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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是右撇子,左手握弓右手引箭,所以骑射时向身体左侧射箭比较轻松,若向右侧射箭会很别扭,而贺若弼此时是向右射箭,这必须具备“左右开弓”的技艺才能做到。
对于弓马娴熟的将门子弟来说,这也不算什么。
前方涌现一群骑兵,那是敌军敢于夜战的勇士主动出击,贺若弼收了弓,接过从骑递来马槊,领着部下迎战,双方在昏暗的夜色里对冲,只一个回合便分出胜负。
领兵袭营的贺若弼,不需要其他人协助,只带着紧随自己的十余骑,轻松击败了出营迎战的敌骑,营中敌兵见状更不敢出击。
南大营,位于悬瓠城郊南侧,这几日都在提防敌军夜袭,盘踞悬瓠的逆贼,其援军数日前抵达南郊三十里处,后来却突然撤退,大家都认为对方可能是诈退,然后某个晚上来偷袭,如今果然来了。
夜色下,对方不停在营外策马驰骋,还时不时吹响号角,营寨守军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遵守事前的安排,没有贸然出击。
主动请战的勇士,下场大家都看见了,守将下令紧闭寨门,严禁私自出击,而营外不时接近的敌骑,向营栅投掷出轰天雷,虽然实际上造成的伤亡不大,但如此动静,让守将愈发惊疑起来。
营中有数万士兵,也有骑兵,但现在是夜里,贸然出击很容易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守将仔细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觉得直接袭扰营寨的敌骑不过数百骑,极有可能是饵兵。
兵法有云,饵兵勿食,但。。。
北面,隐隐约约有连绵爆炸声传来,又有火光大作,在南大营向北望去,北面的大火将悬瓠城的轮廓都映出来了。
北大营遇袭,这是很明显的事情,看样子是悬瓠城里敌军夜袭搞出的动静,然而这种行为除了徒增伤亡,还能取得何种效果?
北大营作为中军大营,戒备最森严,且不说敌军要夜袭得突破壕沟、长围,就算突破了,又如何以劣势兵力攻入大营之中?
守将想到这里,下定决心出击,但不会追击,免得中圈套,不出击不行,毕竟己方有数万兵力,被这点敌人压在军营里,太不像话了。
弓箭手射出火箭,将营外野地照亮,骑兵先行出击,驱赶营外敌人,然后千余步卒出营,在营外依托鹿角列阵,为后军出营做屏障。
营寨里点起无数火把,将营外野地照亮,弓箭手瞪大眼睛,等着目标接近。
目的达到,贺若弼领着部下南撤,他的使命就是袭扰敌军南大营,顺便吸引东、西大营守军的注意力,为己方主攻北大营的友军出一份力。
回头遥望北面,那闪烁在夜幕下的火光,还有不绝于耳的爆炸声,预示着一场激烈战斗正在进行,这是西阳王宇文温一个疯狂的决定所引发的夜袭。
敌人坐拥十余万兵力,将悬瓠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却怎么也攻不下来,于是分兵在四个方向立寨,看上去四面兼顾,可在贺若弼看来,这就是被人逐个击破的弱点。
四个大营,将兵力分摊,每个大营的兵力,平均不过四万左右,而悬瓠城中守军将近一万,再加上经由鸿隙陂迂回的数千虎林军精锐,对其中一个大营进行夜袭,内外夹击,成功率很高。
更别说进攻目标是戒备最森严的北大营,对方怎么也不会想到吧?
进入鸿隙陂迂回的虎林军,要冒着严寒,在泥泞的陂塘地带徒步行军,还要赶在约定时间抵达北大营东郊,届时悬瓠守军会倾巢而出,对北大营发动孤注一掷的进攻。
对于这个疯狂的决定,贺若弼大呼痛快。
奈何他的骑兵无法绕到北面,所以只能佯攻以作牵制。
尾随追击的骑兵渐渐放慢速度,贺若弼觉得这样不行,今夜他虽然是偏师,但佯攻也要做到位,这样才能尽可能牵制更多的敌兵。
调转马头,他领着部下再度向北冲去,距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过早收兵,岂不是太无趣了?
。。。。。。
长矛兵聚集在一起,沿着帐篷之间的道路向前走,迎面冲来两匹马,马蹄猩红,似乎是被他们同袍的鲜血染红,长矛兵肩并着肩,将手中长矛对准这两匹畜生。
“噗嗤”数声,战马的胸膛被长矛刺中,鲜血四溅,它们带着冲劲向前倒下,险些压中最前排的长矛兵。
“捅死他,捅死他!”有眼见的士兵看见马匹冲过来时,其后拖着的小车上有人跳到一边,于是数人挺着长矛就要冲上去,要将对方捅个透心凉。
还没走出几步,却见小马车上装着几个大罐子,其上冒着浓烟,还没等这些英勇的长矛兵反应过来,轰隆一声,他们被大爆炸所产生的火光和浓烟吞没。
一股骑兵从浓烟中冲出来,向着大营深处疾驰而去,骑兵们的脸庞,被四周燃起的大火映亮,西阳王宇文温身处其中,在左右护卫下踏营。
这一仗,他是孤注一掷,把平日里省着用的轰天雷都拿出来了,把悬瓠守军的主力压了上去,还把宝贝的虎林军也压了上去。
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到处都是呼喊声、厮杀声、哀嚎声,火光大作,敌军大营化作火海,不知多少人在烈火中奔走呼号,不知道少人在烈火中失去生命。
宇文温领兵成功杀入敌军大营,按照事前制定的方略,除了留守破口的士兵,其他队伍兵分四路,在营中大开杀戒。
敌军北大营依着汝水立寨,分东西两边,安州军主攻汝水东侧营地,有一路走东侧,接应东侧的虎林军,一路直接冲到汝水边码头纵火。
那里是上游粮船靠泊、卸粮之处,囤积着大量粮草,一把火烧掉,世界就清净了。
第三路,专门冲击中军帐,目标丞相尉迟惇,最后一路,是宇文温所在这一支骑兵,目标是行宫。
他的妻儿就在那里。
行宫很好辨认,木制结构,数间殿堂,高端大气上档次,在帐篷海洋里很显眼,宇文温的双眼死死盯着火光中的行宫,恨不得背生双翅马上飞过去。
这是最好的机会,可以在破敌的同时救回妻儿,所以宇文温才愿意孤注一掷。
今夜偷袭必然打得敌人措手不及,那么尉迟炽繁和宇文维城此时就必定在行宫,现在,他和妻儿近在咫尺。
己方夜袭,成功突入营内,如此可见敌军猝不及防,那么行宫禁卫肯定来不及将他妻儿带走,宇文温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他和妻儿团聚的时候就要到了,想到这里心中就激动。
骑兵一往直前,向着行宫快速接近,前方道路出现许多敌兵,挡在行宫面前,宇文温顾不得那么多,高声大喊:
“西阳王在此!不想死的让开!”
宇文温的儿子被立为新君,他的王妃,被封为邾王后,这些事情,想来行宫附近的士兵应该知道,所以他这么喊,是想让敌兵赶紧让开,让开路就不杀。
他就想着救妻儿,眼见着行宫就在眼前,心中焦虑,不想和杂兵纠缠过多,免得耽搁了时间,尉迟炽繁和宇文维城被禁军裹挟逃走,到时候悔之晚矣。
结果宇文温这么一喊,让他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分外显眼,敌兵闻言一愣,随即纷纷对着他就挺着长矛冲过来,还弯弓搭箭要攒射。
士兵们都知道,丞相给这诈称西阳王的逆贼开出了极高赏格,大富贵就在眼前,谁能不动心?
见得对方如此不识相,宇文温只觉热血上头:说人话你们不听,那就不要做人了!
第三十二章 风掣萤火照夜白(再续)()
一世上没有什么杂兵是一颗轰天雷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颗。
骑兵们取下挂在鞍前的轰天雷,扯动其拉弦,借此引燃罐体内导火管,导火管引爆轰天雷需要数秒时间,于是骑兵在那时间到来之前,将轰天雷投向前方。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拦路士兵东倒西歪,近距离爆炸的轰天雷不一定当场将人炸死,但却能炸得人昏头转向,前排的长矛兵方寸大乱,被骑兵径直撞倒。
后排骑兵再次投掷出拉发引爆的轰天雷,这种轰天雷不需要明火点燃,尤其适合夜间偷袭或者由骑兵在马上使用,宇文温为了这次行动,把珍贵的轰天雷都用上了。
爆炸声中,开路骑兵冲入敌兵群,宇文温接踵而至,策马践踏,拔刀乱砍。
和杂兵纠缠太久,他救人的‘时间窗口’就越窄,行宫的禁卫就有时间裹挟他的妻儿外逃,今晚的机会十分难得,错过了恐怕就不会再有了,不由得宇文温不发狠。
人、马加在一起重量有数百斤,马蹄踩在人身上,对方不死也残,而钉了带钉铁马掌的马蹄,踩人威力愈发厉害,身着裲裆铠的敌兵,被宇文温策马踩在身上,当场就口吐鲜血、胸膛塌陷而死。
试图博取大富贵的士兵,被骑兵轻而易举突破,猩红马蹄在雪地里留下红色印记,眼见着距离行宫越来越近,宇文温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突如其来的决裂,让他和王妃分开,被娘家人扣在邺城的尉迟炽繁,宇文温这一辈子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尉迟氏实力强劲,他想要攻到邺城谈何容易。
打仗不是玩游戏,练兵要时间,筹措粮草要时间,打起仗来更需要时间,骑兵不足的一方,在平原里野战就是杯具,真要是弄成东西周对峙,他何时才能救回妻儿?
东西魏对峙,演化到周、齐对峙,持续了四十多年才决出胜负,而这还是以齐国皇帝昏庸无道、各种奇葩作死为前提,才让周国有机可乘。
如果现在的局势演变成东西对峙,宇文温只能无助的遥望北方邺城,儿子宇文维城迟早小命不保,而尉迟炽繁甚至会改嫁。
贵族女子,含着金汤勺出生,在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同时,还要作为优质资源,为家族利益而献身。
而一个貌若天仙的贵族女子,更是‘稀缺资源’,其家族绝不会浪费这种资源,那么‘回收再利用’是很正常的事情,烈妇终归很少,在父母面前,又有多少女子能反抗强加于身上的命运呢?
宇文温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占有,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被人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弄死,所以只要有机会救人,他愿意冒任何风险。
北风呼啸,赤炎张天,火光之中,夜色消散宛若白昼,宇文温一行接近行宫,距离不过数十步,远远就看见门口停着几辆马车,有不少士兵簇拥在车边。
虽然这些马车样式普通,不是金碧辉煌的御辇,但宇文温的心瞬间就悬了起来。
大半夜出逃,御辇当然来不及准备,所以禁卫用小马车载贵人逃命很正常,宇文温觉得这些马车之中,必然有一辆车上坐着他的妻儿。
为了避免混战之中伤到妻儿,宇文温不顾危险,再度高声喊起来:“西阳王在此!放下兵器,寡人保尔等性命,保尔等荣华富贵!”
喊了没几声,那些士兵中的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向着他这边瞄准,宇文温见状气得不行,却又不好再投掷轰天雷,便仗着身披铠甲,强行向前冲。
一旁紧随的张鱼,率领王府侍卫护着宇文温左右,生怕宇文温被人乱箭射死。他也看见了前方车队,琢磨着主母和小郎君说不定就在某一辆车里,如今到了紧要关头,不能出一丝差错。
郎主被伤了可不行,主母和小郎君被伤了也不行,张鱼拼命策马疾驰,勉强冲在宇文温前面,多出半匹马的身位,和其他侍卫一起,将宇文温围了起来。
弓弦声起,车队旁的弓箭手射出羽箭,宇文温一行冒着箭矢直接冲锋,有数骑被射倒,但更多的骑兵身上带箭,策马撞入人群之中。
混战爆发,敌兵借着马车阻挡,和安州骑兵展开厮杀,宇文温见四处混乱、地方狭小,拔刀跳下马,向着马车方向高喊着:“三娘!三娘!是我来了!!”
尉迟炽繁家中排第三,是为尉迟三娘,宇文温高声呼喊,就是要让妻子心定,顺便问出妻儿所处的位置,只是明暗交替间,到处都是厮杀声,听不出哪辆车有回答。
顾不得那么多,宇文温领着人向前冲,敢挡在他前面的敌人全都得死,冲到一辆马车前,他刚要伸手去掀门帘,被张鱼挡在面前。
没来得及发作,只见张鱼用刀挑开门帘,宇文温借着火光一看,却见车内堆着大小箱子,好像是行李。
果然是逃跑的车队!
宇文温顾不得危险,再次大声呼唤起来,己方士兵正与敌兵厮杀,场面渐渐占优,所以干扰宇文温的敌兵越来越少,他急得满头大汗,要一辆一辆马车找。
忽然,前方一辆马车车厢窗后闪现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