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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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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熙攘攘间,整个市场像是一处挤满看客的露天戏场,屈指可数的几棵树上都攀满了人,如同满树的猴子般探头探脑。

    刑台如同一块糕点吸引着四周黑压压一片蚂蚁,就在太阳即将移动至头顶时,一阵锣声响起,行刑开始。

    南侧库房门打开,衙役押着五名身着囚服、颈后插标的人走出来,沿着那十五步宽的通道,向着北面高高的刑台走去。

    通道左右两侧均有双排官兵拉成的人墙,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人颤抖着向前走,有胆小的甚至要瘫软在地,被左右衙役搀着前行。

    走上刑台,有吏员验明正身,然后又有人高声朗读着罪状犯人一字排开跪下,取下颈后长标,露出光溜溜的脖子。

    待得一切流程走完,端坐上首的黄州总管宇文温,将案前竹筒里的长签抽出,奋力向前扔下,监斩官随即扯着喉咙大声喊起来:

    “行刑!!”

    五名犯人一字排开跪在台上,又有五名彪形大汉扛着鬼头大刀站在身后,随着监斩官那一声叫喊结束,同时抡起大刀对着面前之人奋力砍下。

    噗嗤声中血光四射,五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台面,没了脑袋的脖子喷出猩红,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四周先是瞬间寂静,随即轰然一声炸开如同热水开锅。

    有胆小的被眼前这血腥场景吓昏,亦或是眯上了眼睛,但更多的人是亢奋,一如看见刺激的场面般双目圆瞪,呼吸急促。

    第二批五个犯人接着上台,验明正身、宣示罪行之后,被鬼头大刀砍下脑袋,场面依旧血腥异常。

    甚至一个无头身体还站了起来,一如刚被砍断头的鸡般跳动不已,这一幕点燃了围观群众的情绪,待得无头尸体倒地不动时,人群中浮起一片喧嚣声。

    没头了还能动,想必是妖孽!奈何光天化日之下,独脚铜人面前,什么妖孽都无法兴风作浪!

    经过两轮“热身”,众人已经适应了刑场的气氛,而“节奏”也被带了起来,当库房里的犯人被带出来走上刑台时,许多人开始跟着节奏高声喊起来。

    “私铸钱币者杀!私铸钱币者杀!”

    胆小的犯人吓得失禁双腿瘫软,被苦着脸的衙役拖上刑台,然后一如前人般被斩首,每当人头落地,围观群众都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似乎这不是砍人头,而是一次大型市集,上面出售的货物不是米面,不是猪牛羊,而是一种名叫“王法”的东西。

    到处都是嘈杂而兴奋的人群,急切的看着一个个不法之徒被压上刑台,丑态百出,然后被鬼头大刀砍下首级,血淋淋的人头骨碌碌滚到一旁。

    大周正统六年五月二十日,黄州总管宇文温于治所西阳城东市处决私铸钱币之人,与此同时案发各州刺史也在治所行刑,当日杀得人头滚滚,斩首三百余人,弃市。(。)

第三十六章 志士() 
西阳城的酒肆食坊有许多特色菜南来北往的客商大快朵颐,不过新近一种“菜”却让人避而远之,因为这是“腌人头”。

    在东市处斩的私铸钱币主从犯人,首级用石灰处理后示众,先是用竹笼装着在人来人往的东市地段“展示”了数日,然后被转移到城门处警示众人。

    敢私铸钱币的,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变成西阳名菜“腌人头”

    前几日那场“砍头大会”许多人心惊胆战之余大饱眼福,如此“盛事”平日里难得遇见,一次性砍那么多人头更是罕见。

    绘声绘色描述人头是如何滚滚落地之时,也让百姓们直观的到触犯王法是什么下场:私铸钱币,真的是会被斩首弃市的!

    不光如此,犯人家属籍没为奴,真可谓全家都倒霉,通过这场“砍头大会”,百姓们真的是闻私铸色变,那些见着别人私铸发财故而心中蠢蠢欲动的人,也得了个当头棒喝。

    西阳城北门,入城的百姓在城外滞留,个个都是抬着头看着城门上方,看着那那一排竹笼里放着的人头,不住的指手画脚。

    “哎哟,你看看那人头,这都几日了还看得清眼睛鼻子,都没臭啊?”

    “什么叫没臭,那么多苍蝇围着转,那臭味离着这老远都闻到了!”

    一群人看着人头又害怕又好奇,无论老幼妇孺都在那议论纷纷,当中一人瞥了一眼城门上方,双拳不由得暗暗紧握,随即低下头向城门走去。

    他的异状不明显,没被守门兵丁察觉,顺利入了城后,左转右转来到一处茶肆,在角落坐下要了碗茶,装模作样的消磨时间,顺便听着茶客们东扯西谈。

    谈的大多是前几日那场“砍头大会”,越听他脸色越难看却又不能离开,只能耐着性子坐等。

    李羔是衡州人,他的父亲李虾蟆及家人全都被该死的独脚铜人宇文温给抓了,父兄被拉去砍了头,其他人籍没为奴,亏得那几日他出门在外逃过一劫,没有被拉去刑场在脖子上来一刀。

    家破人亡,这都是拜宇文温所赐,李羔决定要报仇对方血债血偿。

    独脚铜人是总管,权势滔天,出入都有许多护卫随行,区区平民要想只身报仇那是妄想,但李羔却和别人不同,他有帮手。

    被宇文温害得家破人亡的不止李羔一个人,侥幸逃得大难的也不止他一个人,老天有眼,惶惶然意图逃命的李羔遇见了志同道合之士,要手刃独脚铜人为家人报仇。

    今日此时这个茶肆,就是他们碰头的地方,几位抱团取暖的人共商“杀温”大计。

    李羔正喝茶间,外边走进一名年轻人,他巡视了室内一圈,很快便发现了李羔然后直接走到面前,两人右肩都缝着补丁,这是志士们的标记。

    “李兄。”

    “王兄。”

    两人低声问候了一下,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毅的目光,一股温暖的感觉溢满全身,一如离群的羔羊找到了同伴。

    不久之后,又有三人陆续到来,相互简要自我介绍之后,五人离开茶肆来到城中一处院子内,这里是首义之人“蓑笠翁”的别院。

    蓑笠翁是代称,为此次“杀温”行动的策划人,李羔等人都是这位蓑笠翁收拢在一起的,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宇文温。

    蓑笠翁有些神出鬼没,但李羔能够理解对方为何如此行事,毕竟西阳城是宇文温的巢穴,其爪牙遍布各处,不小心些迟早事泄。

    当然风险不是没有,在宇文温眼皮子底下行事,一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但家破人亡的李羔等人早已将个人安危置之脑后,一心一意要为家人报仇。

    刚进院子时还担心内有埋伏,结果却是有惊无险,众人来到内院侧厅,刚刚坐下不久却见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起先还以为是蓑笠翁派来的手下,未曾料其人自我介绍之后才知道对方竟然就是蓑笠翁本人,见着李羔和其余四人一脸诧异的样子,蓑笠翁笑道:

    “想要骗过敌人,首先得骗过自己人,既然诸位都以为蓑笠翁是老者,那么宇文温自然也会以为蓑笠翁是老者,这也是避免此獠暗地派人跟踪,来个顺藤摸瓜。”

    “郎君好心思!”

    李羔赞叹着,他起先对“杀温”的前景有些悲观,纯粹是因为对宇文温的仇恨才绝定孤注一掷,如今看来领头的蓑笠翁心思缜密,成功几率至少超过五成。

    “前几日,东市人头滚滚,诸位的家人大多命丧于此,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宇文温必须付出代价。”蓑笠翁说道,见着众人点头,他说出了行动计划。

    宇文温出行有护卫在左右随行,加上此獠疑心病甚重,要想行刺难度很大,更何况在座诸位也不是什么骁勇之人,想要来硬的只能是飞蛾扑火。

    看上去只能断了念想,但不是没办法,蓑笠翁说今日本该还有一人与会,只是因故未到,而成事的关键,便在此人身上。

    “他是宇文温府里的仆人?!!”

    听得蓑笠翁说出秘密,李羔等人的呼吸为之一凝,如果那一位志士真的是宇文温此獠府里仆人,那么事情成功的把握又大了一分。

    只是

    “诸位,那位志士是邾国公府外院仆人,轻易不能接近宇文温及其家眷,所以需要我等帮忙。”

    蓑笠翁道出其中缘由,他知道众人会有如此疑问,故而率先开口解惑。

    “此人与李兄倒是有些渊源,为李庄主与婢女所生,为主母记恨,母子被赶出家门,后来此人投入邾国公府里做仆人,原以为就此了却残生,未曾料生父竟然为宇文温所害”

    “这位志士随了母姓,所以宇文温不知道其父为李虾蟆,然而他虽然未能与生父相认,却知道父亲为宇文温所害,所以日夜泣血,念念不忘杀父之仇。”

    李羔听到这里不由得哑然,他是父亲李虾蟆与侍妾所生之子,父亲确实有些风流,而嫡母也确实善妒,他母子俩在庄园里低声下气方才保得地位。

    有的侍妾和婢女被李虾蟆搞大肚子之后,从此下落不明,若是真有一个同父异母弟弟流落在外,李羔也不觉得意外。

    未曾想还有个弟弟,和他一般要为父亲报仇,李羔为这份情谊感动。

    “今日让大家在此聚首,为的就是展开下一步计划,邾国公府要招仆人,有那位志士协助,我等几个入府为仆的机会很大。”

    “入了府,机会就来了。”蓑笠翁说到这里,露出决绝之色:“我等即便是乱箭攒心,也要手刃宇文温此獠!”(。)

    。。。

第三十七章 应招() 
邾国公府侧门,一群年轻男子正在排队,今日府邸招人,虽然只有二十个名额并且条件苛刻,但依旧有许多人闻讯而来。

    邾国公宇文温是黄州总管,又是山南大行台的次子,在山南地界基本是横着走都没人管,也没人敢管,能在其府做事,就有了机会在这棵大树下遮阴。

    虽然外界都在传,说邾国公“嗜吃人肉”又经常“强抢民女”云云,但黄州百姓都知道这是讹传,邾国公是个好人,府里也没有一个恶仆。

    亏得这位坐镇,黄州地界没哪个大户豪强敢乱来,加上宇文总管爱民如子,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

    这么多年来,到邾国公府里打长短工的人多了去,都说在府里做事待遇不错,不但包吃包住而且工钱也不低,只要守规矩认真做事,那就好得很。

    唯一的问题就是条件苛刻,每逢招工时要“应招”首先得出身清白,报上来的籍贯,府里会派人到当地查证,不能有劣迹,不能行为不检点。

    邾国公府不缺人,所以对外招的最多是长工,若要签订主仆契约,条件更加严苛,至于那种死契更是别想,你想卖身一辈子为奴,邾国公还看不上。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卖身,给邾国公为奴的!

    样貌姣好的女子,入了府做侍女,以期能让邾国公看中,然后攀上枝头做妾?

    身强力壮的男子,入了府做护卫或贴身随从,表现出色被邾国公提拔?

    借此鸡犬升天,连带着自己父母兄弟姐妹享福?你们想得太多了!

    “国公府里规矩森严,今日招的说是仆人,其实是长工而已,为期一年,届满看情况再说,我说诸位若不会木工,也不会裁剪的话就散了吧,免得自己白费口舌,我等也浪费时间。<;>;”

    现场一名维持秩序的府邸护卫不停地喊着前来应招的人们头脑冷静些,今日府邸招的人只有两种:木匠,裁缝,其余免谈。

    虽然张贴在外的招工告示已经写得很清楚,也有人不厌其烦的解释着,但依旧有许多不相干的人不死心,排着队要求“考虑考虑”。

    奈何府邸负责招工的人绝不松口,这不是有没有同情心的问题,府里只要木匠和裁缝,要是招了个这两样都不会的人进去,后果谁来承担?

    别想蒙混过关,府邸备有工具让你当场展示手艺,想要滥竽充数可不行,

    许多试图浑水摸鱼的人就这么被刷了下来,在一旁维持秩序的护卫“目送”之下,灰溜溜离开,但排队的人依旧数不胜数。

    他们之中不乏身怀技艺的人,但也有心存侥幸的,试图用“临场发挥”来过关,事后再想办法把手艺练起来,当然还有第三种人。

    李羔便是其一,既不通木工也不通裁缝,但这不妨碍他信心满满,因为有内应相助。

    木匠考手艺,要在规定的时间内雕出一个木鱼,这不是和尚敲的木鱼,而是按着府邸给的画像,在木头上雕出一个栩栩如生的鲤鱼,用的工具任选,但不得自带。

    裁缝则是要在规定时间内做出一件衣服,衣服大小以一尊木头人为准,当然这工具可以自带,也可以用府邸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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