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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票号之所以选择在均安镇开办放贷业务,也是经过商行多番考察过后才做出的决定。
四海商行在数月前漳州府设立了分行,掌柜的也是原先晋商手下之人,名叫李明,曾是王登库设在太原商行的总掌柜,手下最多时有百十号人,后来一起被四海商行收了过去。
三十多岁的李明被抽调至漳州成立分行不久后,接到了总号的指示:要求他寻找当地特色产业集中之地开办票号,扶持有意向的家庭作坊扩大规模,促进整个产业的发展。
来到漳州已经数月的时间,在漳州锦衣卫千户所的协助下,李明对当地的特色产业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并且对开办票号一事也是所知甚深。
晋商在山陕两省的大城也办过票号放贷业务,与四海商行不同的是,晋商的票号放贷利息很高,并且需要田地作为抵押。
对于总号要求放贷之事,李明自是非常赞同,因为他知道这是来钱最快最易的生意;但对于商行放贷利息如此之低的要求,李明暗自腹诽不已。他可不知道这是朱由检特意吩咐过的,商行挣钱是次要的,主要目的是扶持特色产业做大做强。
均安镇和相邻的漳浦镇都是制糖产业最为发达的地方,漳州府六成以上的糖出自这两个镇上。在亲自去到两个镇考察一番后,李明决定分别在均安和漳浦开办票号,专门给想要扩大生产规模的糖坊提供资金上的支持。
均安镇四海票号的掌柜张全是总号从大同调派过来的,有着多年的票号放贷经验。李冲、李兴来到四海票号的铺子时,他正在与一位想要借贷的商户攀谈。
这名商户是来自苏州府的一名汪姓行商,专门从事从兴化县贩运霜糖、冰糖、红糖、黑糖到杭州一带销售的生意。
张全笑眯眯的道:“汪员外,鄙号初创未久,故借贷一事须得有所抵押才可。如适才员外所讲以信用作保,鄙人却是很难应承此事,毕竟两千两银子不是小数;还望汪员外体谅一二!”
这名行商名叫汪境,年约四旬左右,从事贩糖生意已有十载,可谓是经验相当丰富。此次他来到均安镇已经月余,先前已经采买了一千石各色蔗糖,打发管家雇人运至泉州港后租了船只发往了杭州,他自己则留下来等待杭州的传回的消息,顺便囤积产量极低的白糖和冰糖。
色白如雪的霜糖和大块的冰糖在杭州府一带销路太好了,基本每次从兴化县带回货去,不用多少时日便会被当地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以高价抢购一空。
但这种白糖产量非常少,大约只占蔗糖总量的一成左右。所以要想多采买白糖,就得在长时间住在镇上,并且时常去各个寮、坊验看,一旦有货马上用现银收储起来才行。
汪境上次用大笔现银采购了千余石蔗糖,远远超过了原先每次的数量。可最近他在均安镇和漳浦镇来回搜寻时,发觉白糖、冰糖累积产量又有不少,但苦于上次采买的蔗糖数量过多后,剩下的现银已经不多,急切之下他四处打探借贷一事,正好遇到四海票号的开张,并且放贷利息极低,于是他便急冲冲找上门来,想要借贷两千两银子收购霜糖。
第201章 助力()
汪境闻听张全之言后顿时有些心急:“我说张掌柜,贵号行规我亦是懂得,可凡事总有例外吧?我汪某人做蔗糖生意已有十余载,从未有坑骗他人之事!不信你可以去镇上的糖坊打听打听,每年我都要在均安、漳浦待上半年之久,两镇之上几乎所有糖寮之人都认识我,你去问问,他们可曾说出汪某半点不是?张掌柜,我乃外地一行商,确无可做抵押之物,可我亦是家资万贯之人,难道会因借贷你这两千两银子不还就自断财路不成?”
张全笑道:“汪员外切莫心急,适才员外之言鄙人自会斟酌。这样吧,汪员外去镇上找相熟糖寮之主,只要找到五户联名具保,鄙号自会放银与你,月息一成,不足月按月收息!这条件该不会过分吧?”
正说话间,李冲、李兴兄弟俩迈步走进了票号的客厅之内。
四海票号在镇上设办的柜房与当铺不同,并未在室内设立高台与客户分离,而是分了大小两个客厅,用以接待前来洽商的客户。两千两银子一下的客户在大的客厅商谈,两千两以上的大客户则去小客厅接洽。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处于安全及维护成本的考虑,票号借贷之银全部存放于兴化县锦衣卫百户所的库房内。因为县城距离均安、漳浦只有二十余里,这边只要谈妥之后,现银很快就会由锦衣卫押运过来,交于借贷之人手上。
李冲看到汪境也在这里后楞了一下,之后赶忙拱手施礼道:“汪员外当面,小人有礼了!”
汪境也是李家糖寮的主要客户,李家所产白糖大部分都被汪境收走,双方打交道也有数年时间,彼此亦是十分熟悉。
汪境看见李冲兄弟两个后顿时喜上眉梢,他未及还礼,急忙起身走到李冲身前,拉着他的手臂走到张全面前连声道:“瞧瞧瞧瞧,张掌柜,李家可是开糖寮多年了,你问问李家兄弟,我汪某人信用如何?”
张全打量了李冲兄弟俩一眼后,起身拱手笑道:“两位怎生称呼?前来鄙号可是为借贷之事?快快请坐,李三,赶紧上茶!”
李冲挣脱汪境的拉扯,抱拳还礼道:“小人名李冲,此乃小人之弟李兴!闻听贵号往外放贷,这才前来相询一番!”
他常年来往于县城镇上,采买各种物资,因此谈吐间甚是得体。
票号的伙计李三端上来茶壶和茶杯,张全肃手请几人分别坐下,李三给众人倒上茶水后站在了一旁。
张全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做好后,笑着开口道:“敢情汪员外与两位很是熟识啊,呵呵!鄙号才落户与镇上不久,鄙人张全,是为四海票号掌柜,初到贵地对镇上人物还未熟知,有不到之处还望海涵!李家小哥有何事相询,尽管讲来便是!”
汪境虽然急于借银,但见李家兄弟前来,心中也是不由一动,于是按下性子静等李冲开口。
李冲拱手道:“既是张员外有言,那我就直说了,我兄弟两个今日前来,便是想从贵号借贷,用于扩建我家糖寮之事!敢问贵号借贷有何规矩?还请张员外明言!”
张全笑道:“鄙号规矩倒也简单,鄙人想先听一听李家小哥糖寮的状况,以及筹划扩建所涉事宜后再行告知。李小哥不妨细细讲来,鄙人自会从李小哥的话语中做出评判,之后查访一番后自会做出决断!”
还未等李冲说话,汪境插言道:“冲哥儿,你家糖寮若是扩建后,所产霜糖、冰糖可否全部由汪某包销?价钱上某绝不让你吃亏!”
李冲楞了一下后笑着抱拳道:“汪员外凭地心急,现下扩建还是没影的事咧,将来再说成不?”
汪境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汪某确是心急了,哈哈!你们先谈,你们先谈!”
李冲向着张全抱拳施礼后开口道:“张员外,我家开设糖寮已有五载,家中现有蔗田十亩、榨汁车粒一座、犍牛一头、熬煮蔗汁大锅数口,每月出产蔗糖十余石乌糖、一两石白糖、冰糖。我家爹爹与小弟制糖技艺出众,我家白糖、冰糖出糖数都比别家略高一些,张员外可以遣人查访便知。我兄弟二人想建一座大型糖坊,预计要买犍牛三十头左右,雇工二十人,需从贵号借贷一千两银子,到底如何,还请张员外如实告知!”
听完李冲的叙述,张全暗自思量起来。
他知道总号不欲以放贷盈利为目的的指示,虽不明其间的意图,但不妨碍他会根据指示做出相应的判断。
李家制糖年月虽然并不久远,但自家有十亩蔗田,这可以用作抵押;手头银钱宽裕后会,他家自会收储镇上农户种植的甘蔗,原料一项已是不愁;再加上从适才汪境急于包销李家蔗糖的举动来看,这说明李家制糖技艺应是不错,何况其借贷数额并不多,这单出借应该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张全打定了主意。他对着李冲开口道:“从李小哥适才所讲中,鄙人觉着应无问题;这样吧,李小哥回去将田契、糖寮地契取来,用作抵押之物,由鄙号暂为保管,待还贷之日再行返还。取来之后,李小哥与鄙号签下借贷字据后,第二日鄙号自会将现银奉上,月息一成为计,李小哥觉着如何?”
李冲与理性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点头,李冲道:“现下正是制糖关键时节,小人全家都在糖寮内无法抽身,扩建之事需待清明前后方可进行。张员外所言我家自是全部应下,只需到时立字据便可!张员外觉着是否合适?”
张全笑着点头道:“合适合适,鄙人亦是对此有所知详,李小哥家糖寮现下若是短缺采买之现银,一百两之内鄙号自会借贷与你,月息亦是一成!”
在张全眼里,蚊子再小也是肉,既然一千两银子的大头还要几个月后,那小额的借贷利息也算是一笔收益。自己被委派到此地,到现在还没给商行带来利润,心下总是有点不安,不管数额大小,先开张做成第一笔生意也成。
李家前些时日虽然售卖了一些蔗糖,但各种花销采买都需用银钱,尤其是制糖旺季,需要收储大量的甘蔗。而蔗糖得屯够一定数量后才会被行商买走,所以现在确实急需用钱。
听到张全的话后,李冲喜道:“张员外所讲当真?一百两借贷可需抵押之物?何时能拿到银钱?”
“不需抵押,银子只需立下字据便可拿走!李小哥若是急需,咱们现在就可办理!”张全笑着回道。
对于一家票号来讲,一百两也不是多大的数额,再加上李家是本地农户,他并不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
李冲急忙点头答应,立于一旁的李三赶紧跑去拿笔墨纸张。
汪境眼见李家短短一会儿便谈成借贷一事,心里又急了起来。
他冲着张全道:“张掌柜,汪某可否让李家作为具保之人?”
“当然可以,只需汪员外再找同等四家,鄙号自会即刻将现银呈上!”
第202章 禁运()
山海关又名榆关,素有两京锁钥之称。如同大鹏展翅般的关城,紧紧的扼守住了辽东通往京师的咽喉要道,高达四丈有余的主城墙厚重凝实,像一头黑夜中的猛兽般蹲伏于地。
蜿蜒曲折的城墙一直向东延伸到了海中,由七座城堡、十大关隘和长城上的三十座敌楼、六十二座城台、十八座烽火台、十六座墩台等组成的强大防御能力,使得关外的建奴望关兴叹。
威武雄壮的箭楼矗立于高大的关门之上,三层高的楼内,数个箭窗隐有值哨士卒的身影显现。城墙上宽阔的马道可供数匹战马飞驰,女墙的每一个垛口都有持枪拿弓的士卒守护。
一队从南而来的长长的商队正在穿城而过,向着关门行来,上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绵延几达数里。关城内的百姓商户对此早已习惯,路上的行人都是神色如常的各行其是,并没有人驻足围观。
车队的前队到达城门处时,却被值哨的一队士卒拦住了去路。
随着车队的停驻,车队中有人迅速向后跑去,不一会功夫,一名身穿青色直身袍服,头戴六合一统帽的中年男子从后面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名仆从打扮的下人。
这名男子来至拦路的士卒跟前,站定后背负双手,神色倨傲的冲着带队的一名总旗道:“为何拦路?尔可知这是谁家的商队?快快让路,别耽搁我家老爷大事!”
带队的总旗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名叫周卫,辽东人氏,家人都已丧命在建奴手中。崇祯五年,他随着逃难的乡亲流落到京城后被召入勇卫营中。
今日他带队值守关门,眼见如此大规模的商队迤逦而来,他遂下令将车队拦停,准备例行检查。
周卫见这名男子态度如此傲慢无礼,不由得心头火起。他并未回答这名男子的问话,而是神色冷峻的吩咐道:“张五,刘俊!带人去验看车上装载是何物品!但凡违禁物品尽皆查扣,敢有阻挠者绑了!”
“接令!”名叫张五和刘俊的小旗接令后,各自带着手下的十名士卒向长长的车队小步跑去。
那名男子看周卫对自己理都不理,反而安排人前去查验货物,心里一股无名之火顿生,他抬手指着周卫的鼻子喝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拦住爷的去路!爷告诉你,这是祖帅的车队,爷是祖帅府上管事!这天底下谁敢搜捡拦路?你想死不成?”
周卫低头摘下腰带上挎着的长刀,举起刀鞘猛地一下斜抽在指着他面部的手臂上,只听轻微的咔嚓声,自称祖大寿府上管事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