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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8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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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

    当然,若是在漫天风雪的冬天行军,即便再赶时间也让士兵们睡在雪地里,这样会出现大量非战斗性减员。

    宇文温抬头看看天空,满天星辰,没有一片云朵,这几日应该不会下雨,而现在是秋天,即便凌晨会有露水,但在睡袋里睡觉的士兵,不会因此着凉。

    在营区转了一圈,宇文温回到自己的休息处,没有卸甲而是掀开简易睡袋席地而眠。

    今日是第一日强行军,全军日行一百里,在小黄以西的武平地界扎营休息,宿营地距离北面的武平大概三十里,距离路过的东面鹿邑大概四十里,两不靠,所以全军只能在野地里宿营。

    行军时将士们都未着甲,但睡觉时为了以防万一,大家都是穿着铠甲入睡,若一夜平安,那么次日行军前就会把铠甲脱下放到马车上,以便轻装赶路。

    宇文温全程骑马,说不上累,但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所以同样疲倦。

    然而他没睡多久就坐起来,因为睡不着。

    不是想女人,不是睡在地上不舒服,宇文温是觉得不安全,即便他极力主张为了赶时间,不扎营帐直接露宿,但心中的不安全感,让宇文温睡不着。

    没有营帐,意味着视线开阔,又有篝火照明,那么刺客可以看清楚他的身形,身为全军主帅,很容易被某处躲着的心怀不轨之人一箭射死。

    也就是说,宇文温总觉得某处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作为“被害妄想症患者”,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但任由这种感觉影响自己的理智,又是万万不可的。

    越怕什么,越要面对,宇文温索性坐起身,就着篝火看笔记,如果真有刺客,肯定能分辨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宇文温的笔记本上画着河南地区的河流走势图,他现在在平原地区作战,骑兵又不占优势,那就得琢磨各地河流走向,以便借助这些天然沟堑来躲避敌军骑兵可能的突击。

    亳州州治小黄,位于涡水南畔,而涡水的流向是自西北向东南流淌,涡水上游的郑州、汴州地区,如今是尉迟氏控制着,对方可以派兵乘船在涡水顺流而下,进攻下游的亳州地区。

    即便士兵不乘船,但辎重、粮草可以用船运载,随着大军一起南下,省时又省力。

    想到这里,宇文温翻到“涡水”条目,其内容是他誊抄自水经注阴沟水内容,原著者是郦道元。

    按书中所述,阴沟水出河南阳武县蒗荡渠,东南流,在沛和扶沟一带被称为涡水(濄水),涡水过扶沟、武平、鹿邑至谯(此时的亳州小黄),继续东南流淌。

    所以,涡水的上游名为阴沟水,这个阴沟水的“阴沟”,和阴沟翻船的阴沟可不一样。

    阴沟翻船,意指不可能的事情都可以发生,真是够倒霉,而其中的阴沟指的是暗排水沟,和阳沟(明排水沟)对应,阴沟水的“阴沟”和“鸿沟”一样,是河流的名称。

    阴沟水过扶沟之后已经很明确被称为涡水,流向是东南,而宇文温的进军路线却是由东向西,无法借助涡水运送士兵、辎重,所以步兵们只能靠双脚行军。

    郑州州治长社和亳州州治小黄,两处城池一西一东,宇文温所部兵马在小黄,宇文明领兵在长社城外,尉迟顺在长社以北不远处的许昌驻扎。

    长社、小黄间的距离是两百多里接近三百里,如果以日行三十里的行军速度,宇文温的军队要西进抵达长社同宇文明合兵,得花十日。

    这是基于常识得出的结果,身在许昌的尉迟顺,会有这样的判断,身在亳州北面曹州的尉迟惇,也会这么想。

    宇文温觉得自己若利用这一思维定势,率领一支军队,用三日的时间向西强行军,忽然出现在长社东,然后跟宇文明合兵北攻,那么身在许昌的尉迟顺会不会觉得“很惊喜”?

    身在曹州的尉迟惇,急切间攻不下睢阳、小黄,此时如果要挥师西进增援尉迟顺,只来得及派骑兵,昼夜疾驰三百里的骑兵如果不能偷袭得手,根本就无法扭转局势。

    所以,宇文温的战术就是在敌前迂回,打一个时间差,把二对二的局面,变成二对一,先解决尉迟顺,然后再度二对一,对付尉迟惇。

    这种利用敌人思维定势破敌的战术,灵感来源于三国时司马懿灭孟达的战例。

    孟达据上庸,叛魏归汉(蜀汉),当时在宛城的司马懿准备领兵平叛,两地相距一千二百里,上庸地区地势崎岖,以常识来说,司马懿大军要花一个月时间才能抵达上庸。

    所以孟达不急,优哉游哉等诸葛亮派出的兵赶来上庸,结果司马懿只用了八日就领兵冲到上庸城外,孟达猝不及防之下应对失措,兵败身亡。

    宇文温要学司马懿,给身在许昌的岳父尉迟顺一个“惊喜”,所以他分兵北上驻扎小黄门户睢阳,让尉迟惇的注意力集中在睢阳…小黄方向。

    他则出其不意领兵西进,和宇文明一道全力击破尉迟顺,届时还在想办法拿下睢阳的尉迟惇就会变成孤军。

    尉迟惇既不能速下小黄,又无法救尉迟顺,身在东面曹州,和西面洛州的洛阳守军隔了七八百里,两边无法相互策应,只会被宇文明、宇文温逐个击破,迟早要完。

    届时,尉迟惇就只能灰溜溜退回河北,洛阳守军孤掌难鸣,根本无法守住城池,如此一来,河南局势就“稳如狗”了。

    宇文温精心策划的这一战术,唯二两个问题需要解决,其一,不能让敌军过早探知他此次强行军的动向;其二,尉迟顺可不能死在他手上。

    作为女婿的宇文温若亲手杀了岳父尉迟顺,让他以后如何面对尉迟炽繁和尉迟明月?

    宇文温不是白痴,不会在战前下令将士们不得伤害尉迟顺,但他不想亲手沾上对方的血,所以临战不打算冲锋陷阵,不然来一出狗血的翁婿对决,谁砍死谁都是悲剧。

    。。。。。。

    夜,阴沟水畔扶沟城,许多士兵列队在码头上等着登船,到处都是火把,将码头映照得宛若白昼。

    夜间行船风险很大,但如今秋水充沛,阴沟水水位大幅上涨,所以船只毫无触底之忧,虽然夜间视线不好,很容易撞船或者在弯曲河道上搁浅,但只要点起火把照明,这都不是大问题。

    每一艘船上都有船夫点起火把,分别插在船头、船尾,以便船夫们借助火光看出自己船只距离前后船只的距离,也顺便看清楚水面即两岸的情形,在河流拐弯处能够及时采取措施,避免撞船或者冲岸搁浅。

    火把照亮了水面,也照亮了船舱,照亮了闪烁着寒光的刀刃,照亮了身着铁甲的士兵,每一艘船上都坐着许多士兵,披坚执锐,背靠船舱低头打盹。

    赶了一日的路,许多士兵颇为疲惫,即便有人晕船,也都在船上睡着了,操船的船夫仔细看着河面,时不时撑着竹篙,让船只避开水流湍急的险滩。

    一艘运兵船为了避免撞上前面的船,方向转得有些急,被湍急的河水一推,很快便横在河面上,后面的船只躲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将前船拦腰撞翻。

    突如其来的翻船,让船上许多士兵在猝不及防之下落水,有人挣扎着浮出水面,有人则被沉重的铠甲所拖累,在水面上挣扎了几下、呛了几口水之后便没入水中,再没见冒头。

    后船上的船夫赶紧跳下水救人,还有的船夫伸出竹篙让水面上挣扎的士兵抓住,后续船只纷纷绕过事发河面,紧跟着前方船只继续前进。

    几乎是首尾相连的船只组成绵延数里的船队,向下游方向缓缓驶去,而船队的长度还在增加,各艘船上的点点火光汇聚成线,勾勒出阴沟水河道形状。

    远远看去,就像一条由无数火把汇聚而成的火龙,在漆黑的大地上游动。

    夜间行船用火把照明以确保安全,这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但如此一来,会暴露船队的规模,正常情况下,民间不会有如此大规模的船队漏夜航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军队在行动。

    而根据船队航向,就能判断出这只军队要去哪里。

    阴沟水过了扶沟,被明确称为涡水,涡水继续向东南流淌会经过阳夏、武平、鹿邑,然后从亳州州治小黄城北流过,拐向东南继续流淌。

    从许昌到扶沟大概一百余里路程,从扶沟到阳夏,水上距离八十余里,对于乘船夜行的士兵来说,这段距离内,都是己方控制区,所以即便夜里行船搞出这么大的声势,也不用担心被敌人发觉。

    沿途百姓见了,躲都来不及,又有谁敢做什么。

    阴沟水(涡水)水流湍急,刮的又是西北风,顺风顺水的船队,次日天亮时就能抵达阳夏,这可比陆路行军快得多,既不耽误休息,又能节省力气。

    从阳夏再往东就是敌人控制的武平,大白天的无论打不打火把,敌军都能察觉船队的出现。

    届时,孤零零行驶在河面的船队,很容易受到敌人布设在左右两岸弓箭手的夹射,一旦对方射出火箭,整支船队都有覆灭的危险,所以,大军行进光走水路还不行。

    扶沟城外,一股股骑兵点着火把,汇聚成规模可观的队伍,沿着前往阳夏的土路向前疾驰,他们在赶路的同时,顺便护卫船队的侧翼。

    水陆并进的军队,出其不意进入武平地界,汇合友军一起行动,即便武平守军反应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火花() 
    深夜,旷野里一片漆黑,某处一人高的野草丛中却有火光闪烁,在旷野里显得十分显眼和诡异,几名男子围坐在篝火堆边烤火,低声说着话。

    这几名男子身上穿着很铠甲,或坐或躺,身边都放着弓箭、佩刀等武器,一旁有块高大的石碑,几匹马正在碑旁睡觉。

    通常而言,马睡觉是站着的,两条前腿受力,两条后腿则依次休息,休息的那条腿微微弯曲轻轻放在地上,避免承载太多的体重。

    而石碑旁不只有马,还有一名男子,他就着火光辨识着石碑上所刻的字。

    石碑多处破损,又有几处开裂,上面所刻的字大多已经模糊不清,男子盯着石碑,脸越来越近,几乎是要贴上去一般。

    一个大汉起身,走到他身边,一巴掌拍到肩膀,差点把他拍散架:“我说黄三!你这是认得出呢,还是认不出呢?”

    “哎哟队正,你这一拍吓死我了!”

    “怂货,兄弟几个在这里,你以为还会有谁拍你?说说,你认出几个字了?我们兄弟几个,就你识字。”

    “呃。。。。虞。。。君之碑。。。”

    大汉闻言一愣:“鱼君之碑?那是何等样的鱼,被人称为‘君’,还要给它立碑?”

    “呃,队正,这是碑的名字,虞君,意思是碑主姓虞。”

    “哦。。。。”

    大汉和其他几个坐在篝火堆旁的同伴点了点头,听黄三继续念:“讳诩。。。。字定。。。安,虞仲。。。之后,为。。。朝。。。歌令,武都太守。”

    “哟,原来这位碑主当过太守啊,接下来呢?这位鱼。。。鱼府君是哪一朝人物?”

    “有年号,我看不懂。。。”

    黄三看着石碑,时不时用手擦擦碑面,纠结了许久之后还是放弃了:“有些字我看不懂,再说,许多字已经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

    “看不清就别看了,费那神作甚,来坐下烤火,秋天夜里冷,在野外露营一不留神就会着凉,要是染上痨病。。。。”

    “哎哟老大莫要如此说,万一真应验了那可如何是好!”

    有人抱怨起来,大汉闻言哈哈一笑:“应验个鸟!老子真要说话应验,早就让兄弟们个个做富家翁了!”

    气氛活跃起来,不过大半夜的谈笑风生总是不合时宜,作为大军的哨骑,他们一行负责在外围警戒,如果现在不睡觉,白天就没精神跟随队伍前进。

    今日队伍行进了一百里,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谁也不许拖后腿,步兵们是这样,骑兵也是如此。

    大队伍开拔行军时,他们作为哨骑要在外围游走,距队伍的距离不得少于十里,以便发现敌骑来袭示警时,队伍能有充足时间应变。

    而现在,黄三一行人距离在南面野外宿营的队伍有十三、四里远,和其他几个小队一起,警戒北面方向,虽然北面数里外就是己方控制的武平城,但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在平原地区,骑兵可以肆意驰骋,来去自由,区区小城根本就挡不住骑兵。

    武平位于涡水南岸,北岸如今并非官军严密控制的地区,一旦北面曹州地界有骑兵南下,对方渡河之后,可以不管武平继续南下,二十里路程对于骑兵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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