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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骄傲的武士来说说出我输了三个字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心怀仇恨的情况下,他站在运粮车旁边一直没动,胸口起伏的很剧烈,似乎还在酝酿着什么。
沈冷过来坐在运粮车上,朝着前边喊了一句:“继续走!”
车夫们随即招呼下车的人上车,马鞭声噼噼啪啪的响起来,响声连成一串就好像在欢迎迎亲队伍归来的爆竹声,塔木陀下意识的跟着马车往前走,却还是一言不发,眼神恍惚。
沈冷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抓住塔木陀那条垂着的胳膊一拉一举便将胳膊挂了回去,塔木陀脸色顿时好了几分,看向沈冷的时候眼神里有几分谢意,忽然醒悟过来帮自己的可是敌人,又想把谢意从眼神里挤出去,于是表情就变得尴尬起来。
“谢谢!”
塔木陀忽然大声喊了一句,仿佛体内有个小天使说服了他的自尊。
沈冷看了他一眼,挤了挤孟长安:“给我让些地方。”
孟长安往一边挪了挪,心说怪不得沈冷喜欢躺在这个地方,果然很舒服。。。。。。身下是软软的草料包,头顶是暖洋洋的太阳,若是马队踩起来的尘土再少一些的话,就真的很惬意。
“我输了!”
塔木陀忽然又喊了一声,然后转身大步往前走。
沈冷看了一眼塔木陀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是条汉子。”
孟长安点了点头,没说话。
就在这时候塔木陀又回来了,跟着沈冷他们的马车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是敌人,虽然我知道确定我们是敌人关系的并不是我们自己,我们身为军人无法左右这个,可敌人就是敌人。。。。。。若没有之前那一战,我很想请你们喝酒。”
“敌人也可以喝酒。”
沈冷从马车里翻出来一个酒囊扔过去,塔木陀一把接住。
沈冷道:“你们公主待你不错,知道她为什么点名要带着你做护卫吗?你莫不是以为她只觉得你武艺比较高所以带着你吧。。。。。。”
塔木陀一愣:“不然呢?”
“只是不想你也死。”
沈冷道:“你武艺再强,在大宁可单杀你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塔木陀忽然反应过来,若自己也留在那二十万降卒之中,怕是最终难逃一死。。。。。。公主殿下是为了救他才点名让他做亲卫,可是,那么多兄弟们都死了,他一个人活着,并不开心。
恍惚之中想到公主小时候,好像才八九岁的样子,他刚刚被吐蕃王发现,从一个普通士兵直接提为禁军亲卫,后来专门负责保护公主,在金帐王庭的末影山上吐蕃王带群臣狩猎,公主殿下的战马被一头孤狼吓的惊了飞奔出去,眼看着就要出大事的时候,是塔木陀大步追上去一把抓住缰绳,硬生生将战马拉住,他双脚踩着地面都几乎陷了进去。
想是公主念及当日的救命之恩,这次也救了他一命。
“谢谢你的酒,谢谢你的话,敌人。”
塔木陀扭开酒囊灌了一大口:“宁军真的很了不起,我服。”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宁国之内,能击败我的人真的有很多?”
沈冷道:“吐蕃国那个骑兵将军武艺比你如何?”
塔木陀想到括善,回答:“差不了许多。”
沈冷:“一刀。”
塔木陀一愣,脸色有些发白。
沈冷道:“大宁之内,可一刀杀我的人也不止一个。”
第三百三十三章 孟长安!()
月珠明台的马车窗户依然开着,在她看到塔木陀朝着孟长安走过去的那一刻,她知道塔木陀要做什么却无法阻止,那是军人将要以生命去换的已经失去的尊严,若换了回来,是死路一条,若换不回来,也是死路一条。
好在,那个叫孟长安的少年将军并没有真的下重手,若打下去,塔木陀必死无疑,而在这支队伍里谁还能拦着?
她看着孟长安的背影,看着他走向另外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将军,想着这便是大宁的年轻人。
国师曾对她说过,有一位先圣曾对少年言,少年强则国强,从孟长安和身上的身上,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大宁是大宁,为什么宁人会骄傲。
塔木陀回来之后走到马车旁边低下头:“殿下。。。。。。我输了。”
“别去想那么多。”
月珠明台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来,低着头语气有些悲伤的说道:“何止是你输了,我们都输了。。。。。。我们那样的吐蕃与这样的大宁打,怎么可能会赢,我们输了的,也不只是战场上。”
塔木陀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说道:“谢谢殿下。”
“谢我什么?”
“殿下让我做你的护卫,是殿下在保护我。”
“若可以,我想保护更多人。”
月珠明台摇头:“可我做不到,谈九州说人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吐蕃犯了错,那就是惩罚。”
塔木陀长叹:“何年何月何时,吐蕃能如大宁一样。”
“何年何月何时,吐蕃人能如宁人一样,吐蕃国便如大宁一样。”
队伍已经过了半壁路也已经过了三十六里一线天,过去之后再走不了多久就能出秦岭,过秦岭之后就是一马平川再无险要之地,也就不必再多担心什么,出秦岭进京畿道,号称大宁二十卫战兵精甲最强的甲子营已经分拨兵马在京畿道等候,且会一路护送到长安,谁敢放肆?
这二十卫战兵,有十九卫战兵一定打不过四疆虎狼,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太多战场上真正的厮杀,可甲子营不一样,甲子营是从四疆虎狼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中的精锐,当年北疆大将军铁流黎与东疆大将军裴亭山论天下兵甲,曾经点评过黑武萨克骑兵,称之为轻骑之最,点评西域北夏铁甲可与西疆重甲相提并论,也点评甲子营战兵,说可为天下致锐。
三十六里一线天之后便是秦岭之中的百里峡,峡谷说不上狭窄,最宽阔处可容百人并肩而行,最狭窄的地方三十人并肩通过也不显得拥挤,这地方景色奇秀,哪怕是盛夏时节也如深秋一般阴凉清爽,若到了冬季,风从百里峡过,可破人皮肤。
韩唤枝一直都在等着,算计着日子再走七天就可进长安,罗英雄到现在都没有出现,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可能。
他从马车里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找孟长安商量了一下,队伍就在百里峡露营,百里峡并没有百里长,只是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一种敬称,今天休息一晚,到明天午后就可出秦岭,出秦岭之后再走几个时辰就能进京畿道,似乎这一路上将再也不会出任何意外。
“如果想动手的人是觉得如今这队伍护着公主世子不好下手,那进了京畿道之后就更不好下手。”
孟长安看着逐渐降临的夜色:“今夜若再平安无事,我都想不到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手了。”
“可他们一定会出手。”
韩唤枝看向沈冷那边,他没有把沈冷叫过来,是因为有些事不能对沈冷说。
“罗英雄若来了,目标只能是沈冷。”
韩唤枝看向孟长安:“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知道什么?”
孟长安反问了一句。
韩唤枝摇头:“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不知道便不知道。”
这几句话说的拗口,他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孟长安的眼睛,可孟长安依然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哪里能看得出来什么。
“我只知道,冷子是我兄弟。”
孟长安看了韩唤枝一眼:“最后七天了,他们若动手不可能在长安之内,那便失去了意义,在路上若公主出了事,你会被问责,我和沈冷也会被问责,那才是他们想看到的局面。”
韩唤枝点了点头:“可若是两头保护,我们顾及沈冷,就顾及不到公主世子。”
他能说出这句话孟长安颇觉意外,韩唤枝是什么人?公事公办的典范,按照正常的思维,在韩唤枝看来沈冷可死而公主当然不能死,世子也不能死,所以自然要把全部的力量用于保护公主与世子,所以孟长安忽然发现,韩唤枝也已经不是那个没有七情六欲的韩唤枝。
“你笑什么?”
韩唤枝问。
孟长安笑道:“想到冷子常说的一个词。。。。。。老母鸡。”
韩唤枝脑海里出现天上有苍鹰盘旋,地上老母鸡张开双翅将小鸡崽护住的样子,然后忍不住也笑了笑,片刻后又摇头:“他们可配不上称为苍鹰。”
“准备吃掉鸡崽的又不只是苍鹰。”
孟长安道:“还有狐狸,黄鼠狼,甚至是大一些的老鼠。”
韩唤枝叹道:“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能你我守着沈冷,让禁军之中所有高手都调过来在世子与公主车驾四周,禁军将军熊称武艺不俗,手下几个校尉也很强,况且还有几名随行而来的大内侍卫藏于禁军之中,也该是差不多够用了。”
“好。”
孟长安点了点头,看向世子与公主那边,想着他们死不死的,与我何关?
然后转身走向后面辎重队伍,脑子里再一次出现了黑眼对他说的那些话。。。。。。原来,冷子的出身如此复杂,当年他爹从寒雪地里将冷子捡回家的时候,多半也没有想到过那是一位。。。。。。
一位皇子来为他挡煞,那是多大的福报。
孟长安忽然笑起来,若冷子真是一位皇子那自己岂不是很厉害,冷子可是他从小欺负到大的啊,这么想还真的有几分成就感。
本来他和韩唤枝以为,百里峡这一夜是最后的危险时刻,可一夜又是平安无事,在这最后的险要之地还是没人动手,似乎那些人已经放弃了。
可韩唤枝和孟长安都知道,他们不可能放弃。
皇帝为什么最近这几年开始大力提拔军中年青一代的将领?北疆的武新宇,海沙,孟长安,水师之中的沈冷以及谈灵狐等人,因为大宁最大的病灶在于四疆大将军,裴亭山心态不稳石元雄左右摇摆,这两个人将来是必然要换掉的,铁流黎已经五十几岁,谈九州也已经五十岁,都到了要退下去的年纪。
病的病了,老的老了。
若将来这些年轻人提起来,大宁就如同换了新鲜血液。
可这一趟若是公主或是世子死了,别说廷尉府的韩唤枝要被压下去,沈冷和孟长安也一样,那么陛下的计划就会受挫。
第二天一早队伍继续出发,出百里峡后地势就开阔起来,所有人的心里都一阵放松,眼前平原沃野一眼千里,什么人靠近都可提前防范。
连韩唤枝都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心中压抑稍稍松开了一些。
前边保护公主和世子的禁军将军熊称心里也轻松不少,他麾下禁军骑兵在这样的平原上还怕什么?纵然是有绝世高手杀来,禁军铁骑也能将其击杀,平原战阵,莫说人间武者,仙来,可戮仙。
他手下亲兵队正庞駮从前边巡视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将军,我看咱们禁军中有些不对劲的人。”
熊称刚刚放下去的心一瞬间又提起来:“何人?”
庞駮在熊称身边压低声音说:“我。”
熊称猛地一抬头,心口却一凉紧跟着便是一疼,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一把短刀已经完全没入他的心口里,他的视线逐渐转向庞駮那张脸,发现突然之间陌生了起来。
“为什么?我待你不薄!”
“各为其主。”
庞駮握刀的手猛的一转,心脏便被他的短刀绞碎。
“有刺客!”
庞駮回头大喊了一声:“将军遇刺!”
他迅速的将短刀收回袖口里,扶着倒下去的熊称大声喊着:“刺客,有刺客!”
公主车马旁边的几个禁军校尉立刻回头,看到将军已经倒了下去瞬间就都炸了一样,几个人拨马回来,才离开马车几十米远,突然之间禁军之中几个士兵冲到了马车那边,用连弩朝着马车里一阵激射,弩箭噼噼啪啪的打在车厢上,有些弩箭则从窗口射了进去。
一个身材极为壮硕的禁军士兵跳上马车,手里的陌刀往下重重的一劈!
砰!
车厢被劈开。
啪!
陌刀被一双手掌夹住。
塔木陀从旁边冲了过来,肩膀撞碎了车厢冲进去,两只手抬起夹住了那势可劈山的一刀:“走啊公主!”
他回头大喊一声,看了看净胡姑娘扑在公主身上,而净胡姑娘的后背上刺了两根弩箭。
公主一脸惊恐,显然慌了神。
塔木陀一脚将剩下的车厢踹碎,再一脚将面前禁军士兵踢开,一手一个拎着公主和净胡姑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才刚落地,一个禁军的横刀斩落,塔木陀将公主和净胡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