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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自然明白好消息指的是什么，脸蛋忽而有了些羞涩，低头半晌，这才抬起来道：“黄伯伯，那天你说的事怜儿想好了，所以今天就来告诉你一声。”
这孩子就是天真，说话直白，其实不用告诉一声，伯伯也明白你的来意。黄善温和着笑道：“你能来伯伯这里，伯伯就高兴，这么说，你答应了？”
怜儿忽然摇摇头：“西门叔叔是个好人，可是怜儿不习惯做别人的女儿。”
忽来一声，大出黄善意外，万没料到这天真的丫头想好了的话竟是这么一句。
“丫头，今天来见伯伯，这就是你想说的话？”
今日找上门来怜儿带来的分明不是好消息，黄善有点失望。
只见怜儿点点头：“但是怜儿还有话没说完。”
这丫头，原来还留了一截话在肚子里。
希望丫的说点好听的话，小小年纪也学会玩文字游戏了，黄善轻吁一口气道：“没说完，就接着说。”
于是怜儿道出了心中的想法：“我不想做西门叔叔的女儿，但是我想做他的丫鬟。”
黄善再次意外了，愣了一愣：“你想做丫鬟？”
怜儿郑重地点点头，补充一句：“如果西门叔叔同意的话，怜儿给他当五年的丫鬟。”
好么，当丫鬟还有附加条件呢，也不知这个小丫头心里怎么想的，摆着好好的千金女儿不当，偏爱捡起扫把做丫鬟。真的是千金的身子，丫鬟的命啊。
黄善纳闷了，略一琢磨，仰首道：“丫头，你下面还有话要说吧？不妨一口气说完了吧，伯伯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这丫头一句一句的不急不慢不慌不张，真叫人听的费思量，本可以一口气表达思想，偏要把思想拆开来说，就连黄师爷这么沉稳的人也有点不耐了。
第218章 我想做丫鬟！2（）
怜儿才不管别人耐不耐，依旧慢声慢气道：“我给西门叔叔当五年丫鬟，免费的，不要钱，只要西门叔叔答应怜儿一个条件。”
说到这里，又是一顿。
黄善只得耐住性子，温语探问：“什么条件？”
怜儿挑高了声音道：“只要西门叔叔答应照顾我的爷爷，不让爷爷挨饿，不让爷爷生病，怜儿做丫鬟也愿意。”
多么孝顺的丫头啊！
为了爷爷，怜儿愿意做任何事情，除了作西门操的女儿。
“还有”怜儿的要求看似没完，又不知还有什么高要求。
“你说？”
怜儿小脸蛋忽而有了点尴尬，低声道：“我们还欠着客栈好几天的房租呢，希望西门叔叔一并也帮我们交了。”
还以为什么高标准的要求呢，原来是这等芝麻小事，即便是不说出口，难道就不帮你了？可见爷孙俩落魄到了什么地步，就连住店的钱都付不起了，黄善不无感叹。
黄善点点头，算是应承了。随即就沉默下来，低头沉思了一会，扬首：“丫头啊，你可知道，西门叔叔是多么喜欢你吗？”
怜儿童真地回答道：“西门叔叔是挺喜欢我的，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丫头啊，西门叔叔能喜欢你，是你的福气啊，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啊”
“可是怜儿生来就是一个苦命的人，爷爷和我说过，我们穷人生来就受苦的命，一辈子能够平平淡淡就是最大的福气，所以怜儿也不想有什么福气。”怜儿竟是如此想法。
黄善还想循循善诱两句，听了怜儿的一番穷苦道理，只得止口。默然片刻，才开口道：“能告诉伯伯不喜欢做西门叔叔女儿的理由吗？”
怜儿皱了眉头，思索了一会：“怜儿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喜欢，西门叔叔是个好人，怜儿很感激他，可是感激一个人不一定要做他的女儿呀，做丫鬟不是挺好吗？”
这丫头的思想还真是懵懂，懵懂的让人难以捉摸。
黄善问不出个究竟，只得罢了。略一想，又问道：“丫头，你想当丫鬟的事，你爷爷同意吗？”
怜儿微一思，昂声道：“我的决定，爷爷肯定会同意的。”
原来这丫头事先并没有和爷爷商量，就自作主张了。
黄善还是有点忧虑，郑重地再问一声：“你肯定？”
怜儿道：“爷爷都想我作西门叔叔的女儿呢，可我不想，所以做个丫鬟爷爷肯定会同意的。”
这么一说，黄善就放心了。于是立起身来，轻弹一下衣袍，笑道：“丫头，你吃点糖果，稍等片刻，伯伯去去就来。”
说着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伯伯，你要到哪里去呀？”
黄善微一回首：“伯伯，再去给你买点好吃的。”
“不用了，伯伯，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吃点糖果就好了。”怜儿把黄善的话当真了，一只小手却伸到了果盘里，老早丫头就想吃糖了，只是一直说话没顾的。
黄善只是笑笑：“孩子，吃吧，吃吧，别客气。”
转身便走出了屋子。
来到街道上，黄善叫了一辆马车，匆匆地向着远方驶去。
不一会，便来到了一片豪宅前。
下车后，黄善又是脚步匆匆地直奔进去。
大门外的两只“看门狗”像往常一样满脸谄笑着上前相迎，却没被这位黄师爷看在眼里。
迎客大厅，西门操正躺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唱着小曲，黄善的突然到来并没让他感到意外，反而一见之下眼珠子就亮起来，连忙起身上前相迎：“黄师爷，天色都黑了，这个时候您大驾光临，想必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吧？”
西门操倒是有点心思，首先想到的就是好消息。其实这两天西门操一直都在迫切地等待着黄善的好消息。只要一见到黄善身影，便知多半就是好事临门。
黄善此行前来正也是欲向西门操禀报好事。
只见黄善一脚踏进门来，便应声道：“是不是好消息黄某不敢擅断，不过黄某带来的是好事无疑。”
西门操立时眉开眼笑，拱手让了座，也不顾的差人上茶水，急切地问道：“既然是好事，就请快快道来？”
黄善顺了顺气，这才开口道：“怜儿丫头上门找我了”
刚吐出几个字，西门操就抢到了前面：“丫头可是答应了？”
黄善瞥一眼，平静道：“西门公子切莫心急，我带来的虽是好事，但未必会如你所愿，还请以寻常心待之。”
西门操皱了眉头：“莫非丫头没有答应”
黄善点头道：“这丫头人不大，却是有点想法，他亲口跟我说不想做公子你女儿，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却想给你当丫鬟。”
西门操一阵失望，一阵发愣，片刻又是一阵发笑：“这丫头有趣，不愿认我为父，却想自愿为奴，有点意思。”
黄善适时补充一声：“丫头为奴是有条件的。”
西门操一扭头，笑：“小小丫头，还学会讲条件了？”
“要求公子照顾她的爷爷，不要饿着，也不要生病。”黄善继续说着怜儿的要求：“还有，欠了几天的客栈租金也请求公子替她还了。”
听罢，西门操捂着肚皮哈哈一笑。
黄善接着伸出手掌，叉开五指，一摆：“丫头只想给公子你当丫鬟五年。”
西门操不笑了，转动着眼珠想了一会，并没有费多少思量，忽地一拍大腿，叫道：“成交！”
黄善被他突然一声惊得一愣，低声问道：“公子真的想好了？”
西门操故作怜悯道：“小丫头这个要求明明就是恳求本公子拉她一把，现在丫头爷孙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生死就在弹指之间，身为君子怎能眼见他人落难，而不出手相助呢？
丫头提的这些要求并不过分，不仅合乎人情，还挺有孝心呢，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等孝心，真是令本公子刮目相看。本公子是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了，就冲她对老人的一片孝心，本公子也要答应她的要求，做丫鬟也很好，就这么定了。”
第219章 西门操的契约（）
黄善脸上绽出了笑容，赞道：“西门公子果然仁慈大度，我想丫头如果听了你的这些话，定会后悔没有当你女儿。”
西门操面孔上渗着丝丝笑意：“丫鬟女儿其实都一样，不过现在本公子反而觉得做丫鬟更合我心啊。”
“丫鬟、女儿都一样？”黄善还在琢磨。
只听西门操得意地笑起来：“甚合我心，甚合我心啊。”
“西门公子不知为何，为了一个丫鬟，如此高兴啊？”黄善弱弱相问。
西门操收敛了一脸的笑，狡黠的眨眨眼，道：“我家里正缺丫鬟呢，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黄善下意识地也眨了眨眼，扭头四处看去，这才发现这位西门公子家中的确没有丫鬟，佯作思虑状，黄善似悟非悟地也仰着脑袋笑起来。
二人对视而笑，各怀心思。
笑罢，黄善便道：“西门公子的意思我懂了，丫头还在我宅子里呢，我这就回去把事给你办了。”
说着就欲起身告辞。
西门操却道一声：“且慢，操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师爷，师爷要办事，这样东西可缺不了。”
“什么东西？”
“一纸契约。”
黄善随即明白，笑道：“还是西门公子想得周到，黄某倒是一时疏忽了。”
西门操不语而笑，扭头向着门外喝了一声：“来人，笔墨伺候。”
不多会就走进一个人来，正是贴身心腹吴奇，双手捧着笔墨纸砚，麻利地在一张木桌上摆好。
一切准备就绪。
西门操起身走过去，挽起袖子，抓起毛笔就在一张白纸上划拉一通，而后毛笔一丢，得意地将自己的杰作捧在高处，摇头晃脑故作斯文地端详一番，这才将写好的契约递给黄善，道：“黄师爷请过目，操写得这份契约如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请指正。”
黄善双手接过，放眼看去，登时皱起了眉头，只见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和学龄儿童的水平有的一比，难以相信竟是出自风度翩翩的流氓公子之手。
但见书曰：
今有xxx膝下孙女一人，乳名怜儿，名xxx，年九岁，生于x年x
月x日，x时建生，爷孙二人经与本公子西门操商议，为生活所迫，xx自愿在本公子府上为丫鬟五x年。
作为回报，本公子答应照顾xx爷爷起居生活，为期亦五x年，不致其饿，不致其病，不致其无蔽身之所。
两边情愿，各无悔，恐后无凭，永无返回，立卖字存照。
立卖字人：xxx
见证人：xxx
带笔人买主：西门操
x年x月x日立
＇x代表空格＇
还好，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语句还算通顺，问题交代的也还明白，看来这位西门公子并非是胸无点墨的流氓。起码对于契约之类文书此人不但会写，而且看似颇有研究的样子。
没想到这位名闻临安的第一公子办起事来还挺规矩，字据凭证概不能少，出口也是斯文有礼，都说他是流氓，可如此看来，那里有点流氓的样子？黄善斜眼审视，越看越觉得西门操不像个流氓，反而有点君子的模样了。
君子流氓暂且不论，先办事再论人，黄善收了目光，语带讪意地笑道：“西门公子这一纸契约写的很专业，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而是非常合适，看得出来西门公子对此类文书颇有研究呀。”
西门操听得出话中有音，佯作腔调道：“操学问有限，哪里谈得上研究，不过就会写几个字而已，以后还要多向黄师爷讨教。”
“谦虚，谦虚。”黄善适时应付两声。
西门操忽道：“这件事既然托付了黄师爷，就请黄师爷为我做个见证吧，有劳你在上面签个名字。”
黄善再次看向那一纸契约，目光落在了下方见证人一栏上，心领意会，于是痛快道：“应该的，黄某好事做到底，不仅要签字，还要把事给你办好。”
说着，毫不犹豫，抄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添了自己名字。接着伸手指点了红印泥，按下鲜红指印。
西门操跟着也按下了指印，这才道：“咱们的手续都完成了，就差怜儿丫头和他爷爷手印了，下面的事就拜托你了。”
“请西门公子放心，黄某这就返回去，速速办理。”
说罢，黄善即告辞离去。
西门操起身，一直将黄善送到大门外，而后目送黄善渐行渐远。
望着远处街道上渐渐模糊的影子，西门操面孔忽地变得阴森起来，一对吊三角眼里散发出森森寒光，如同吃人的恶狼一般。
这才是恶狼本来的面孔。
*
黄善返回家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