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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邺城一隅,十余骑在一处府邸门外停下,粟特商人安吐罗掷鞭下马,径直向自家府邸内走去,见着闻讯赶来的管家,第一句话就是:“府里被搜了么?”
“兵丁来过了,使了钱都不走,硬是要折腾一番才罢休。”管家顿了顿,补充道:“郎主放心,家眷未受惊扰。”
安吐罗点点头:“从今日起,出售的货物提价,损失要立刻补回来!”
“是。”
管家见着安吐罗风风火火往后院去,转去忙别的事情,安吐罗和家人见面说了几句话后却转入书房独坐。
不一会敲门声起,得安吐罗应允之后,一人入内,听得安吐罗问昨日城中发生何事,那人便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道出。
简而言之,皇宫出事了,邺城城门关闭,禁止寻常人等进出,随后官军大索全城,丞相后来召集众臣,说上午有逆贼潜入宫中,行刺天子未遂,便挟持太后,邾王后出逃。
当时在宫里的蜀王妃及左小宫伯也被挟持,所幸为禁卫所救,如今城里四处在搜查逆贼藏身之地,官府许以重赏,鼓励百姓协助官军捉拿逆贼。
听到这里,安吐罗问:“那么,天子到底还在不在宫中?”
“郎主,据说天子还在,但宫里如今密不透风,半点消息都传不出来,这天子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知道了,退下吧。”
“是。”
书房内只有安吐罗一人,独自发呆想着事情。
昨日,刚从晋阳返回的安吐罗正要入城,却见城门紧闭,没奈何只能在城外自家庄园过了一夜,当时他弄不清楚城里发生何事。
现在,他从仆人的汇报中,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西阳王的人,把王妃(邾王后)、世子(天子)都带出宫了。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意味着尉迟氏的优势又减了一分,而他的机会又多了一个。
作为商人,当然要确保消息灵通,所以安吐罗知道西阳王宇文温在河南的辉煌战绩,宇文氏看来已经站稳脚跟,最差的局面也是能和尉迟氏东西对抗。
那么届时如何左右逢源,自然是安吐罗要考虑的问题。
尉迟氏和宇文氏忽然决裂,让大部分人措手不及,商人们也是如此,战事起,通往黄州的商路断绝,丰厚的贸易利润瞬间少了许多,尤其暴利的琉璃镜,没地方进货了。
想到这里,安吐罗不由得握紧拳头:那怎么能行,罗马国尊贵的奥古斯都,大半年前已经交了不菲的定金,要定做一面独一无二的琉璃镜!
第一百一十九章 消息(续)()
罗马国,即中原所称“拂菻”,安吐罗知道,这个国家的简略名字若按读音来说,“罗马”比“拂菻”要贴切些,只是罗马和中原一西一东,读音传来传去传走调了。
阳光照耀的地方,自然就有国,所谓国不止中原才有,同样,不止中原的国有皇帝和王。
突厥国有可汗,波斯国有王中王,而罗马国也有尊贵的王,一般是正、副双王,正王的尊号是“奥古斯都”,副王的尊号是“凯撒”。
这种知识,见多识广的粟特商人知道,但中原的皇帝、权贵们不关心,只知骂南人是岛夷,骂北人是索虏,中原以外的国家,在皇帝和权贵眼里都是所谓“蛮夷之国”。
东西方互不了解,这是好事,所以东西方商路就靠粟特商人维持,也正是如此,经商所得巨额利润让大大小小的粟特家族、聚落繁衍生息数百年。
而对于经营东西方万里商路的粟特人来说,尊贵的奥古斯都所下订单必须完成,所以绝对守信用的粟特商队,无论如何也要把货物带到罗马国都康斯坦丁堡(君士坦丁堡)。
因为奥古斯都亲自定下样式并让人绘制成图纸,要以此图纸定做一面特别的镜子,所以粟特商人无法用手上的存货来应急,安吐罗此去晋阳,就是和另一个粟特首领商量此事。
这笔买卖,完成时间以年计,但他们不想耽搁太久。
粟特人分成许多家族、聚落,散布在东西方商路上的各个地段,各自做着各自的买卖,但相互间经常合作,所以安吐罗并不承担这次买卖中运货、交货的任务,但承担了进货的重任。
所以必须得他想办法,去黄州把这面镜子搞定。
而安吐罗也必须去找宇文温商量一些事情,为今后早做打算。
安吐罗一直在和宇文温合作,而随着对宇文温的了解,他愈发有危机感,宇文温的经商头脑不是其他权贵所能比的,不但会赚钱,野心也不小。
权力上的野心另说,安吐罗知道宇文温在试图规划一条商路,那条商路会威胁粟特人的财路,而粟特人却无力改变。
去年,宇文温攻下陈国岭表地区,随后大量岭表、南海特产出现在黄州,并且向周边地区销售,这些货物之中,有来自海外的香药和特产,其中就有来自波斯国的香药及特产。
安吐罗在西阳留有掌柜打理买卖,据其收集的消息,西阳王有开拓海贸的想法并已付诸实施,所以安吐罗从中感受到巨大危机即将到来。
因为异域香药在中原的主要输入途径是陆路,也就是由粟特人经营的陆地商路输入中原,而一旦海路通畅,海贸大兴,波斯国、天竺诸国所出香药及特产极有可能大部分经由海路运抵中原。
这样一来,粟特人世代开拓的陆地商路就会面临巨大竞争,毕竟一艘海船的载货量,可抵得上数十支陆地商队的载货量。
安吐罗知道,海船从波斯到中原岭表番禹一个来回至少要一年,但海船巨大的载货量可以弥补耗时太长的缺点。
由数艘海船组成的船队,即便半路沉了一半,其剩余货物带来的利润,也不是数十支陆地商队能超过的。
这是巨大的危机,也是巨大的商机,所以安吐罗要提前做打算。
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见见宇文温。
要交钱定做琉璃镜,琉璃镜做好以后,可以直接从黄州运往关中,然后由粟特商队走陇右经由凉州、瓜州至敦煌,在那里交给另一支商队带着,穿过碛西、葱岭入河中,再前往遥远西方的罗马国。
这是安吐罗和晋阳粟特首领商定好的线路,关键在于他要见到宇文温,而安吐罗也确实要亲自面见对方,忙自己的事情。
问题是此举风险不小,一旦被丞相知道,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
“哈楸!”
宇文温无缘无故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由得遐想起来,这种情况一般是有人在想他,至于是谁在想,那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远在西阳的杨丽华、萧九娘和子女,也许是远在邺城的尉迟炽繁和儿子,当然,也可能是在邺城的尉迟惇,宇文温知道对方怕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把他抽筋扒皮。
宇文温接连坏了尉迟惇的好事,对方恨他入骨理所当然,尉迟四郎这么恨他,尉迟五郎恨他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尉迟佑耆用不着诅咒宇文温,因为双方现在即将拔刀相见,你砍我、我砍你,看谁先被砍死。
汝阴以东、涡阳以西,两座城池辖区的交界处,此时此刻,宇文温大军与尉迟佑耆大军在旷野里即将展开决战。
宇文温率军自西边汝阴而来,尉迟佑耆率军自东边涡阳而来,两军东西对峙,各自军阵自北向南展开,旌旗如海,号声喧天。
宇文温所布大阵,是以步兵为主的矩形横阵,步阵居中,两翼布置骑兵,这种阵型中规中矩,看起来简单,但人数多了就不简单。
大阵被宇文温名为长虹阵,横向分左军、中军、右军,纵向分前校、中校、后校,是为一线、二线、三线,二线、三线军队即后世所称预备队,要依次投入作战。
前校三阵,以幢(兵力三百)统计,步兵共计四十五幢,为一万三千五百余人;中校五阵,步兵共计七十五幢,为二万二千五百余人;后校四阵,步兵共计六十幢,为一万八千余人。
合计步兵五万四千余人左右,其中正规官军、蛮兵、义兵、宗族兵混杂。
又有左右翼骑兵,亦分前校、中校、后校,护卫大阵左右;又有左右校游骑,负责外围游击、哨探敌情,与此同时负责驱散敌军游骑。
主帅宇文温坐镇中军,以虎林军督阵兼决战预备队,行军总管杨素领左军,行军总管韩擒虎领右军,行军总管史万岁领右翼骑兵,别将薛世雄领左翼骑兵。
数万人排出的军阵,士兵和士兵之间有空隙,并不是肩挨着肩,而作战单位(队、幢)之间也有五到十步左右的间隙,所以全军阵型横向虚实长度超过十里,纵向虚实长度超过四里。
正所谓人数上万、无边无际,数万人排出的大阵,左右看不到头,指挥起来只能靠旗帜、号角进行协调,发号施令只能靠骑马往返的传令兵。
宇文温看看左右如潮人海,只觉得热血沸腾,再看看前方规模更大的敌阵,更是兴奋得呼吸急促:尉迟佑耆,此战我定要将你生擒,换回尉迟炽繁和棘郎!
第一百二十章 战术()
宇文温对于在即将开始的决战中获胜很有信心,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把尉迟佑耆大军当做土鸡瓦狗,己方兵马众多,而对方同样兵力充沛,甚至还稍占上风。
敌军大阵同样一望无边,黑压压一大片,对方的骑兵明显比他这边多。
望车上用千里镜观察敌阵的士兵传来消息,尉迟佑耆摆出的大阵和己方不同:敌军前校是步兵横阵,应该是虚张声势的虚阵,因为后面的中校阵型是骑兵在中间,步兵在两翼,再外面又是骑兵。
其阵最后,似乎还有为数不少的骑兵。
一般而言,列阵时以居中步兵为砧、以左右两翼骑兵为锤,是比较“正常”的阵型,若反其道而行之,是建立在骑兵优势之上的强攻阵型。
骑兵居中,意味着主帅会采取轻骑兵中央突破战术,这种战术是以两翼进攻来调动敌军,己方寻觅到战机后,用中军处移动速度快的轻骑强行冲击敌人中军本阵。
中央突破战术极其依靠速度,需要轻骑快速切入对方大阵后反复穿插,借以引发一连串崩溃,所以移动速度慢的重骑兵(具装甲骑)反倒不合适承担主攻任务。
这种战术已经多次出现在战场上,六十年多前,尔朱荣七千骑破葛荣数十万大军,靠的就是骑兵中央突破,列阵数十里、箕张而进的葛荣大军瞬间就被打崩。
后来的韩陵之战,有明显优势兵力的尔朱兆对高欢实施中央突破战术,结果被高敖曹以同样的战术横向侧击打崩,这一战,成为尔朱氏灭亡的挽歌。
而“历史上”,唐、夏、郑的虎牢关之战,李世民以三千玄甲骑兵突破窦建德军(夏军),一战定鼎。
‘面对我这一群步兵,你还真是有信心呢,尉迟佑耆。’
宇文温心中念着,收起千里镜,大声下达命令:“擂鼓,进攻!”
。。。。。。
决战开始,东西两军十余万人在旷野里展开厮杀,各自射了几轮箭、投掷了一轮轰天雷后,双方军阵前校撞在一起,以长矛、步槊互捅,以盾牌防御。
前排士兵与对方交战,后排士兵继续向前投掷轰天雷,双方战列时不时绽放出火光,大量浓烟升起,战场上硝烟弥漫,爆炸声此起彼伏。
轰天雷的问世,引发一连串新战法的出现,但能用手投掷的轰天雷毕竟威力有限,爆炸时能直接炸死的人不会太多,巨响和冲击大多只能让炸点周围的人受伤,这些人并不会立刻丧失战斗力。
所以还要以白刃战见分晓,双方左、中、右军同时进攻,看看谁先露出破绽。
一场大战通常要打上一天,甚至要熬到次日凌晨,所以一开始接战时东、西军都未尽全力,都在以添油战法,逐次投入军队。
在步兵厮杀的同时,两军左右翼骑兵也在互相追逐厮杀,既要骚扰敌军侧翼,又要驱赶敌骑护卫己方侧翼。
战事从清晨开始持续到中午,战线胶着,不分胜负,暂时处于势均力敌状态。
东西两军军阵绵延十余里,主帅指挥起各自队伍极其不便,靠着传令兵骑马传令有延迟,所以主要依靠鼓声、号角声来传递信息。
然而双方的鼓和号角没什么实质性差别,所以战场上各种鼓声、号角声混杂,加上杀声震天,雷声隆隆,许多士兵根本就分不清哪些声音是己方的,哪些是敌人的。
所以还得靠传令兵传令,背插靠旗的传令兵们策马疾驰在小阵和小阵之间的缝隙里,这些缝隙宽的有十余步,窄的也有六七步,是特别留出的通道,方便调兵和传令兵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