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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7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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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此安排,就是要快刀斩乱麻,赶紧把豫州局势稳定下来,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因为若是官军再败第三次,那些观望的各地官员、武将、豪强,恐怕真的会蠢蠢欲动,届时河南局势糜烂,想要挽回可就不知道要额外再下多少血本。

    而让天子亲征,尉迟也有另一个打算,那就是威逼盘踞悬瓠的宇文温其识相些,老老实实躲回山南,不要试图在豫州困兽斗。

    不然,两军对峙之际,天子出现在阵中,召官军将士奋力杀敌时,对面的宇文温该怎么办呢?

    你,敢对你的儿子动手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何故如此?() 
悬瓠,总管府邸,披坚执锐的士兵们在外围警戒,武骑常侍刘居士领着侍卫们在大门处巡视,府邸如今为天子行宫,他们作为侍卫,自然要承担起禁卫职责。

    天子大婚之日,宫中巨变,刘居士和侍卫们浴血奋战,护着天子逃出邺城,身上到处是伤,逃亡路上未得好好休养,也亏得他身体强健,才熬到抵达悬瓠。

    天子在悬瓠正好遇到西阳王宇文温,宛如丧家犬的境遇才得到彻底扭转,不用再提心吊胆、冒名顶替,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刘居士及一众护卫终于能够静心养伤。

    他们身上的伤得到医生用心处理,已悉数痊愈,晚上能安心入睡,伙食丰盛无比,如今刘居士等人已经恢复如初,立刻上战场都没问题。

    刘居士看着府邸外警戒的士兵,看看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汉子,真是羡慕得紧,这些充当禁军的安州士兵,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虽然只是普通士兵,可气质和银样镴枪头的侍卫不一样。

    家养看门狗,哪有狼的气势!

    刘居士尚义任侠,经常和一些狐朋狗友游手好闲、打抱不平,结果被父亲认为是败家子,他很想上战场证明自己,却一直没有机会,即便是现在想打仗,同样没有什么机会。

    天子需要可靠之人统领侍卫,协助天子逃出邺城的功臣刘居士和宇文化及,现在是侍卫统领,虽然没有任命,实际上就和左右宫伯差不多。

    周国的禁卫制度,分禁军和侍卫,左右武伯统领禁军,为禁军六率之长,左右宫伯掌侍卫之禁,为宫内侍卫之长。

    此时在悬瓠,天子的禁军由安州军一部担任,刘居士和宇文化及如今统领侍卫,履行左右宫伯职责,又有西阳王府中尉全有,领着一队王府侍卫担任天子侍卫,他们三人领着侍卫昼夜轮值,守护天子。

    数人从府里走出,刘居士定睛一看,却是中尉全有及其部下,对方昨晚通宵宿卫,如今交接,要回去睡觉了。

    “刘武骑!”

    “全中尉!”

    两人打了声招呼,刘居士刚要套近乎,却见着全有话不多说径直往外走,场面有些尴尬,但他倒不因为被对方冷落而着恼,因为全有真的是一根筋。

    说好听点是憨,忠厚老实的那种憨,说难听点就是死心眼,做人不知道左右迎逢,什么时候得罪人了都不自知。

    不过刘居士觉得只有类似全有这种人才值得他深交,虽然平日里狐朋狗友众多,但刘居士心里清楚得很,哪些人是酒肉朋友,哪些人会是生死之交。

    他在邺城结交恶少年,知道其中许多人只是因为家境窘迫,所以才聚众行那不法之事,但本性不坏,所以特地挑选了可靠的恶少年,入宫陪伴天子。

    也正是靠着这些生死之交奋不顾身断后,他才能护着天子从皇宫出逃,而现在,他要结交可靠之人,做一番大事业。

    大事业是什么?当然是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刘居士嘴巴上说无所谓,但内心很执着,他要向父亲证明自己不是败家子,是能够光耀刘家门楣的好男儿,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上战场,整日里追随天子左右,如同一只看门狗。

    做天子的狗然是好事,不是谁都有这种机会,但狗也分看门狗和猎狗,刘居士想为天子排忧解难,最好的办法就是上阵杀敌,但他实在没机会,所以琢磨着不如走走西阳王这边门路。

    西阳王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刘居士对此相当佩服,如果西阳王开口天子派人随军出征,那可就正合刘居士之意,因为论起骑射和身手,他可比宇文化及强。

    但刘居士和西阳王没什么交情,所以琢磨着先和西阳王身边人交往交往,到时候让其在西阳王面前帮忙说说话,他就有机会从军出征了。

    所以刘居士时不时和宿卫天子行宫的全有攀近乎,结果这位是一个愣货,平日里见面时相互打声招呼,对方就没话了,问什么答什么,从不主动攀谈,这让刘居士束手无策。

    另一个王府中尉张鱼倒是个人精,奈何身为西阳王亲随,刘居士难得有机会和对方接触,他又不想刻意去结交,免得让人诟病私下里结交外臣。

    身为天子侍卫,最忌讳就是私下结交外臣,刘居士平日里行事大大咧咧,不代表弄不清楚一些忌讳,所以,只把上阵杀敌的想法压在心里。

    站在大门外的刘居士,正想着如何让西阳王帮个忙,结果他正想着西阳王,便看见西阳王向这边走来,然后刘居士及身边侍卫愣住了。

    大街上,西阳王宇文温正向行宫正门徒步前进,赤脚光着膀子,全身上下只着一条大口裤,双手背负身后,似乎被绳索绑着,然后有数根棘条从其肩膀后冒出来。

    宇文温就这么孤零零走着,身后十余步外紧跟几名随从,此情此景看上去十分凄凉,刘居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没认错人,随即脑海里冒出一个成语:负荆请罪。

    刘居士等人愣住了,刚出门没多远的全有等人也愣住了,他见着西阳王如此模样,先是停下脚步,随后向宇文温冲去:“大王!”

    他不明白为何西阳王会如此,可刚跑几步便被西阳王瞪得一个哆嗦停下来,见着跟在西阳王后面的张鱼向他摇摇头,只能手足无措的让到路边。

    不光全有惊讶,就连街边警戒的士兵们都瞠目结舌,他们见着西阳王如此模样,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上去帮西阳王解开绳索,但好像西阳王不需要。

    这是怎么回事?西阳王接连打了几场大胜仗,好像没听说做错什么事,为何要如此?

    莫非是有奸人陷害西阳王!

    一想到这里,许多士兵就要上前维护西阳王,被面露苦色的将领们制止,他们倒不是想看笑话,而是跟在西阳王身后的中尉张鱼一直在向他们摇头、使眼色。

    将领们知道的消息比一般士兵多,所以当得知奸相尉迟惇带着新天子“御驾亲征”后,都知道西阳王的处境有些难堪,而现在这一幕,迟早都是要出现的。

    他们知道,即便杞王在这里,也只能默认。

    回过神的刘居士,快步迎向宇文温:“大王何故如此?”

    问完便要脱下自己所穿衣袍给宇文温披上,他知道天子一向信任宇文温,如今西阳王好像没什么大逆不道之举,他可不能袖手旁观,看对方的笑话。

    宇文温摇了摇头,以此制止刘居士的行为,随后开口说道:“劳烦刘武骑,入内向天子通报,罪臣宇文温,前来请罪。”8)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义() 
原豫州总管府邸,如今的天子行宫,负荆请罪的西阳王宇文温正跪在大门前,左右都是默默站立的士兵,见着西阳王如此模样,大家都沉默不语,现场气氛有些压抑。

    宇文温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但他可不是哗众取宠,如今面向大门双膝跪地,低着头不发一言,虽然看上去很凄凉,但他必须跪在这里,因为大义让他必须如此。

    大义,以封建时代的礼教而言,往大了说就是三纲、五常。

    所谓三纲,就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所谓五常,就是仁、义、礼、智、信。

    三纲、五常,这两种概念源出春秋时孔子、孟子之言论,到西汉董仲舒著《春秋繁露》一书,归纳为三纲、五常,但未并提连称。

    到了东汉时,经学家马融将三纲五常并称,然后渐渐演化为封建时代的道德原则,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政治伦理道德体系。

    三纲五常,是封建时代的大义,无论上位者是谁,但凡还要点脸面,就得把这大义摆上神坛不断鼓吹,有谁违反,那就是大逆不道之人。

    而现在,宇文温的世子宇文维城、王妃尉迟炽繁,就是大逆不道之人。

    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今的周国,有两个天子,一个是“已故”的宇文乾铿,是经过朝廷“认证”的“先帝”;一个是宇文维城,是经过全套登基典礼称帝的新君。

    既然宇文温奉宇文乾铿为主君,那么因为宇文乾铿“伤重不治”而登基的宇文维城就是伪帝,违背了君臣之义,其生母尉迟炽繁,如今陪伴左右,那就是附逆。

    三纲之中,宇文温不是君,但却是父亲和夫婿,他的世子成了伪帝,他的王妃附逆,那么作为父亲和夫婿,他是如何“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

    宇文维城只是个孩子,受人指使才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但确实是违背了君臣之义;即为伪帝,便陷生父宇文温于不义,违背了父子之义。

    尉迟炽繁不纠正儿子的过失,还陪伴其左右,此举陷夫婿宇文温于不义,违背了夫妻之义。

    接下来是五常,五常又名“五典”,语出《尚书·泰誓下》:“狎辱五常”,所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宇文温养出了宇文维城这种逆子,尉迟炽繁跟着逆子宇文维城行大逆不道之举;宇文维城成了伪帝,为兄弟做了不良表率,又让宇文温背负骂名是为不孝,宇文温一家五常全都乱了。

    作为一家之主,宇文温总要给个说法表个态,无法回避。

    三纲五常,就是大义,即便数百年来弑君、谋反、兄弟相残、父子相残、权臣篡位层出不穷,当事人都好歹要拿块遮羞布来遮掩自己的行径。

    说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魏帝曹髦,亲率禁军进攻权相司马昭府邸,相府卫士即便平日里看不起曹髦,这个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谁也不敢承担弑君的罪名。

    后来是司马昭心腹贾充命部下成济动手,成济将曹髦当场杀死,他原以为能借此证明对司马丞相的忠心,立下大功,结果。。。

    事后,权倾朝野的司马昭平息众怒,不得不掩耳盗铃,向太后上表自辨,说天子对他产生误会,带兵来到相府“说理”而已。

    当时他已经下令不得对天子无礼,奈何有逆贼成济胆大包天,竟然不顾他的三令五申,行弑君之举。

    成济被夷三族,而司马昭取代曹魏的谋划不得不延迟了数年,无他,弑君的名声太臭,所以大义名分即便薄得像一张纸,也得小心翼翼糊起来装点门面。

    司马昭如此,至此往后数百年来,天南地北的权臣亦是如此,即便要改朝换代,也要举行三辞三让的禅让大典。

    如此掩耳盗铃,为的就是向天下人证明,他的江山是前朝末帝给的,继承的是前朝正朔,大义名分在手。

    眼下周国的大义名分,就是两个天子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既然宇文温奉宇文乾铿为主君,那么御驾亲征抵达长社的那个天子宇文维城就是假的。

    伪帝,是大逆不道的存在,而作为伪帝的生父,宇文温不表明态度的话,始终躲不过物议汹汹,所以宇文温迟早都要面对这个事实,在大义面前,做出自己的抉择,给一个说法。

    宇文温如今子不孝、妻不贤,逆子成了伪帝,儿子们没有兄友弟恭,伪帝如今还“御驾亲征”,磨刀霍霍向真命天子,虽然此举是丞相尉迟惇一手策划,但事实就是事实。

    他今天不来这里跪着负荆请罪,日后杞王和杞王世子也得押着他到天子面前跪地请罪。

    宇文温不是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那晚偷袭悬瓠得手,意外于城中驿馆遇到落难天子,当面第一件事就是请罪。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宇文温的妻儿是身不由己,但在大义面前,尉迟炽繁和宇文维城已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所以他必须为妻儿的行为向天子请罪。

    宇文乾铿当时就表示了谅解,但二人当时只是在一个小房间里交谈,在外人看来,西阳王宇文温并未就其王妃、世子的行为给大家一个交代。

    也许有人会想,宇文温一边侍奉宇文乾铿为主君,一边又对儿子当了新君避而不谈,莫非是首鼠两端,想两边占便宜?

    宇文乾铿一方赢了,你是力挽狂澜的功臣;宇文维城一方赢了,你就是当今天子的生父,即便无权,也有享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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