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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天子暴怒,柳庄赶紧劝慰:“官家,微臣建言,立刻将二獠之劣行张榜公告,让大家都知道,日前那一场浩劫,谁是罪魁祸首。”
“要让二獠沦为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
微风拂面,带来浓浓的血腥味,一片狼藉的旷野里,宇文温面无表情的站着,面前十余步外,一名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握着匕首,咆哮着向他冲来。
父严母慈,兄友弟恭,坞堡巍峨,田产百顷,僮仆数十,新婚燕尔,刚娶亲不久的年轻人,正是春风得意之际,然而随后降临的人祸,让他家破人亡。
自西而来的山南贼寇,收买族中败类,里应外合之下攻破家族坞堡,烧杀抢掠毫不留情,父母兄弟惨死,娇妻及族中女眷被掳走,而娇妻一族的坞堡,同样被贼寇攻破。
侥幸逃生的年轻人,指天发誓要报仇,带着部曲多次袭击敌人运粮队,今日出击却不幸被俘,就在这时,贼寇首领来了,就在面前,只要走过十余步距离,就能。。。。
弓弦声过后,年轻人身中数箭倒地身亡,宇文温对此有些唏嘘,示意宁长真近前:“一会让人刨个坑,单独埋了他。”
“是,大王。”宁长真说完,示意手下上前。
复仇未果的年轻人,被几名士兵抬走,宇文温转头看看四周,看看倒在野地里的零星尸体,这是袭击粮队者的遗体,来了多少个,就死了多少个。
粮队,由宁长真所部族兵假扮,作为诱饵专门引诱敌人来袭,而来袭的骑兵,却不是尉迟佑耆麾下兵马,他们是坞堡豪强武装,满怀怒火四处袭击山南运粮队伍,以此作为复仇手段。
宇文温派兵在淮西各地攻打坞堡,“大获丰收”的同时,得罪了无数坞堡豪强,这些豪强视宇文温所部兵马如仇寇,立誓要报仇。
从钟离、寿春撤退的尉迟佑耆大军,如今盘踞涡阳,和驻军汝阴的宇文温针锋相对,那些急于复仇的坞堡豪强,纷纷投入尉迟佑耆帐下。
宇文温大军所占地区,现在已经被无数坞堡豪强武装袭扰,烽烟四起,许多运粮队被袭击,新立的寨子也被攻破多座,豪强武装得手之后不但不留俘虏,还扒皮做旗立威。
人皮旗的规模越来越大,告急文书越来越多,宇文温前方有猛虎,后方有恶狼,似乎已经焦头烂额。
宇文温在宁长真的陪同下巡视战场,不一会马蹄声起,西面烟尘滚滚,大量骑兵向他们这边接近。
骑兵的服色繁杂,装扮也各有不同,坐骑的质量参差不齐,人的精神面貌也多有不同,甚至看上去有些猥琐,但总体而言气势很足。
数骑离开大队伍,向宇文温缓缓靠来,为首之人正是西阳王府司马张定发,领着几位宗兵首领下马向宇文温行礼。
宇文温点点头,淡淡说道:“准备好了么?”
“回大王,属下/草民准备好了!”
“很好,开始吧。”
“是!”
张定发等人告退,上马而去,宇文温看着向各个方向散开的骑兵,又看看东面,忽然笑了笑,宁长真不知宇文温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当做没看见。
宇文温依旧看着东面,心中冷笑道:既然要比凶残,那我就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凶残!
第九十七章 豪强对豪强()
正午,激战到了关键时刻,开战时的五十八骑对六十三骑,一番混战之后未分胜负,双方损失过半,但斗志依旧高昂,今日一定要见个高下。
小股骑兵对战,考验的是个人技艺,骑术、射术、槊法,再加上配合,这些因素决定了小规模混战的结果。
梅林生一直觉得自己技艺精湛、弓马娴熟,平日里飞鹰走狗总要和同伴变着法子玩花样来比能耐,如今真到了玩命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自信太可笑了。
身中五箭,坐骑负伤,马槊折断,从突然遭遇开始,梅林生射了十箭,一个人都没射死,自己身上反倒插了几箭,若不是穿着官军配发的铠甲,他早就死了。
骑马打仗,和打猎完全不一样,人要比猎物聪明得多,不光会躲会跑,还会反击,梅林生是第一次见识精湛的骑术,敌人居然能在马背上玩出各种花样,结果就是他一个人也没杀到,反倒差点被人杀了。
使出浑身解数才刺死五个敌人,自己也筋疲力尽,但要命的是对方的头目盯上了他,两人斗在一起,梅林生渐渐落下风。
对方的马比他好,使槊的技艺也比他强,若不是用三条人命的代价将其马槊毁了,此时的梅林生怕是已经被对方刺死。
双方如今使用短矛对刺,梅林生使矛槊的技法一般,所幸臂力足,勉强撑到现在,他好不容易瞅准一个空挡挺矛刺去,被对方横矛一架。
那一瞬间,梅林生觉得对方的力量似乎不行,果不其然又斗了几回合,对方虚晃一矛,调转马头便跑。
所谓“一力降十会”,梅林生觉得是自己力气大才逼得对方逃跑,抖起精神追了上去,眼见着就要追上,那人忽然扯住坐骑,速度骤降,与此同时转身就是一矛。
矛头径直向着梅林生心窝刺来,他心中一惊,眼见着避无可避,奋力向一旁歪倒,好不容易躲过这致命一击,却已经接近坠马。
对方一击不中,又正好与梅林生所骑马匹并行,随即拔出匕首一戳,戳得梅林生的坐骑几乎跳起来,将他抖落马鞍。
坠马的梅林生一只脚卡在马镫里,就这么被坐骑拖着向前跑,颠倒的视线里,他看到敌人策马提矛追上来。
毫无疑问,对方刚才是故意露出破绽诈败,引诱梅林生来追,然后来个回马一矛。
梅林生除了力气足以外,轮骑射、心计、经验都不如对方,落得如此下场是自作自受,此时他被坐骑拖行,后背着地不停的摩擦着,虽然有铠甲护体但那滋味可不好受。
敌人持矛追上来,怕是要补上一矛,梅林生知道自己的一生即将结束。
但他不甘心。
梅家,在沔州一带是不大不小的豪强,二十多年前,梅家一名被家主弄大肚子的婢女,被正室毫不留情的赶出去,在树林里生下一个男婴。
毕竟是梅家的种,加上正室正忙着对付别的狐狸精,于是这对母子又回到梅家,男婴因为生于树林便得名“梅林生”。
梅林生作为庶出子,注定没有机会继承家业,也许这一生都要在嫡兄弟的阴影下生活,所以他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便命运。
庶子很难有机会出头,即便梅林生长大后不停努力,获得父亲赞赏,他也比不过嫡兄弟,毕竟嫡母的家族也是汉沔一带的豪强,嫡兄弟们有依仗,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梅林生的人生历程,从刚成年就已经知道往后数十年是什么样,他不甘心,却没有办法,直到西阳王召集各地强宗著姓出兵,他才等到了机会。
西阳王在淮西打仗,缺兵,于是召集黄州总管府辖地的豪强派宗族兵助战,但地域范围不限于黄州总管府,许多家族闻风而动,派出庶子领着宗族兵助战,其中就包括梅家。
之所以大家都愿意出力,是因为西阳王许了好处,立功的人给奖赏、给官职,甚至给土地和坞堡。
坞堡从何而来?那些不听话的淮西豪强灭族后,立功的山南宗族兵就可以将其坞堡、田产据为己有——前提是立的功足够大。
西阳王是要用豪强对付豪强,给出的价码很高,但风险也很高。
淮西的豪强当然不是废物,和对方争斗难免损失惨重,但对于山南地区的豪强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让族中子弟有踏入仕途的机会,让家族能在土地肥沃的淮西地区开枝散叶。
但风险确实很大,所以是愿意冒险的庶子们出马之时。
家业,是嫡子们的,有想法的庶子们要出人头地,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愿意去的话,家族派出些许宗族兵助战,成不成,看命。
死了,怨不得别人,立了功活下去,要么有个一官半职,要么立下大功变成官府认可的坞堡戍主,只要老实缴纳租调,日后那坞堡就是自己的了。
这不是西阳王骗人,因为真的有人立了大功,又作为先登攻下坞堡,然后被西阳王任命为该坞堡戍主,领着闻讯赶来的族人开始耕田种地,安家落户。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甘心!
梅林生如是想,当长矛刺下时,竟然神奇的伸手抓住矛头,随即双臂用力扯想要将对方扯下来。
那人松开短矛,策马来踩梅林生,梅林生将短矛径直往对方坐骑蹄下一捅,只听咔嚓一声过后,马匹被绊倒,马背上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甩了出去。
梅林生用另一条腿拼命踢着自己坐骑的腹部,高声叫骂着,负痛狂奔的坐骑终于想起被主人驾驭的经历,老老实实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脱得困境的梅林生,爬起来就往落地的敌人那边冲去,见着对方狼狈起身看向自己,他将随手抄起来的一颗石头砸向对方。
趁着那人侧身躲闪,梅林生拉近双方距离,随后看清对方手上有一把匕首,而他手上只有刚抓起来的一把沙。
左手一扬,梅林生成功迷了对方的眼,不顾其握着匕首胡乱挥舞,径直撞过去。
手臂被划伤,梅林生将对方撞倒,匕首飞到一边,两人在地上撕打了一会,梅林生从地上摸到一块石头,奋力砸向对方脑门。
接连几下过后,那人被梅林生砸得脑门迸裂、满脸是血,渐渐无力反抗,眼看着快要不行了。
直到这时,梅林生才看清楚敌人的样貌:除去血污不说,那是一张白净的脸,样貌端正,年纪二十多岁。
铠甲内里不是戎服,长得白白净净,弓马娴熟,也许是哪个大族的子弟也说不一定。
就不知道你是庶出,还是嫡出?
梅林生如是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再一次握着石头砸向对方脑门,鲜血溅起,那人再无气息。
马蹄声近,他转头一看,却是自己人靠近,再看看战场,已经分出了胜负:此次与他们意外遭遇的敌人,除了几条漏网之鱼,其余敌人都被他们干掉了。
几个族兵下马,上前搀起满身是血的梅林生,关切的问道:“郎君,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梅林生疲惫的说着,他此时觉得全身酸痛,力气也快没了,但依旧不忘吩咐手下:“快,去割首级!”
“郎君放心,一个都不会漏掉!”
梅林生再度坐下,坐在地上休息,看着一片狼藉的野地,看着面前那具年轻的尸体,因为脱力而不停颤抖的双手再次握紧。
这片地区,是官军分派给他的“猎场”,只要有猎物闯进来,除非实力对比悬殊,那么他就要把这些猎物收拾干净。
所得首级可以计功,但决不允许杀良冒功,一经发现后果自负,而立功的队伍,根据其表现还会有重任。
当然,如此一来风险会变高,但收益也会增加,这是西阳王当众许下的诺言,没人怀疑最后能否兑现。
梅林生当然有抱负,但不敢奢望太多,他的实力还不够,即便没能立下大功得一坞堡,只要能有一官半职,也对得起自己一番出生入死了。
即便身为庶子,当了官以后,回到家中,面对那些依旧是白身的嫡兄弟,他就不用那么低声下气了!
第九十八章 初生牛犊()
索套当头落下,将骑在马上的人牢牢套住,得手的骑兵一扯绳索,径直将对方扯下马,随后策马疾驰,拖着抓到的敌人向前走。
一箭飞来,箭镞如小铲,将他胯下坐骑射倒,摔倒他瞬间抱头向前滚了几滚卸去冲力,刚起身面门便中了一箭,颓然倒地。
被索套套中的骑兵,把绳索隔断,刚跑了没几步便被一箭射中后背,踉踉跄跄又跑了几步,被疾驰而来的敌骑抡起木棒砸中后背。
“嘭”的一声,逃向己方的人被砸倒在地没了动静,不知是昏厥还是毙命。
得手的骑兵刚收回木棒,面门正中一箭,后仰坠马,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五十步外,连射出三箭的薛世雄忍着手指疼痛,又抽出一支箭,死死盯着游荡在外围的敌骑,方才他已经尽力了,却无法救下同袍,来不及唏嘘,因为他自己也危在旦夕。
此时此刻,薛世雄和十一名部下背靠背,拿着步弓时刻准备放箭,他们脚下有几条长矛、马槊,而坐骑已经阵亡,只能徒步结阵凭着马槊、长矛、弓箭和敌骑周旋。
箭壶中的箭不少,但敌人也不少。
己方十二人,对方三十三骑,在这旷野里,薛世雄及部下俱是徒步,不可能逃得掉,而遭遇战刚开始时,双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