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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谋天下-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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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赐座!”

    王皇后却是笑了笑,道。

    “洛儿来了,许久不曾与你父皇想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本宫去替你们弄些茶点!”

    说罢,起身便带着人出殿去了,只是临走,却对着朱常洛打了个眼色。

    好好的,不要闹!

    朱常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他看起来像是无端端惹事的人吗?

    只是心中却悄悄转了起来,今天的场面着实不大寻常,皇帝和皇后同时出现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寻了个由头将王皇后支出去了,怕是有话要说吧……

    “洛……洛儿!”

    不料朱翊钧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差点吓得朱常洛从椅子上掉下来,这是他认识的那个皇帝吗?他可是一直觉得自己是他的耻辱来着,何曾用过这种亲昵的口气。

    望着朱常洛的目光,朱翊钧亦是察觉到有些尴尬,刚刚那一声叫出口,他也是浑身不舒服,遂直接改口,道。

    “想必你也清楚了,礼部现在已经在准备你的冠婚之礼,朕打算在二月行冠礼,九月行大婚!然后……”

    朱翊钧的声音顿了顿,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然后在明岁将你册为太子!”

    殿内是长久的沉默,即便是以朱常洛的心性,也未曾料到,朱翊钧竟将话说的这么直白,所谓帝王心术,最忌让别人揣摩清楚自己的心思,但是如今朱翊钧竟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是试探还是……

    不过毋庸朱常洛猜测朱翊钧的意思,他稍稍一顿,便又继续开口道。

    “不过朕虽有如此打算,可如今尚有一年的时间,何况大明虽从未有废太子之例,但你若以为如此便得安心,那便错了!你既为太子,朕便要问你一句,如今之大明,依你来看,如何?”

    这算是考校吗?

    朱常洛眉头一皱,答得好便给太子之位,答不好就会被废?

    将这些念头缓缓甩出去,朱常洛沉吟片刻,抬起头缓缓道。

    “内忧外患!”

    四个字话音刚落,朱常洛便感到一阵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差点让他坐不住,但是他却咬紧牙关,紧紧的抿着嘴唇,一动不动。

    直到他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对面的气势方才陡然而收,朱翊钧冷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那你便说说,是怎么个内忧外患法?内忧在何处?外患又在何处?”

    只是朱常洛坐在下手,又隔着冕旒,自是看不清楚朱翊钧眼中陡然闪过的夹杂着惊讶和忧虑的复杂神色。

    若是换了其他人的话,怕是会说歌舞升平,四海平安这样的话吧!

    能在自己如此压力之下坚持下来,或许,自己以前真的是看错了人吧……

    朱常洛却是整了整言语,缓缓说道。

    “内忧者,于朝堂,为百官阁臣!于国家,乃法理伦废!于小民,则民风不复!”

    朱翊钧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之色,不过转瞬即逝,缓缓靠在榻上,淡淡的道。

    “朕以为你会说,内忧在朕横征暴敛,屡征矿税!倒不知,你竟将那帮一直在帮你的大臣当成内忧,却不知,这算恩将仇报?”

    朱常洛此刻亦是渐渐镇静下来,摇了摇头道。

    “矿税于朝堂之上,虽为祸端,可实为无奈之策!常洛非不识大体之辈,自然晓得并非父皇横征暴敛,而那群臣,亦非不知此祸不在陛下,不过掩耳盗铃,装作不知罢了!”

    此话一出,倒是让朱翊钧来了兴趣,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从前让自己无比讨厌的儿子,半晌才道。

    “那便说说,是怎个无奈之法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考校(2)() 
话到此处,朱常洛也明白了今天朱翊钧的用意,太子之位并非小事,朱翊钧虽然一直拖着没有建储,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一旦他下定了决心,就会好好引导储君的方向,今日的这一番谈话,想来是为了了解自己心中对朝局的把握……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瞧瞧,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吧。

    朱常洛凝神抬头,深吸一口气抬头道。

    “若提矿税,必先数我朝税法,昔年太祖皇帝定鼎,轻徭薄赋,四民各安,重农轻商,本为休养生息之法,然如今我大明不同往昔,如今连年丰收,仓禀丰盈,又无兵灾,加之先帝开海禁,与外国互通有无,致使商贾之辈陡然增加,又以商税之低,使尔等攫取大笔银两,如此一来,民风不古,而农本受挫,更重要的是朝廷无银,若非如此,父皇又岂会以矿税之名,充裕内库援助国库!”

    要说矿税,其实是个复杂的东西,朝廷大臣大多认为矿税为祸,一是因为矿税不属六部,不受朝廷监管,侵犯了他们作为文官的权力,二便是因为矿税太监为了讨好皇帝,大多以矿税之名行盘剥之实!

    当然,还有其三便是皇帝下刀的皆是大商人之家,他们手握金钱,总能笼络到一大批官员,为其在朝廷发声!

    后世被批的最惨的东林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细数的话不难发现,大多数的东林党大佬背后,都和江南大资本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么说,你认为朕收矿税是对的?”

    朱翊钧眉头一挑,盯着朱常洛的眼睛问道。

    毫无疑问的是,此刻他心中是带着淡淡的欣喜的,世人皆言他贪好财货,岂不闻他堂堂天子,坐拥天下,何必贪财,他登基二十余年来,不但未曾大规模征发过徭役,就连日常生活也算得上节俭。

    至少他这后宫当中,除了意外情况造成的损毁需要重修之外,二十多年从未新起过一座宫殿。

    这一点比当年因一时兴起而修筑豹房,收集天下珍奇的武宗皇帝不知要高出了多少去,但是就因为派人征收矿税,不知道有多少大臣诟病于他,将他说成是贪财好色之辈。

    如今听自己的儿子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心中岂有不高兴之理?

    朱常洛点点头,道。

    “不错,朝廷打仗需要银子,发俸禄需要银子,维持各个衙门的日常运作都需要银子,但是仅凭着税收已经是入不敷出,儿臣方才在殿上尚且看到,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二位大人,甚至为了后宫三殿的重修银两而在发愁。”

    “然国家财政面临如此窘境,但是江南膏腴之地却奢靡成风,儿臣在南直隶时曾闻,江南大户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凡宴必寻各种戏班,更有甚者,以竞价高者为傲,甚至为得一戏班相互斗殴,如此对比,岂不怪哉?”

    “儿臣方才说过,要动税法,须得君臣一心,然如今朝廷群臣纷争,势力相互割据,一时难以修改税法,故而父皇欲要充裕朝廷,只得另辟蹊径,以前者未有的矿税名目,如此虽负骂名,但国家财政却得喘息之机!”

    事实上,前面提到的三点矿税为祸的原因,也就是朝臣屡屡弹劾皇帝的理由,在朱常洛看来,都不过是自说自话罢了,若是信了他们,才是败亡之始。

    税法是国家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妄动,所以要缓解财政压力,便只能采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而那帮大臣之所以屡屡弹劾,不过是盯上了这块肥肉罢了,若是将矿税交给他们的话,只怕这大部分银两都会入了他们的腰包,而那些江南商贾,钻律法的空子也便罢了,竟敢将手伸进朝堂里,简直是罪不可恕!

    何况朱常洛可没忘了,再过几十年,甚至到了大明大厦将倾的时候,这帮人都不肯出银两援助朝廷,末代崇祯帝可算是赔上了所有的脸面,却只筹到了几千两的军饷。

    再说这帮人富了,只会想着如何扩大资本,欺压百姓,从这个角度来看,历代统治者重农轻商也并非没有道理……

    当然,他说的这些话也有水分,朱翊钧若是没有私心的话,大可将收来的矿税归于国库,而非内库,如此以来,朝野压力必然会小上许多。

    但是他终归是舍不得这白花花的银两,所以受些骂名也是应该的,平心而论,就是朱常洛坐在那个位子上,也不会舍得将这么多银子白白丢到国库里,毕竟作为统治者,把好钱袋子是至关重要的事儿!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在这里说的……

    朱翊钧神色复杂,他亦是没有料到,他这个儿子小小年纪,竟然看的如此透彻,甚至比那些朝堂上的官员还要清楚,心中苦笑一声,或许以前真的是自己太任性了,险些断送了这么一位大明的中兴之主。

    不过心中虽如此想,但是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反而淡淡的道。

    “你既清楚问题出在何处,那可有解决之法?”

    其实问出这句话,朱翊钧心里并不抱希望朱常洛能够答出来,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超脱了朝廷大事的范畴,上升到国家走向的问题了,即便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也只得牺牲自己的名声,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慢慢扭转局势,朱常洛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想的出法子。

    事实上,今天的话说到这里,朱常洛表现出来的政治能力,已经让朱翊钧十分惊喜了,他自诩少时聪颖,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比他更胜一筹。

    只是少年得志,未免骄纵,所以他才故意问了这个问题,想要打压一下朱常洛的锐气。

    不过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朱常洛沉吟了片刻,竟是真的煞有其事的开口了。

    “根治之法倒是没有,不过父皇若想充裕国库,眼前倒正有一个机会!”

    “眼前?”

    朱翊钧皱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见朱常洛神秘的笑了笑,道。

    “辽东之战!”

第三百六十八章:考校(3)() 
事实上朱常洛一直在奇怪,在他的认知当中,打仗一直是个赚钱的事儿,往前数看看宋朝每年送出的岁币,往后数看看满清签订的种种条约,甚至在后世的无数战争当中,战胜国无不是大赚特赚。

    但是到了如今,却变成了穷兵黩武,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在忧虑着打一场要花费多少钱……

    而战败国割地赔银这种事情,却从没有人想过,不得不称是一桩奇事,要知道,就算是几年前那场倭国之战,最终和谈的时候,大明也只是要求其递交降表,承诺永不进犯,并接受大明册封!

    其他实质性的东西,竟是一点没有……

    “辽东之战?”

    朱翊钧皱眉,目光微微有些复杂,不过朱常洛却不在意,继续说道。

    “父皇,倭国之战,我军民所耗甚大,皇家内库几乎搬空,然战胜之后,朝鲜未有感谢之意,反倒高筑城墙防范我大明军队,为何?”

    不待朱翊钧答话,朱常洛便自己说道。

    “无利可图尔!昔时倭国大军兵临城下,连夺朝鲜八道之地,其国朝不保夕,惶惶然至我大明求救,父皇仁慈,发兵助尔等复国,驱逐倭军出境,虽为保我大明疆土安宁,然亦为朝鲜大恩,然坊间亦有言,大恩亦为大仇,我大明如此大公无私,助其恢复家园,反遭起疑心欲夺其地,此乃人之本性!”

    “儿臣常常在想,若是当初我大明出兵之时,提前与朝鲜约定,令其复国之后以倍二之数偿还我大明军费,或许其反而安心!”

    朱翊钧想了想,觉得朱常洛说的话有问题,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不过抛开其他,单纯从利益角度来说,朱常洛所说的确令他无比心动,倭国之战,朝中大臣多以国库空虚为由主不战,是他将内库银两充入军资打赢了这场战争。

    现在仔细想来,若是当初就和那朝鲜国王如此约定好的话,内库银两不但不会空虚,反而会大赚一笔!

    而那朝鲜国王国土都以不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余地……

    朱常洛一笑,道。

    “不过此战已经过去,再提其他也是无用,此次辽东之战,倭国狂妄,撕毁国书,贸然出兵杀我使节,着实应当教训,不过儿臣更加在意的是,那些无辜死去的将士们的心声!”

    “若非此战,他们本该在家中和妻儿老小共享天伦,但是战事一起,却不得不马革裹尸,将生命留在异国他乡,着实可叹……”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翊钧感觉自己面前有一层窗户纸,但是却捅不破,感觉着实难受的很,心中一时忍不住有些烦躁,摆了摆手道。

    “儿臣只是想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不成这军卒的性命便不是性命了吗?他们之死,全因倭国擅自挑起战端,故而他们的死,自然应该由倭国来负责!”

    “你的意思是,战后士卒的抚恤,由倭国来出?”

    朱翊钧顿觉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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