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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田晏、夏育二人都是沙场宿将,应该不至于如此鲁莽才对啊。
就连云长这个从来没有打过仗的人都知道,粮草对于远征大军的重要性,身为悍将的田晏、夏育二人,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又要如此鲁莽?
“少将军,按理来说大军北征鲜卑乃军事机密,不应该传得天下皆知,可偏偏就连我等乡间匹夫都知道了。”
“少将军可知为何?”
云长此时疑惑更甚,不由问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疑问。
听到这里,臧洪欲言又止。
最终,臧洪只是叹了口气,道:“此事关乎朝堂博弈,关兄还是少知道为好。”
不曾想,就在此时关雄笑着说道:“粮草不足怕什么,我可听说草原上牛羊遍地,没有粮草就去抢得了。”
“以我汉军之精锐,想要攻破那些部落掠夺粮食,恐怕也不在话下!”
云长闻言,倒也觉得关雄之言有理。
不过草原地广人稀,假如没有熟悉道路的向导,又非常容易迷路,想要准确找到部落并非易事。
几人没聊多久,便来到汉军军营。
云长远远望去,只觉汉军甲胄精良,精气神十足,配得上精锐这个称号。
至于军营附近,更有不少骑兵来回巡查,可以看出臧旻绝对是治军严谨之人。
有了臧洪的带路,云长与关雄二人轻易就见到了臧旻。
臧旻四十左右,在军中并未身穿盔甲,反而一身儒士打扮,看到披挂青袍的云长二人,不由眼睛微亮。
“我见你二人仪表堂堂,却是何方士子?”
也不怪臧旻有此误判。
前面已经讲过,汉代青衫绿帽乃士子标准打扮,寻常人绝不会如此穿着。
看到云长二人如此衣着,才会让臧旻感到误解。
臧旻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对于士子自然会另眼相待,这也是汉代非常普遍的风气。
“回禀将军,在下河东解县人关羽是也,这位是某族弟关雄,并非士子。”
臧旻闻言,却是眉头微皱。
本来看到两位士子打扮之人,臧旻还以为这两位士子有报国之心,想要好好夸赞一番。
却不想,这两人并非世家出身的士子,反而是附庸风雅的邯郸学步之人。
是以,臧旻对云长二人的感官顿时变差不少。
“好了,你们既然是阿洪带来,就在他帐下效力即可,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你们先退下吧。”
很显然,臧旻已经下达了逐客令。
其实,这倒并非臧旻看不起寒门之人,更不是臧旻心胸狭隘。
如果云长二人没有穿这身衣服,哪怕臧旻知道他们出身平凡,有了臧洪的极力举荐,也会热情招待。
坏就坏在云长两人的衣服上面。
没有才学之人而这身打扮,会给人留下附庸风雅、不自量力的印象,倒也怪不得他人。
听见臧旻之言,臧洪暗叫不好。
臧洪如今年方十七,对于那些世俗礼仪感触并不深,所以才没有在意云长二人穿着。
然而臧洪却是清楚,自家父亲虽然算不上古板的儒士,却也是非常讲规矩之人。
眼看云长二人,此时已经在父亲这里留下了不好影响,哪怕臧洪再如何举荐都已经失去了作用。
无奈,臧洪只得带着二人离开主帅营帐。
“关兄实在抱歉,家翁今日的确军务繁忙,反而是轻慢了两位兄弟,在下于此替家翁向两位兄弟赔不是了。”
言毕,臧洪郑重向二人行了一礼。
虽然明知父亲因二人穿着心生恶感,臧洪身为人子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向两位朋友赔不是。
“大战在即,将军军务繁忙乃情理之事,我等又岂会挂怀。”
云长面色如常,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观关雄,脸色却有些难看。
“关兄但请放心,以兄长勇武必可于战场上大放异彩,那时我必定为兄长请功。”
辞别臧洪,两人来到了一个单独营帐,忍耐许久的关雄终于发作。
“兄长,真没想到那臧旻居然是如此短视之人,见我等出身普通就变了颜色。”
“若跟随此等主帅出征,早晚都会性命不保。”
“不若离开此地,我等前去投奔夏育将军,以兄长之勇武,必会得到重用!”
关雄倒不是为了自己恼怒,而是因为臧旻轻慢关雄心中不忿。
关雄认为自家兄长勇武过人,绝对能够轻易获得一个官职,不曾想只成了区区小卒。
看到关雄面色愤恨的模样,云长反而笑着说道:“无妨,好男儿自当于沙场建功,又岂会在意一时不受重用?”
第12章 明争暗斗()
“少将军,何事唤我来此?”
云长投军已有三日,寻常都是与士卒们在校场训练,却不想今日被臧洪喊了过来。
进入营帐,看到满脸愁容的臧洪,云长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我二人意气相投,兄长年长我几个月,以后直接称呼我阿洪即可,少将军听起来倒显得生分。”
汉代,名前面加个‘阿’字有亲昵之意。
当然,这仅限于对同辈或者晚辈,对待长辈却不能如此称呼。
看着臧洪真诚的面庞,云长也不扭捏,当即唤道:“阿洪。”
臧洪闻言脸色这才稍微舒缓,仿佛刚才的愁容都要消失一般。
“兄长前番问我,为何大军出征以前都弄得天下皆知,那时我没有回复。”
“不知兄长是否还想知道?”
看着臧洪再度变得凝重的脸色,云长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这场北征如此仓促,而且显得如此不合乎常理,这在人才辈出的汉代显得极其反常。
哪怕大汉现在已经日薄西山,却也不可否认如今正是人才辈出的年代。
细思极恐。
若此间真有内幕,云长此次随军北征,说不得就是一场恶战,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此事,还要追朔到段太尉身上。”
段颎扫灭东羌立下赫赫战功以后,就被召回朝堂升官加爵,可谓名声显赫。
然而,段颎扫灭东羌虽然是天大功劳,期间却也花费粮饷无数,以致朝中很多大臣对段颎有所挤兑。
当时经过两次党锢之祸,宦官早已权倾朝野,士大夫话语权被极大削弱。
由于士大夫对于段颎的不认同,导致段颎直接投靠宦官,甚至冤杀了中常侍郑飒、董腾等人。
自此以后,段颎爵位、封邑扶摇直上,直接增邑四千户,加上从前的封邑共一万四千户。
甚至在此之后,段颎直接代替李咸为太尉。
眼看段颎已经登临权力顶峰,却不想由于常年征战累计的伤病爆发,不得不辞去太尉之职,改任颍川太守。
护乌桓校尉夏育以及护羌校尉田晏,曾经都是段颎左膀右臂。
在段颎投靠宦官到升迁太尉期间,这两员虎将也是立下汗马功劳,同时也得罪了许多士大夫。
段颎战功赫赫,哪怕因病辞去了太尉之职,其地位却也无人撼动。
然而失去段颎庇护的夏育、田晏两人,哪怕有宦官维护,仍旧在朝中艰难度日。
就在去年,党锢之祸再起。
昌太守曹鸾上书为‘党人’鸣冤,要求解除禁锢,灵帝不但没有听从,反而收捕并处死曹鸾。
接着灵帝又下诏书,凡是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族。
党锢范围由此扩大,波及了更多的无辜者。
在此期间,夏育、田晏二人又成了天子手中钢刀,不知多少人死于刀下。
这场党锢之祸虽然再次以宦官的胜利告终,却也波及太广,天子不得不拿田晏前来顶罪。
好在灵帝以及宦官,都并没有想要真正治罪田晏,没过多久便赦免其罪行。
不过由于无数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被罢免官职,以致士大夫群雄激愤,民间更是怨声载道、盗贼四起。
正在此时,田晏却是向灵帝献策,那就是通过对外战争转移内部矛盾。
为了参与这场战争,田晏甚至向中常侍王甫求得为将,这才被封了破鲜卑中郎将的职位。
灵帝本来觉得国库空虚,担心战事旷日持久并不想轻启战端,不曾想有宦官王甫等人不停撺掇,这就让天子犹疑不定。
护乌桓校尉夏育更是进言:“鲜卑寇边,自春以来三十馀发,请征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
看到夏育上书中所言,一冬、二春就能扫灭鲜卑,灵帝终于心动了。
真要那样的话,不仅可以转移国内矛盾,还能树立起天子威望。
试问,又有哪位天子不想战功赫赫,留名青史?
正是为此,才有了这次远征鲜卑的诏令。
“真没想到,朝堂争斗居然如此激烈,那我等岂不成了党争的牺牲品?”
云长先是听得目瞪口呆,继而感觉强烈的愤怒充斥全身。
他本来还想着杀敌报国,甚至觉得灵帝哪怕宠信宦官,却也知道为百姓着想,派兵攻打屡次犯境的鲜卑。
却没想到,这场所谓抵御外辱的战争,只不过是灵帝为了转移国内矛盾的产物罢了。
直到此时云长才明白,为何人才辈出的汉代,最终会走向末路。
几次党锢之祸,已经弄得士大夫离心离德,这恐怕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朝堂公卿,难道就没人出言劝谏陛下吗?”
云长虎目圆瞪,显然已经气急。
假如这场战争是大汉准备许久,已经有万全之策,哪怕云长马革裹尸也心甘情愿。
奈何这只是一场因为党争才仓促发起的战争,料想胜率不高,那么将士们的牺牲就会显得毫无意义。
“哎,朝中公卿又怎会没有劝谏?”
臧洪叹息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云长。
云长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面写着‘蔡邕书’三字。
字体优美而不失刚毅,诱惑而不失正气,哪怕云长不懂书法,也知道写信之人必定是书法大家。
“蔡邕,莫非是大儒蔡邕!”
很快,云长就想起了蔡邕究竟是何方名士,不由失声惊呼起来。
“正是蔡议郎。”
见出身平凡的关羽居然知道蔡邕,臧洪心中虽然疑惑,倒也没有多想。
说起来,蔡邕身为士大夫自然同情党人,不过好在蔡邕精通音律、才华横溢,灵帝本人喜爱辞赋,这才对蔡邕颇为大度。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蔡邕屡次直言进谏未被采纳,却仍然留在朝中为官。
知道这封书信出自于蔡邕,云长不敢怠慢,郑重拿出书信读了起来。
只见信中写道:
夫征讨殊类,所由尚矣。
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
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充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
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段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馀年。
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颎,鲜卑种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
当复征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
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
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甚?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苟无蹙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蚁之虏,校往来之数哉!
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
略显吃力的读完这封书信,云长对于蔡邕却是敬佩起来。
蔡邕并没有说灵帝想要征讨鲜卑是错误的决定,只是说时候不对,贸然征讨胜负未知。
为此,蔡邕不遗余力的举例。
先是说以汉武帝之神勇、麾下将士之勇武、朝廷赋税之充实,北击匈奴几十年也导致朝廷人才匮乏,甚至连武帝都要下罪己诏承认自己的错误。
如今朝廷财政匮乏,根本不能与武帝时期相比,更不能轻启战端。
况且如今之鲜卑已经占据匈奴故土,拥兵十数万,再加上朝廷关塞不严,导致精铁等战略物资被贼人获得,更助长了鲜卑人实力,甚至超越了以前的匈奴。
当年有段颎这样的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