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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宪如梦初醒,连忙下跪磕头道:“阿大,孩儿给您请安,祝你身体安康,早日恢复…。”
随着长孙无宪的下跪,长孙府的一帮家丁和管家们,也都是纷纷跪下请安。
长孙晟重重地“哼”了一声,看了看地上的长孙无忌,然后愤怒的问道:“你们是巴不得我现在就往生吧,这样你们在这个家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对是不对…?”
长孙无宪的额头冷汗直冒,自从幼年开始,在长孙晟的面前,他就是极度的自卑和害怕,他虽然在家里横行霸道,但并没有上过战场,长孙晟那种天生的武将气场,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即使现在已经病成了这样,他仍然不敢在长孙晟面前多一句嘴,只听到长孙晟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荡着:“老夫再说一遍,让四郎去找唐国公和高侍郎(高士廉此时的官职是礼部侍郎)请来,这是老夫的意思,你们还不让开…!”
长孙无宪等人哪敢多话,连忙站起身,让开了一条通道,长孙无忌也不多说话,匆匆地奔了出去,长孙晟一直等到长孙无忌的脚步声远远地听不见,才瞪了长孙无宪一眼,让刚刚抬起头的他,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说道:“无宪,阿大知道这些年来,是你一直在撑着这个家,但这不是你可以仗势,把小娘和弟妹赶出去的理由,你最好给我记着,抬头三尺有神明,人做事,天在看,你若是连自己的亲生兄弟姐妹都容不得,这世上又有谁能容得了你呢…?”
长孙晟说了这一番话后,胸口一阵气闷,又是好一阵子咳嗽,再也说不下去。
长孙无宪换了一副笑脸,认错道:“阿大,是孩儿错了,孩儿也只是一时心急,以为是四弟对阿大服侍不周,这才会说两句气话,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长孙晟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回,随着长孙晟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长孙无宪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散去,一副阴冷凶残的神情停留在了他的脸上,一边的管家,獐头鼠目的长孙林,上来低声道:“三少爷,要不要把四少爷给拦下来…?”
长孙无宪摇了摇头,冷笑道:“不行,现在老头子知道了这件事,不能太急,哼,反正老头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个家还不是咱说了算,对了,高士廉的好朋友,前内史令薛道衡是不是快回东都了…?”
长孙林点头应道:“刚刚传来的消息,他们三天前已经回了东都…。”
长孙无宪的脸上,闪过一抹阴冷的笑意,冷漠的笑道:“那咱们先断了他们母子的外援再说…。”
小半个时辰之后,东都城内的百官坊中,一座不太起眼的宅第内,后院的书房附近,几个家丁仆役都站在了院门外守着,小院中一幢单独的平房里,亮着幽暗的烛火,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了那窗纸之上,而呼啸的北风,却把这两人的低声细语淹没在了风中,即使站在门口,也不会听清这两人说了些什么。
靠窗的书桌后,两张胡床上坐着两名绸缎衣服的中年人,其中一人,四十上下,五缕长须,气度儒雅不凡,戴着方形的纱制冠帽,一身黄色的圆领绸衣,面色白净,方面大耳,正是现任礼部侍郎,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人,个子中等,一脸的精明强干,清瘦白净,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鼻翼间两道法令纹如刀疤一样地刻在脸上,让人印象深刻,可不正是新任兵部侍郎斛斯政?!
二人的面前,放着一大锅茶汤,下面的一个小炭炉上,火正烧得旺旺的,高士廉家不像是商户们那么有钱,也就是个普通的四品官所住的院子,没有密室,也没有高楼,这煮茶会友的事情,也只能在这书房里进行了。
茶文化也就是这几年间,开始在官员们之间流行,由于东都比起大兴来,离江南之地更近,加上杨广本人很喜欢江南文化,虽然他本人不怎么喝,但是虞世基,裴蕴等权臣都好这一口,让本来属于关陇世家的不少人也开始有样学样,高士廉就是其中的典型。
斛斯政端起茶碗,仔细地吹了吹,刚才他看高士廉折腾了半天,又是加盐又是因香料的,还要等到三次水沸之后才盛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喝茶,并不知道其中的滋味,本以为是琼浆玉液,结果呷了一口后,觉得这味道苦中带涩,又有点咸腥,远没有想象中的好,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高士廉也喝了两口茶,放下了茶碗,微微一笑:“明达(斛斯政的字),是不是喝不惯这茶汤啊…。”
斛斯政皱了皱眉头:“士廉啊(高士廉本名高俭,字士廉,后来以字行世,世人多称之为高士廉),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喝这东西,苦兮兮的,又不像烧酒那样有后劲,还不如喝白开水呢…。”
(本章完)
第934章 何去何从三()
高士廉微微一笑,说道:“明达,这你就不明白了,这茶主要喝的不是口味,江南名士喜欢坐而论道,焚香谈玄,要的就是那股子意境,和我们北朝武人那种慷慨高歌,烈酒啖肉的情调完全不一样,老实说,我一开始也喝不惯这东西,但喝多了以后发现,此物可以调理经脉,祛痰止咳,更有一处妙用,就是可以让你精力充沛,做事都精神百倍,而不像酒喝多了以后冲脑子,昏昏欲睡的感觉…。”
斛斯政听到这里,脸上现出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端起茶碗又喝了两口,摇了摇头否决道:“我可没感觉到什么精力百倍的样子,不过好像喝下去之后,好像有点甘甜的后津,可以生津啊…。”
高士廉笑着点了点头,又道:“这茶道嘛,我也只学了一二,以后还要跟出身南朝的那些大儒们,多多学习讨教才是,对了,明达,今天你深夜而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斛斯政这回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正色道:“老弟,你也应该知道,兄弟我沉浮宦海,漂泊半生,却只能在一些中州下州,当些长史司马之类的官职,可以说是全无官运,本来自己也没抱什么指望了,却没想到年过五旬的时候,却能入朝为官,跟你老弟同居朝堂,只能一声感慨,感谢遇到了贵人啊…。”
高士廉闻言不由笑道:“你老兄的大才,兄弟我是一直都清楚的,之所以多年命运坎坷,那是上天的不公罢了,再就是受了令祖的拖累,其实以前的楚国公杨素,对你老弟是一直很赏识的,在大兴城中也多次夸赞过你办事干练,只是前两年楚国公所举荐的人,多数都运气不好,很多人干脆就给一撸到底,成了平头百姓,你老兄却是逆水行舟,不退反进,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托了哪位贵人的福呢…!”
斛斯政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咱们兄弟几十年的交情了,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你啊,其实今天来呢,也是想给老弟指一条明路,那位贵人,也一直对高老弟赞不绝口呢…。”
听了这话,高士廉却是笑道:“难不成明达兄所说的贵人,是当朝新贵虞世基吗…?”
斛斯政摇了摇头,否决道:“非也非也,我跟江南文人没什么交往的…。”
高士廉的脸色一变,又道:“那是吏部侍郎裴世矩…?”
斛斯政摆了摆手,应道:“裴侍郎长年在外,我见他的机会不多,虽有心结交,但一直无缘深识…。”
高士廉的眉头开始渐渐地皱了起来,又道:“难不成是许国公宇文述…?”
斛斯政哈哈一笑,反驳道:“许国公为人贪婪粗鄙,跟他交往,先得塞一大笔钱,关陇世家几乎无人愿意与他为友,就连他的姐夫李浑,都跟他反目成仇,高老弟,换了你,愿意和许国公当朋友吗…?”
高士廉沉吟了一下,脸色渐渐地阴沉了起来,分析道:“老一辈的杨素,高颖,张衡等人,应该不至于是你老兄的贵人,新贵里的这几个大多都与你无缘,你所说的贵人,该不会是那个一直藏身于阴影之中的天下首富,凉州总管、凉州行营总管、凉王韩世谔吧…。”
斛斯政苦笑道:“要是此人的话,那该多好啊…。”
高士廉却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人绝代枭雄,世之大才…。”
斛斯政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问道:“那老兄觉得此人怎么样…。”
高士廉的脸色一沉,吼道:“我高士廉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明珠暗投,选择效忠于他…!”
斛斯政的脸色一下子大变,四周看了看,然后沉声道:“士廉,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对他有什么意见不成…?”
高士廉看着面前的朋友,冷笑道:“难不成,你想跟着他行那谋逆之事…?”
斛斯政的眼中精光一闪,疑惑的问道:“士廉,何出此言?官场之上,结党营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就说他是在搞谋逆之事…?”
高士廉的嘴角勾了勾,压低了声音,又道:“念在我们四十年前交情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家是北齐宗室,当年北周灭齐,先父逃得一死,多亏了当年身为渤海高氏远亲的高颖高大人,托了当时已经掌握了权势的先皇求情,所以我们高家感激高仆射的恩情,愿意三世效忠于高仆射…。”
斛斯政点了点头,应道:“这件事情我知道,只不过高仆射多年来好像对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照啊,我记得少年时还跟你讨论过此事,你却绝口不提…。”
高士廉叹道:“高仆射这么多年来能掌控朝政,因为他本人有经世之才,又提拔了一大批能臣干吏,并不需要我这样的人占据要职,而且我毕竟是北齐宗室之后,身份敏感,强行提拔的话,只恐对高仆射不利,况且,高仆射在地下有个庞大的情报组织,那些曾经受过高仆射保全家族之恩的人,往往都派子女加入这个组织,为他服务,就是想要作为掌控时局的一个工具…。”
斛斯政皱了皱眉头,又道:“可是,这跟凉王殿下有什么关系啊…!”
高士廉断然道:“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你那所谓的凉王的殿下,在凉州跟大草原上,可是有着三十余万大军,这些人可都是精锐甲士,已经在凉州差不多,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
斛斯政睁大了眼睛,又道:“什么,竟然有此事?怪不得你说他是在行谋逆之事呢,可有什么证据呢…?”
高士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的神色,然后说道:“证据?我若有他要谋反证据,还用得着跟你说这些,明达,听我一句劝,他不是什么好人,所图者大,你一旦上了他的贼船,想下就困难了,趁着现在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还是早早退出的好,你如果想求富贵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别的门路…。”
斛斯政长叹一声,庆幸的说道:“好在有明达你的提醒,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对了,长孙将军听说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你我要不要去看看…?”
(本章完)
第935章 何去何从四()
高士廉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家的事也是一团乱麻,我现在这个时候上门可能不太好,还是再等等吧…。”
斛斯政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神情,正待开口,却听到院外一阵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嘴,高士廉对外怒道:“大胆奴才!不是说了今天有贵客,谁也不得骚扰吗…?”
外面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老爷,长孙将军的四公子急见,说是长孙将军有请,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高士廉一下子站起了身,沉声问道:“是无忌那孩子,亲自来的吗…?”
外面那人再次回道:“是的,现在人就在院外…。”
高士廉转头对斛斯政低声道:“看来长孙家出事了,我现在得马上过去,我走后你从侧门离开,有空咱们再联系…。”
斛斯政点了点头,交代道:“一切小心…!”
高士廉便服而出,走到了小院之外,只见一颗大槐树下,长孙无忌正在那里搓着手,焦急的来回转着圈呢,一看到高士廉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道:“无忌见过舅舅…。”
高士廉托起了正在弯腰的长孙无忌,急问道:“现在怎么样,你阿大醒了吗…?”
高士廉咬了咬牙,再次说道:“看来你阿大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了,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高士廉接着长孙无忌的手,正要迈开步子,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瞄到了长孙无忌的右脸,那个五指山印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高士廉收住了脚步,紧紧地盯着长孙无忌的右脸,长孙无忌低下了头,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一滴泪水,神色依然很平静。
高士廉伸手想去摸长孙无忌的脸,嘴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