,来见过你陈掌柜,莫要见他手脚不便就不当一回事,当年在军中没受伤时,那可是一条好汉,一个人砍翻五个敌兵!”
“嗨,大都督还提那事做什么。”
“老陈,我说你成了家,又立了业,如今也该扩扩人手了,夫妇俩这忙里忙外的,忙得过来么?”
“忙得过来,反正钱挣不完,急什么呢?统军的养猪场稳定供货,我把这些猪腿做完就行了。”
统军,对于虎林军的老兵来说是一个特指,那就是当年的统军宇文温,别的事情先不说,历年作战致残的将士,宇文统军都会安排后路。
掌柜姓陈,当年是虎林军长刀兵,作战时伤了手脚,再拿不得武器杀敌,先是按军功分了钱粮,然后转作火头兵不用再上战场。
后来琢磨出火腿的特别做法,宇文统军也没强要秘方,先是五味斋想请他做厨师,老陈觉得自己不是当大厨的那块料,想出来自己单干专门做火腿,宇文统军便安排人为他打点开店事宜。
猪腿,是宇文统军养猪场里供应的,价格便宜质量又好,刚开店时名声没起来生意不好,是五味斋来他这“进货”,才吸引别人注意,最后大家一吃觉得味道不错,火腿生意便渐渐红了起来。
老陈如今娶了婆娘,有了儿女,小日子过得不错,至于火腿生意的规模就是量力而行,平日里有空便在家中休息。
邾国公府里,雇了许多伤残的虎林军士兵做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一技之长的,安置到相应的地方,或是开店,或是在其府里产业做事。
见着伤残的同袍们都有了着落,得到妥善安置,虎林军将士可都没有后顾之忧:宇文统军不会不管我们的!(。)
第二十章 说法()
蕲口,周国水军营寨,黄州总管司马杨济正在巡视,蕲州为周国山南对峙陈国的前线,他作为黄州总管的军事佐官,代替总管督促各州防务。
数年过去,杨济还是孤身一人,依旧住在邾国公府里侧院,忙完公务之后,时不时加班加点,给无良老板宇文温打黑工。
“陈军今日有异动么?”
“回司马,陈军如今防着我军东进,每日都是闭门不出,沿江烽燧一有风吹草动就点火放烟。”
“我军每日都有袭扰么?”
“都有,陈军也不敢怠慢,只要我军战船出动,他们就点火放烟。”
“袭扰,不要停。”
陈国好容易才拿下淮南州郡,要是动了就是捅马蜂窝,需要朝廷协调各方总管合击,黄州总管宇文温决定在那之前,先慢慢折腾陈军。
也就是所谓的疲兵之计,不停的折腾让对方风声鹤唳,没心思向西鄂州地界偷鸡摸狗,这也是为鄂州争取时间。
时间很宝贵,对于鄂州来说是如此,对于杨济来说也是如此,他从年后开始,便在黄州总管府地界巡视防务,走了数月,终于要走完一圈。
也就是所谓的“走基层”,实地查看各地防务,发现问题要解决,将士们有怨言要听,然后向总管反馈,说白了就是要“知己”。
坐在官衙,看着下面呈上来的文书,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临战才发现被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