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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总宪,咱家的司礼监里还有大堆的事情要办,没空在这里磨时间。”
不料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嘲讽的声音。
“张掌印这么着急,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能比皇上亲自下旨审案的事情更重要?”
众人一抬头,却见朱常洛一身轻便的窄袖圆领袍,笑吟吟的走近。
第三百四十三章:再审张差()
张诚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沉下脸色说道。
“哼,咱家不比殿下清闲,司礼监公务繁忙,倒是殿下的架子还真是大,竟要我等在此等候?”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张诚的这句话当中竟带着一丝慌乱。
“公务繁忙?”
朱常洛淡淡的重复,口气中却带着嘲讽之意,顿时让张诚心中一惊。
“难不成殿下有什么意见吗?”
“这倒没有,只是觉得张掌印年纪大了,料理司礼监公务未免有些力不从心,况且还要顾着这边那边一堆事情,免不了要出些差错,不过这有些事儿的差错能出,有些事的差错,可是出不得!”
张诚眉头一皱,总感觉朱常洛话中有话,正待问个清楚,却见朱常洛摆了摆手,道。
“既然诸位大人都到齐了,我们便开始审案吧,不然的话,耽搁了张掌印的‘公务’,那可是大大的罪过!”
朱常洛特意在公务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倒叫在场的人一头雾水。
不过无论如何,人是到齐了,这次不同于上次,初审的时候尚可让陆梦龙和王之寀来审理,但是如今案情进展到了关键阶段,却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了。
所以刑堂之上,赵焕居中,衷贞吉居左,董裕居右,这正是三法司会审的规制,而在下首左侧则是朱常洛,右侧是张诚。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便是开堂审理,因是密审,所以自不会像寻常开堂那般有诸多人围观,堂中除了主审监审之外,便是负责记录的陆梦龙和王之寀,剩下的也都是上次审案之时的狱卒衙役。
“来人,带人犯张差,马三道!”
开审之后,赵焕面色严肃,拍了拍惊堂木,开口道。
不多时,张差便被人带了上来,随同带来的,还有一个四十如许,面色猥琐的汉子。
“堂下何人?”
“小的张差……”
“小的马三道……”
“见过各位老爷!”
赵焕再度一拍惊堂木,道。
“张差,本官来问你,你可认识你身旁之人是谁?”
“回禀老爷,这是小的母家舅父,姓马名三道!”
张差微微抬了抬头,道。
赵焕又转向张差身旁猥琐的汉子。
“马三道,你可知你身旁之人是谁?”
不过这次张诚却是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赵尚书,如今不是公审,我等都是熟悉案情之人,这等程序也就不必了吧!”
赵焕左右看了看,见衷贞吉和朱常洛都没有开口制止,便点了点头道。
“既如此,本官也就直入正题了!”
随即便重重一拍惊堂木,口气严厉的问道。
“马三道,你可识得一个名叫庞保的内侍?”
“回禀老爷,小的……小的不识!”
马三道被惊堂木的声音一吓,顿时有些慌乱,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不识?那本官再来问你,你平素以何为生?”
“小的做些草灰生意,给各家送灰!”
“那你可曾给宫里送灰?”
赵焕再问,顿了顿,又道。
“本官这里有你每三日入宫的记录,莫要妄想欺瞒!”
“回禀老爷,小的……小的给宫里的铁瓦殿送灰!”
马三道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的道。
“那本官再问你一遍,可识得庞保?”
“这……”
马三道犹豫了一下,道。
“回禀老爷,的确识得,不过不熟……”
“哼,胡说八道,本官查问过宫中内侍,那庞保分明和你甚为亲近,屡屡一同出去吃酒,本官看你句句谎言,明显所言皆虚,左右,给本官拖出去打!”
赵焕却是顿时脸色一变,怒声说道。
左右便有两个狱卒上前,欲要将他给拖出去,马三道这时才慌了,连忙告饶。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不过赵焕却是不为所动,任由狱卒将马三道拖了下去,不过片刻,刑堂外便响起一阵刺耳的惨叫声。
赵焕轻哼一声,继续对张差道。
“张差,你若是也有不实之词,亦要受那皮肉之苦!现在本官问你,那日你进宫袭击之前,有人嘱咐你要打杀一位身着玄色袍服,上绣龙纹之人,可否属实?”
张差早已经被如今这般严肃的场景吓到了,又听见刑堂外传来的一阵阵惨叫声,当即头冒冷汗,扣头道。
“回老爷,全都属实,那位老公公还嘱咐小的,不论如何,定要打杀了那人,若是出事他会救我!”
“既然如此,你便画出入宫的路径,本官便相信你所言不虚!”
赵焕命人拿出纸笔,放在张差眼前,道。
张差犹豫了片刻,听着刑堂外渐弱的惨叫声,拿起笔便画了起来,片刻之后,赵焕拿着那封墨迹未干的图纸,将其传看了一番,确定那就是宫中的路径,这才道。
“好,暂且将张差带下去,来人,带马三道!”
等到马三道再度被拖上来的时候,屁股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人也变得有气无力,涕泪齐下。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招,小的全招!”
“知道招便好,本官问你,冬至之前七日你在何处,又在作甚?”
赵焕再拍惊堂木,威严的问道。
“回……回老爷,那日小的那外甥赌输了钱,恰好修铁瓦殿的庞公要小的寻觅一个老实健壮的人替他做事,小的便将我那外甥带了去,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
马三道缩了缩身子,道。
“果真如此?可那庞保分明说,他与你说了事情轻重,难不成是他欺瞒了本官?还是你想再尝尝皮肉之苦?”
赵焕却是冷笑一声,道。
他审案多年,单看马三道的表情便知道,他仍旧心怀侥幸,想要脱罪,顿时便要诈他一诈。
那马三道果然信以为真,听得庞保已经招认,顿时连忙叩首道。
“老爷饶命,庞公当时的确说了,要找人帮他打杀一个仇家,并且答应事成之后给小的三十亩地,小的想着那庞公势大,不会有事,便,便一时迷了心窍,让小五去了!”
“好,在这证词上签押吧!”
赵焕点了点头,将书吏记下的证词递到他的面前,摁了个手印,便将马三道带了下去。
不过带了他下去之后,赵焕却并未急着继续审案,反而将证词和入宫的路线图传给在场之人,然后道。
“诸位,如今情形看来,那张差入宫袭击殿下,的确是有人指使,而且与那庞保脱不开关系,不过如今庞保已死,倒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审?”
第三百四十四章:刘成之死()
毫无疑问,庞保是这件案子的重要证人,也是整个案件的实施者,通过他可以和张差的证词相互印证,顺藤摸瓜,但是如今庞保已经死了,而且死前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这就让这道证据链中断了一节,倒也是个麻烦。
“无妨,庞保虽然死了,但是刘成仍在,就张差的证词来看,那庞保显然也是受了刘成的指使,只要能够从刘成口中挖出幕后之人,也是一样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句话竟然是张诚说的。
顿了顿,张诚再度道。
“不过咱家要提醒诸位大人,陛下派咱家来监审此案,便是为了怕有人在其中动手脚,诬陷别人,若是有打着其他主意的,还是趁早收起来吧!”
不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朱常洛,叫刑堂内的其他人一阵莫名。
倒是朱常洛淡定的很,笑了笑说道。
“张掌印放心,在座诸位皆是想要将此案真相查明,若是有人想要动小动作,本王第一个不饶过他,只是不知,这真相是否是有些人想要看到的?”
“哼,真相便是真相,谁想不想看到,都得审个清楚明白!”
张诚冷哼一声,道。
不过心里却是打起了嘀咕,这件案子的幕后主使者的最大嫌疑人,除了宫里的郑贵妃,便是他面前的朱常洛。
虽然现在所有证据都在指向郑贵妃,但是作为郑氏的盟友,张诚却相信这件案子并非郑氏所为,毕竟若真的是郑氏所为的话,她没有道理让自己严查到底。
那么剩下最大的可能,便是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是朱常洛自导自演的好戏!
目的就是为了栽赃陷害郑贵妃,既然是栽赃陷害,便定然有破绽,无论朱常洛掩饰的多好,都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但是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痕迹,那张差和马三道说的都是实话,这一点张诚瞧得分明,何况如今在场的几位大人,都是有着多年审案的经验,若是张差所言有假的话,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可问题也正是出在这里,既然张差和马三道都没有说假话,那么也就是说这件案子的确是郑氏的嫌疑最重!
而这却是张诚绝不愿意看见的,不过他方才出言试探,朱常洛口气当中竟全无虚心之意,甚至还反过来刺了他一句,难不成这件案子并非他自导自演?
还是说,郑氏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竟瞒着他不成?
张诚的眉头紧皱,赵焕却是已经开口。
“既然诸位大人都如此认为,那便带张差与刘成上堂对质!”
不过众人等了半晌,回来的却是两个面色慌张的狱卒。
“大……大人,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人犯呢?”
在场诸人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赵焕霍然而起,脸色阴沉的问道。
“回……回大人,人犯刘成……自缢而亡了!”
“什么?”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尤其是张诚,一个健步便窜到了那两个狱卒的面前,声色俱厉的问道。
“大……大人,这是小的们在他身旁发现的……”
那狱卒吞了吞口水,呈上了一份血迹斑斑的破布。
“血书?”
衷贞吉眉头一凛,抢先一步上前接过血书,将它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奴婢刘成敬启陛下,冬至日袭击寿王殿下之事,实乃奴婢与庞保自作主张,与贵妃娘娘无关,寿王奸人,不可不除,请陛下明鉴,罪皆在奴婢一人,如今事败,奴婢自知性命难保,唯求陛下能不牵连他人,罪人刘成,绝笔……”
这份血书不过寥寥数十字,文采也可称一塌糊涂,完全是民间口耳相传的白话,但是却让刑堂内的一帮大佬神色复杂。
这口气,分明是不甘之极,却又不得不如此写,字里行间透出的乃是明晃晃的冤情……
要知道,这刘成可是目前最大的线索,也是唯一的线索,他这么一死,线索就算是全断了!
刑堂当中一片寂静,所有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思量,良久之后,衷贞吉方才开口道。
“诸位觉得如何?这份证词……是否可信?”
“衷总宪这是什么意思?刘成这份血书当中清清楚楚的写着,这次的案子是他一人胆大妄为,勾结庞保,袭击寿王殿下,字字句句明明白白,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吗?”
张诚眉头一皱,顿时拉下了脸,不客气的说道。
事已至此,这件案子算是审不下去了,那张差明显只是一个傻乎乎的执行者,真正能够接触幕后黑手的人,除了庞保,也就只有刘成了,但是现在他们二人皆已身亡,自然难以查出真正的幕后真凶。
但是张诚却明白的是,查不出来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先前郑贵妃已经清清楚楚的对他说了,这件案子不是她所为,甚至于在此之前,她都不晓得会发生这种事情,若是继续审下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审出真正的真相来。
但是可惜的是,刘成一死,线索全都断了,就如今的证据来看,仍旧是郑贵妃的嫌疑最大,尤其是刘成这份看似是替郑氏脱罪的证词,更是让她的嫌疑更加加重!
而刘成的死,也让这件案子便成了悬案,永远查不出真相,也就代表着,郑贵妃身上的嫌疑,永远无法洗脱。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口咬定这刘成是畏罪自杀,临死的时候良心发现道出了真相,如此虽然不能解此困局,但也总算是在台面上过得去。
“老夫也觉得,张掌印说的对,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