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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山南姓冉的人,多为所谓“山蛮”氏族,而当年即将变成路倒的“小冉”,和其他孤儿一样被当时的西阳郡公收养,个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郎主和主母会为收养的孤儿、孤女取名字,若有姓氏就取名,不知何故,郎主为他取名“冉阿让”,这名字念起来有些绕口,所以伙伴们一般称呼他为“阿让”。
冉阿让行走在地道中,关键之处有人把守,还有铁栅栏分隔通道,走了一会,他转入一处宽敞的地下室内。
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正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个玉佩,身边站着一名侍女,而门口处候着两名女侍卫,冉阿让走上前,向那妇人行礼:
“小人向王妃请安。”
安固王妃王氏,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又看看手里玉佩——这是她嗣子尉迟嘉德的随身之物,叹了口气:“世子安好?”
“王妃请放心,世子已经住下,小人一会便安排饮食。”
冉阿让依旧微微弯腰,以恭敬的语气问道:“还请王妃放心,此处十分安全,绝无外人打扰,不久之前,主母和小郎君都住过的。”
王氏闻言苦笑了一下,从案上拿起一个香囊,这香囊可是她亲手缝制,送给外孙宇文维城的礼物,外孙很喜欢这香囊上的图案,每日都要佩戴。
那日外孙和两个女儿被人从宫中带走,这香囊自然也被带走了,如今她在这地下室里再见到,当然明白今日把她掳走的人,隶属于西阳王府。
而尉迟嘉德随身佩戴的玉佩,大概半个时辰前送到她手中,那就意味着尉迟嘉德也被对方掳走,带来这里,这曾经藏匿了她两个女儿和外孙的地下室。
她的女婿,还真是手段了得,也不知经营了多久。
所以,做女婿的是要以此为要挟,逼得妻父走投无路,只能向他投降么?
想到这里,王氏发问:“你们,接下来要如何处置吾二人?”
冉阿让恭敬地回答:“王妃言重了,小人奉了郎主之命,来保王妃、世子周全,以便他日与主母团聚,共叙天伦。”
“你们你们如此做,是在把大王逼上绝路!赶快把吾和世子放了!吾绝不会透露丝毫机密!”
“王妃请放心,郎主均已安排妥当,必然保得大王周全。”
“你们哪里能保得大王周全!快把吾和世子放了,不然吾便绝食!”
“王妃请勿动怒,主母现已回到西阳,无一日不期盼王妃安康,还请王妃为主母着想,也为世子着想,莫要为难小人。”
“你”
王氏语塞,对方油盐不进,她毫无办法,但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以挽回局面。
她口中所说的大王,自然是夫君、安固王尉迟顺,王氏不认为女婿把她和尉迟嘉德“请来做客”之后,夫君会老实认命,向宇文氏投降。
王氏知道,在尉迟顺眼中最重要的是家族,是先父留下来的基业,到时候,女婿都未必保得人周全!
第二百四十四章 身不由己()
“嘭”的一声,书案被人拍得一颤,案上笔墨纸砚换了位置,侍女们见状吓得个个低头,大气不敢出,拍完书案的蜀太上妃王氏收回右手,虽然手有些疼,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手上。
坐下后,不发一言,侍女见着王氏似乎气消了些,赶紧上来将书案收拾好,随后垂手侍立一旁,依旧不敢出声。
如今已入冬,不过因为有了玻璃窗户,所以能在不开窗以保持室内温暖的情况保证透光,王氏看着洒在房间地面上的阳光,心中一片纷乱。
今日,她的儿媳安固王妃王氏、孙子安固王世子尉迟嘉德被人掳走了,下落不明,虽然已经全城大索,但恐怕再也找不到人,就像上次一样。
上次,是贼人经由地道潜入皇宫,把天子和太后、邾王后都掳走,自那以后,就再没这三人的消息,如今又来一次,让王氏只觉得心凉。
邺城,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滴水不漏,而满朝文武之中,肯定有人暗中和逆贼勾结,为对方在邺城行事提供方便。
再进一步想,保不齐这些人会酝酿更大的阴谋,可能会作为盘踞黎阳关逆贼的内应,伺机献城,若真让对方得逞,那可就全完了。
所以王氏为此忧心忡忡,方才一众文武聚集蜀王府议事,就有人提出安固王妃及世子被人绑架一事不简单,其后极有可能包含着更大的阴谋。
首先,绑架的幕后主使所图甚大,其目的肯定不是索要赎金,那么,对方绑架安固王妃、世子的目的,极有可能是让领兵在外的安固王尉迟顺心态起变化。
要么,幕后主使是借此逼迫安固王投降,所以,其人可能是邾王(西阳王)宇文温。
联系到上次,天子、太后,邾王后被人从宫中掳走,那么宇文温很有可能策划了此次绑架,将其岳母、小舅子绑架,以此为要挟,要挟岳父尉迟顺乖乖就范。
尉迟顺若投降宇文温,很大概率能保住一家人性命,甚至还能做个富家翁,所以在当前局势之下,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此次绑架的幕后主使,就是尉迟顺本人,待得妻儿脱离朝廷监视,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投靠女婿。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不明身份之人策划了这次绑架,意图在朝廷和安固王之间制造不信任,突生变故,其人好借机从中渔利。
无论是那种可能,都意味着朝廷对安固王失去了最后的制约,那么对方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事,朝廷很难阻止。
这一看法,是众人达成的共识,考虑到之前安固王数次抗命,拒不率兵北撤至荥阳驻扎,不由得让人对安固王的真实意图感到不安。
关于安固王抗命不撤兵的问题,众人倒是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安固王和宇文明对峙将近一年,双方营寨犬牙交错,安固王短时间内要将大军北撤的话,难度很高,所以对方抗命也是情有可原。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蜀太上妃王氏对此却很恼火,她写了几封亲笔信给继子尉迟顺,好言相劝让对方以大局为重,然而对方的表现,让王氏坐立不安。
继子到底是身不由己、无法立刻撤军,还是心中有怨言,所以动了投降的心思?
王氏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尉迟顺是有退路的,可以投降女婿,保得一家平安。
而在今日之前,王氏还可以通过变相软禁其妻儿,来阻止对方铤而走险,如今最后的手段没了,那么她难道就只能无助的等待,等待尉迟顺下一步的动作?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就像自己的喉咙被人扼住,也许对方只是开个玩笑,随后就会松手;也许对方接下来一使劲,自己就被掐死了。
王氏绝不会坐视自己、儿子、孙子还有王家变成砧板上的肉,绝不会任由他人肆意宰割,所以她要立刻采取行动,但是方才和众人议来议去,却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尉迟顺在郑州,其麾下大军的动向,直接决定了邺城安危,为防万一,派人去夺尉迟顺兵权是最好的办法,但问题在于,尉迟顺若是绑架事件的幕后主使,这样的做法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对方若不是幕后主使,真正的幕后主使将情况预先透露给尉迟顺,那么朝廷派人来取而代之,必然逼反尉迟顺,如此一来,就真的中了反间计。
正是因为如此,大家左右为难,议来议去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得不说,此次绑架事件与其是个阴谋,不如说更像个阳谋。
直接破坏了朝廷和安固王之间的信任,让郑州大军随时处于失控状态,朝廷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将会面临巨大风险。
只要稍微应对失当,本来就已经是勉强维持的局面,很容易瞬间垮塌,再也无法挽回。
对于王氏来说,坐以待毙当然不行,但仓促间作出决定也不行,若贸然派人去夺兵权,一个不留神搞不好会逼反本来毫无反意的尉迟顺。
但又不能拖太久,一旦尉迟顺真的有反意,让对方知道妻儿安全摆脱控制,那么阵前倒戈就是瞬息之间的事,所以。。
所以蜀太上妃王氏觉得压力很大,急得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的同时,又有些悔不当初。
她觉得若是之前自己能果断些,在亲儿子尉迟惇去世时,封锁消息并派人夺了继子尉迟顺的兵权,如今又怎会身处两难境地。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想着想着,王氏只叹还是自己亲儿子才靠得住。
然而尉迟佑耆已经赶赴洛阳,如今不在身边,王氏能依靠的,就只有尉迟惇留下的几个心腹,还有几个娘家人。
正愁眉不展之际,有侍女来报,说几位王氏子弟在外求见,王氏闻言紧锁的眉头稍解,开口说道:“让他们进来。”
。。。。。。
郑州许昌,巡视防务归来的尉迟顺,再次研究起舆图,这段时间以来,他睡得很少,成日里琢磨如何提防极有可能搞偷袭的女婿宇文温,与此同时,还要琢磨如何对付面前的宇文明。
宇文明是铁了心求稳,从年头一直和他耗到现在,眼见着就要耗够一年,却依旧打算耗下去。
尉迟顺不是没想过各种计策,想方设法引诱对方出击,然而宇文明的大军稳如泰山,排兵布阵几乎毫无破绽,绝不轻易出击,以大小堡寨为依托,就是要和他耗。
面前的敌人就像一块石头,让尉迟顺一筹莫展,而身后可能存在的敌人就像一条毒蛇,让尉迟顺连觉都睡不好。
先前,黄河南岸滑台、白马津还有北岸黎阳津失守,邺城受到直接威胁,尉迟顺认为这是女婿宇文温声东击西的策略,佯攻邺城,实际是要偷袭许昌,所以日防夜防,一直防到现在。
然而设想中的敌军奇兵没有出现,尉迟顺却不敢掉以轻心,以至于夜里睡不着,折腾了到现在,每日都是眼圈发暗,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他已经不是当年年轻力壮的尉迟三郎,如今年纪大了,虽然尚未到老眼昏花、糊涂忘事的地步,但终归比不上年轻时,熬起来颇为辛苦,但再辛苦他也得熬下去。
郑州战局事关重大,尉迟顺不敢有丝毫松懈,就怕被女婿搞偷袭得手,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尉迟顺知道女婿多疑,平日里总怀疑有人要害自己,所以疑神疑鬼的同时,用兵喜欢搞偷袭,打仗时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所以。。。
你的奇兵到底何时出现?
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杯刚泡好的茶,尉迟顺觉得精神好了些,继续琢磨起自己布置的防线。
大军云集郑州,以长社为诱饵,许昌为后援,四周的大量堡寨为依仗,和当面的宇文明大军对峙,而后路粮道,关键点是荥阳。
荥阳(虎牢)很重要,不仅关系着郑州大军的安危,也是洛阳的东面屏障。
如今已占据陕州的宇文氏军队,严重威胁洛阳的西面,只是忌惮河东的尉迟勤大军,不敢轻易东进。
若洛阳东面的荥阳有失,洛阳会腹背受敌,敌军从东而来,以如今朝廷的兵力,已经无法和宇文氏来一场邙山之战,洛阳无法久守。
所以荥阳是重中之重,尉迟顺为此精心安排兵马,要把荥阳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他把自己的诸多布置一一回想,没发觉有何问题,但一想到女婿的战绩,尉迟顺又有些不放心,无他,宇文温诡计多端,尉迟顺就担心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破绽没发现,到时候会被对方趁机得手。
破绽到底有没有?会是哪里有破绽?
尉迟顺每日都要问自己这两个问题,每日里想来想去,不觉得自己还有破绽。
这种翁婿之间互相算计的日子还真是让他无奈,也不知为此会折寿几年,尉迟顺有时会想,女婿成日里东想西想,要么算计人要么提防被人算计,如此下去,会不会因为用脑过度而英年早逝。
到时候他的小外孙早早就没了阿耶,自己两个女儿守寡,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岂不是会很凄凉?
想到这里,尉迟顺苦笑着摇摇头,这种时候想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你死我活的战场,容不下儿女私情,胜利者才有怜悯的权力,而失败者能否苟延残喘,就只能看胜利者的只有家破人亡。
些许恍惚过后,尉迟顺继续琢磨该如何御敌,就在这时,仆人入帐,为他带来一封信。
拆开信件,尉迟顺看了一会,悚然而立。
“信使呢?”
“回郎主,那人在营内一处等候。”
“带他过来!”
。。。。。。
夜,宇文温借着烛光在案前研究舆图,这并不是河南地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