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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说破蓝田关的周军都是白甲白袍,带着先帝的孝;还有说周军已经放话,要血洗长安,为六年前死难的周国宗室报仇。
虽然官府极力弹压,抓了许多传谣之人,但无论贵贱都是人心惶惶,无论如何,周军逼近长安是事实,一旦突破蓝田,就可直抵长安城外。
这几年天下不太平,可对于长安居民来说,战争离他们很远,除了被征发随军作战的倒霉鬼外,战事都只是坊间谈资罢了,如今敌军逼近大战在即,哪里还能谈笑风生。
沛国公府,书房内沛国公郑译正在发呆,昨日还是春风满面的他,如今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上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是六年前。
那年,大周的天元皇帝暴毙,作为宇文赟的宠臣,郑译面临着被清算的危险,多亏投靠了外戚杨坚,这位有担当,一不做二不休杀得人头滚滚,牢牢抓住大权。
新朝建立,郑译作为从龙功臣待遇自然很好,原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结果周军竟然从武关道冲出来了!
他不是傻瓜,能看得出其中蹊跷,这股周军即便兵临长安城下,也不过是孤军深入,长安驻军是否出动暂且不说,就是固守不出,只需一两日,周边官军围上来就能把对方撕了。
周军莫非是白日做梦,以为兵临城下后长安就会开门投降?不可能,对方不会这么蠢,所以必定有内应。
内应是谁?郑译不知道,反正他不是,虽然和周国山南的邾国公宇文温暗地里勾结,但都只是做正经赚钱的买卖,如今这股周军可不是他招来的。
这又如何,关键是那位会怎么想!
郑译不知道天子是否知道他和山南一直在暗通消息,但皇后是肯定知道的,若换做往日,这是他的护身符,因为皇后要和远在山南的女儿通信,可如今这就是他的催命符。
皇后独孤伽罗非寻常女子,大是大非把得很准,她知道郑译和山南这边有联系,平日无所谓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周军即将兵临城下,肯定要清除内奸防患于未然,郑译就是首当其冲。
郑译从小在大周宫廷里长大,受过宇文氏极大的恩惠,却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宇文氏,说好听是从龙功臣,可这种时候此事就成了污点。
独孤伽罗行事果断,面临周军袭城的危险,肯定会把郑译和山南有联系的事情说出来,杨坚多疑,不会放过他,一旦认定他有做内应的嫌疑,轻则软禁,重则。。。
杨坚夫妇都是杀伐果断的主,想到这里,郑译浑身发抖,天地良心,他可没有勾结周军来袭击长安,可如今这个时候说出来,谁会信?
他好后悔,若是这几日长安该有多好,无论是周军袭击长安得手,还是全军覆没,都和他没关系,结果现在身处漩涡之中,命运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了。
若此时在外地,杨坚大肆搜捕奸细也搜不到他头上,若是周军攻破长安,周国灭隋,他可以散尽家财,求得那位邾国公宇文温帮忙说说话,保得全家性命,可如今。。。
“若他日兵荒马乱之际,有故人到长安,还请沛公多多照应。”
郑译忽然想起一次宇文温来信里的,这几句话看上去是让郑译尽地主之谊,照应一下来到长安的故人,这本没什么,毕竟周隋两国经常打仗,算是“兵荒马乱”,而郑译也照应了宇文温派来长安“采买”的人。
可这不是多此一举么?这封信是今年夏末才送来的,之前郑译已经多次照应了来人,宇文温这么些,纯属画蛇添足。
如今细细回想,郑译不由得耸然而立,周军此来如此神速,必然是蓄谋已久,宇文温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让他“照应”。
照应个头!真要他做内应,宇文温早就该露口风试探,这明显是让他去求抵达长安的“故人”照应!
兵荒马乱?兵荒马乱都几年了,这说的是周军攻到长安吧!所谓的故人,说的就是周军主帅吧!
郑译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根稻草,似乎看见了一丝保命的希望,可他随后冷静下来,依旧惊慌不已:那也得周军入长安才行!
如今杨坚搞不好就要杀我全家了!
“父亲!”
喊声将郑译吓得一个哆嗦,长子郑元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郑译顾不得发作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有兵马沿街冲过来了!”
“啊!”
听到这个消息,郑译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瘫倒在地,未曾料儿子是个话只说一半的夯货,“这些兵马去往别处,似乎舒国公府那边有厮杀声传来。”
“你。。。是说舒国公府?”
郑译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听得兵马不是奔着自己来的,他先是松了口气,但得知舒国公出事,也不免得兔死狐悲。
舒国公刘昉,当年和他一样是天元皇帝宇文赟的宠臣,也正是他们两个联手杨坚有机会第一时间卡位拿到辅政大权。
他们和杨坚有交情是一回事,最的是“奇货可居”,说白了就是豪赌,把赌注压在杨坚身上,因为一旦别人上台,他两个绝对没有好下场。
杨坚辅政后,当时刘昉的爵位为黄国公,和沛国公郑译一起被称为“黄、沛”,是丞相杨坚身边的大红人,不说赏赐,光是出入丞相府都可以带着自己的卫队。
他们两个贪财逐利,渐渐被杨坚疏远,郑译还算是拼命挽回的,毛遂自荐任征南行军元帅长史随军攻打安州宇文亮,结果两河口大败后阴差阳错搭上宇文温这条线,侥幸翻身。
而刘昉就没那么好运,先是改封舒国公,然后被免了职务在家赋闲,这位老伙计的满腹牢骚,他可是隔着老远都能觉察出来。
然后你就做周军内应,现在事泄被人围了?
刘昉完蛋,兔死狐悲的郑译愈发惊恐,杨坚能对有拥立大功的“黄”动手,那要把他这个“沛”清除想来也不会犹豫。
然而刘昉是周军内应,可我真的不是,你们不能宁枉勿纵!
郑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觉得脖子套上了一个无形而又致命的绞索,如今在慢慢收紧,随时能够夺去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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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为什么?()
舒国公府,杀声震天,血流成河,禁军正在围攻这座府邸,要将勾连周军的细作刘昉击杀,府里的护卫正在反抗,可形势越来越不щā
后院,身着铠甲的刘昉正在发呆,他策划已久的事情眼看就要发动,未曾料竟然被先发制人。
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周军已经到蓝田了,按照约定,只要等他们兵临城下,我就可以。。。
“禁军奉旨捉拿逆贼刘昉,从犯若缴械投降可保全性命,莫要负隅顽抗白白丢了性命!”
院外不断响起喊声,刘昉见着身边家仆似乎有些犹豫,厉声喝道:“莫要上当,保全性命?发配你们到边疆与甲士为奴那也是保全性命!”
“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郕国公的人就会来了,再坚持一会周军就会攻进城了!”
刘昉声嘶力竭的喊着,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完蛋,周军也许已经攻破蓝田,正连夜向着长安进军,他只要在坚持一下,局面就会逆转的。
不说周军,就是已经约定要起事的也不知他一个,现在杨坚先动手,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不代表其他人会坐以待毙,只要再顶上一阵,郕国公等人就会起事奋力一搏。
他不甘心,杨坚是得了他的相助才有机会改朝换代,结果却是忘恩负义,他的豪赌失败了,不挽回来如何能够甘心?
我把那个天大的机会让给你,贪一些钱又怎么了?你做皇帝靠的是谁!
不就是讨伐尉迟迥时我没去做长史监军,你就把我给踢开了!
想到这里,刘昉怒上心头,他和郑译作为先帝宇文赟的亲信,在关键时候撇开宇文宗室,矫诏让杨坚掌握禁军兵权,就是凭着禁军,将长安城各路暗流给压下去。
没有他和郑译帮忙,杨坚不过是辅政大臣之一,没有兵权,等赵王宇文招回到长安,理所当然成为摄政王之后,杨坚和他女儿杨丽华,就只有靠边站等死的结局。
我对你有大恩,结果呢?结果呢!
坐稳了天子御座,就把我一脚踢开,跟我说要遵纪守法,不要贪污受贿?
天子之位价值几许?你赏赐个千余贯钱就把我打发了!到后来连个职务都不给,关中歉收缺粮不许酿酒,我自己酿酒卖赚点钱也不许,就这么抠门!
刘昉恨自己看走了眼,在那个关键时刻把赌注押到杨坚身上,结果被人过河拆桥,若是当时转押赵王宇文招,也许现在都能过得有滋有味。
亡羊补牢,时犹未晚,杨坚过河拆桥,对其不满的大有人在,若是往日大家也就只能私下聚会发发牢骚,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山南的宇文亮,和他搭上了线,有这位周国宗室支柱“做主”,刘昉等人要洗刷六年前的污点易如反掌,所以他们决定弃暗投明,迎接大周王师收复长安。
即便是一日都好!杀了杨坚,隋国也就完蛋了,到时候周国收复关中,他们就是大功臣!
想到这里,刘昉不由自主笑起来,可随后响起的喊声他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禁军突破外院冲了进来,他已经变成瓮中之鳖。
“人呢,郕国公的人怎么还没来!”
刘昉向着屋顶处瞭望的家仆咆哮着,对方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郕国公府那边好像也被禁军围了。。。”
“为什么。。。是谁泄密的,是谁!”刘昉绝望的拔出佩刀,领着家仆向迎面冲来的禁军杀去,宛若飞蛾扑火。
。。。。。。
郕国公府,偌大府邸被突然冲来的禁军围得水泄不通,新安伯李圆通奉命诛杀逆贼梁士彦,因为郕国公府里部曲众多,所以他带来的禁军也很多。
府里有人据守,急切间难以攻入,不过这对李圆通来说不是问题,对方被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未起事便被围了,已经是待宰羔羊。
“撞门!冲进去之后,有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嘭嘭嘭的撞门声起,每一下都震动着人心,一处小院里,须发皆白的郕国公梁士彦,失魂落魄的看着面前一名年轻女子,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哈哈。。。”
女子笑起来,笑声凄凉,眼角溢出泪光,她年纪不到三十,面容姣好,举手投足间能让男子意乱情迷。
“为什么!!”
梁士彦咆哮着,须发皆张,拔出佩刀对着她,气得拿刀的手都在哆嗦,这是他的续弦,貌美如花,平日里宠爱有加,百依百顺,结果,结果。。。
“你不行。”
简单的三个字,击碎了梁士彦的尊严,一个男人的尊严,他已经七十多岁了,确实是“不行”了,老夫少妻极有可能出现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所以你就和他私通!!”
刀光闪过,佳人香消玉殒,咣当一声佩刀落地,梁士彦抱着续弦渐渐冷去的身体欲哭无泪,鲜血溅在身上的铠甲,映衬着他的白发。
发妻亡故,老当益壮的梁士彦续娶,新妇貌美如花他枯木逢春,奈何心不老人老,卧榻之上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宠溺新妇,百依百顺。
结果呢?结果呢!竟然和刘昉私通!
梁士彦出身一般,是凭着军功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舒国公刘昉是他的忘年交,这位是功臣之子,出身优渥,言谈举止有世家子做派,想来颇受女子青睐。
刘昉常到郕国公府做客,所以和郕国公的新妇看对了眼,梁士彦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和刘昉的关系越发紧密,一起饮酒作乐。
此事若不是有人说穿,梁士彦还会在自己房中和刘昉对饮,然后让夫人作陪这对奸夫**一起谈笑风生。
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身着铠甲的梁叔谐,为梁士彦第三子。
“父亲,禁军正在围攻府邸,时间紧急,不能再拖了。”
梁叔谐压制着激动之情说道,不是因为那个狐媚的后母遭了报应,而是即将发生的事情。
“刘昉如何了?”
“应该完蛋了。”梁叔谐冷笑着,“无耻之徒,活该!”
梁士彦将已经断气的续弦平放在地面,恋恋不舍的看了看,远处传来撞门声。
“父亲?”
“走吧。”梁士彦说完转身离开房间,吩咐守在外面的两名健妇把主母的遗体安顿好,转到院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