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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李三才的形象从一个大义凛然的朝廷栋梁变成了一个不知廉耻,因私废公的奸诈小人!
“殿下慎言,老夫一生清誉,岂容诬蔑!”
李三才一阵慌乱之后,到底是镇定下来,明白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不能承认,不然的话,他的仕途恐怕也就走到终点了。
事实上,这件事情若是在其他的时候爆出来,朝臣或许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十万雪花银,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文官来讲,这着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但是即便如此,仅仅一家商贾,李三才便收受了七十万两白银,也的确有些过分!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三才自己作死,事到如今,在场的御史们都反应过来,李三才的真实目的并非是为民请命,而是为了营救那奸商,甚至不惜拿士子的名声,去陷害锦衣卫。
这种手段着实让人难以忍受,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当了枪使,这股怨愤之气爆发出来,力量可并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住的。
故而李三才清楚,自己绝不能承认,不然的话,毁掉的可不仅仅是一生清誉那么简单,恐怕他的下半辈子,还会有牢狱之灾!
不过朱常洛却是摇了摇头,道。
“李大人就不必挣扎了,那范姓商人的证词,本王和元辅都已经看过,李尚书和赵尚书也在场,锦衣卫丝毫不曾遮掩,上面一笔笔的记着,他们每年送去多少银两,通过何种途径送出,而李大人又是如何为他们行各种方便,难道说,李大人真的想,让本王当着这众目睽睽,将这一笔笔账目审清吗?”
要知道,为了防止他们翻脸不认人,那个范姓商人的账册上记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银子送到了什么人手里,甚至连银子的成色都记得清清楚楚,压根容不得他抵赖!
更别提那些商人已经被抓了这么多天,锦衣卫的手段可不是摆着看的,不出三日,他们便什么都交代了!
铁证如山!
李三才脸色一白,没想到锦衣卫的动作这么快,不过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这件事情一旦坐实,罢官免职都是轻的!
而对于他这种手握大权多年的人来说,让他回家种地,简直是比死还不如。
咬了咬牙,李三才孤掷一注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锦衣卫残暴不仁,想要什么样的证词没有?殿下身为皇嗣,担负万民之望,却与彼辈厂卫同流合污,如何对得起皇上圣恩?离京数年,老夫竟不曾想,这朝堂之上,竟成了厂卫之天下,悲哉,痛哉!老夫唯有一死,以正清白!”
撞柱子!
也是文官的老传统了,每当说不过的时候,就悲痛一番,然后撞柱自杀,以示自己冤屈!
和扣阙一样,这是文臣向皇帝抗争的手段之一,不过扣阙是群体事件,而撞柱自杀是个体发动,这时候却是被李三才用了出来!
当然,承天门外自然是没有柱子给他撞的,但是有城墙啊!
所以李大人悲痛大呼之后,起身就朝着朱红色的城墙撞了上去……
在场之人顿时再度哗然,不过这一次,众人却是露出了几分惊疑不定的目光,这李三才反应这么大,莫不成他的说的是真的?
那证词真的是锦衣卫为了陷害他而杜撰的?
只是没有人发现,朱常洛的嘴角,却是掀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嘲讽之色。
李三才啊李三才!
演戏也不演全套,若是李三才真的敢一死了结,或许朱常洛还会对他敬佩几分,可这李三才明显是在演戏,而且在朱常洛眼中,还演的相当不专业!
要知道,承天门的城墙很长,但是只有正门周围,有侍卫把守,而李三才别的地方不挑,偏偏往人堆里撞,明显是要等人拦着。
而能够守卫承天门的侍卫,也非等闲之辈,眼见得老大人冲了过来,伸手一抓,便牢牢的箍住了李三才的肩膀,让他不得前进半分。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承天门,皇城正门,要是见了血,这帮大官是没事,可他们这帮守卫皇城的弟兄们,可就完了!
一时之间,几个原本静静看戏的侍卫怒从心来,箍住李三才的手一用力,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
但是在场众人,却只以为李三才是悲从心来,又想他堂堂正二品大员,落得如此狼狈,不禁升起几分同情,就连沈鲤都有些看不过眼,上前一步道。
“元辅,李三才毕竟是朝廷重臣,即便有罪,也当留其体面,何况李三才这些年以来治理漕运,巡抚凤阳,也算对朝廷有功,如此是否有些……”
不得不说,沈鲤的确是个老好人的性子,先前李三才那么气他,可他到这个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站出来提他求情。
不过,沈鲤的话也算说出了在场之人的心声,被李三才这么一闹,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也冷静下来,要说在这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厮混,没有几个人是真正干净的,看见李三才这副狼狈的样子,也都忍不住升起一阵兔死狐悲的感觉。
只是王锡爵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
“仲化兄啊,老夫亦何尝不知,如此有伤群臣颜面,可仲化兄真的以为,老夫之所以在这承天门处置他,是因为他收受了七十万两银子?”
第四百一十一章:李三才之死~()
“这……”
沈鲤顿时一怔,看着王锡爵肃然的目光,皱起了眉头。
是啊,要知道,即便王锡爵是首辅,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逼的一个正二品的大员撞柱自尽,更何况,王锡爵乃是文臣之首,今天却似乎站在了锦衣卫的一方,着实奇怪!
沈鲤可不会以为,王锡爵会勾结锦衣卫,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见了,也要行礼,可如今却在为锦衣卫站台。
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而此时,王锡爵却是突然转身,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老夫没记错的话,殿下的冠礼只剩下不到十五日的时间了,陛下下旨宗室及附属部族首领进京朝贺,他们应该都到的差不多了吧?”
沈鲤一愣,望着仍旧被侍卫们制着的李三才,搞不明白这么紧张的场面,王锡爵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但是想了想还是答道。
“不错,距离京师较近的宗室已然进京,而剩下的人因为路途遥远,正在赶路,想必在殿下冠礼之前,定会到达!不过,建州女真部族首领努尔哈赤上疏,称身患重病,难以入朝,只是遣人送来了贺礼……”
虽然不知道王锡爵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是那日商议此事的时候,沈鲤也是在的,自然知晓,这次下旨的真正用意所在,所以沈鲤沉吟片刻,当着所有人的面干脆的说道。
“是吗?”
倒是朱常洛轻笑一声,缓缓说道。
“沈阁老,你可知晓,本王和元辅奔赴南镇抚司,除了调查范姓商人一事,还意外的得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这句话却是衷贞吉开口问的,因为他隐隐约约有预感,朱常洛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接下来要说的,一定和李三才有关!
“努尔哈赤违抗圣旨,意图谋反!而锦衣卫所抓的范姓商人,正是努尔哈赤布置在大明的内线,而李大人,收受的七十万两白银,皆是从建州女真送出,李大人收了这些银子之后,通过各种方式为你范姓商人提供方便和好处,让大明的无数粮食军器流入建州女真……”
朱常洛脸上浮起一丝冷意,沉声说道。
一片哗然!
这绝对是今天最震撼的消息!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努尔哈赤究竟是谁,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区区的附属部族首领,压根不值得一提,只不过这个附属部族竟敢意图谋反,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而李三才,不仅收受贿赂,而且收受的是对大明有不臣之心的异族的贿赂,这代表着什么?
虽然朱常洛没有直接说,但是所有人的心头都浮现出四个字。
叛国叛族!罪不容恕!
李三才脸色一片惨白,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口中喃喃道。
“这……这不可能……”
很显然,这个消息对于李三才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猛地挣开抓住他的两个侍卫,一步步走到朱常洛的面前。
“你在诓骗老夫对吗?范永斗不过是个普通商人,怎么可能和逆贼勾结?你是借此让老夫承认收受了他的贿赂吗?老夫承认便是!可老夫行事一生,绝不曾有背叛我大明之举,你绝不能如此诬蔑老夫!”
此刻的李三才,已经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实在是这个消息对于他的打击太大了,勾结异族,这是这个时代最为人不齿之事!
李三才强势了一生,骄傲了一生,他可以承受任何的罪名,但是绝不会承受这般令祖宗子孙蒙羞的罪名!
朱常洛也是眼神复杂,李三才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确是受人蒙蔽的,毕竟范家的生意虽在辽东,可晋商的大部分生意都在辽东,而范家在其中并不起眼,李三才虽说是正二品大员,但毕竟不再中枢,不可能对他们有这么强的防备之心。
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一句受人蒙蔽就能够推脱的了的。
望着双目通红,近乎疯癫的李三才,朱常洛忽然感觉到他有些可怜,叹了口气,道。
“本王相信,李大人所言属实!也相信李大人从不曾想过欺君叛国!”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顿时让李三才神情一松,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朱常洛面色重新变得冷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份血迹斑斑的破布,递到他的面前,道。
“这是前抚宁县知县刘世新于狱中写下的血书,相信这个名字,李大人并不陌生吧!”
刘世新,就是当时范家求李三才帮忙陷害致死的那个知县!
朱常洛也是赶到锦衣卫之后才知晓,骆思恭之所以会连通知他都赶不及,是因为接到了线报,当初这个刘世新死之前留下了一份血书托狱卒转送京城。
但是那狱卒胆小怕事,将血书藏了起来,直到骆思恭查到李三才之后,顺藤摸瓜令锦衣卫重新调查刘世新一案,这份血书才浮出水面……
李三才接过血书,双手都在颤抖,他怎么会不清楚刘世新是谁?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擅用职权,打压一个素不相识的官员,那时范家已经前后送给了他将近五十万两白银,忽然有一天,携重金上门喊冤,说他们经营的生意被抚宁县知县屡次无故侵吞,请他帮忙写信让知府彻查此事!
李三才当时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是一来范家这些年送过他不少银两,但是都只是让他帮些并不违规的小忙,这是第一次求上门来。
所以他到最后,还是写了一封信给当地知府,命他们彻查此事,不久之后,范家再次携银上门致谢,言道知府已经调查清楚事实,严惩那个为非作歹的知县。
当时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和刑部的一位好友联络,调看了刘世新的案卷,才发现他去信没过多久,当地知府就以收受贿赂为名将刘世新关押,没过多久刘世新就莫名其妙的横死狱中……
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多少次他夜里辗转难眠,总会想起这件事情,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这是一场诬陷,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去为刘世新翻案。
因为这件事情一旦揭发出来,必定会成为他政敌的把柄,而他的仕途也将到此终结,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被朱常洛再度提起。
李三才此刻才意识到,刘世新的事情,或许并不单单是一件单纯的陷害,颤抖着翻开那封血书,只见上面写着……
臣抚宁知县刘世新泣血禀陈,有范氏商人名永斗者,于臣治下偷运军器马匹,资以外族,臣扣之追查,竟获其往来书信六封,知悉其于建州女真勾结,意图倾覆大明,本欲即刻禀明圣上,然范氏奸贼,买通知府陷害于臣,臣自知难以生离狱中,然臣身死事小,此等里通外族,意图犯上之人不可不除,臣查获之书信藏于老母家中,望陛下明见此疏,明晓建州女真狼子野心,尽早灭之,臣惟愿大明万万年,而臣虽死,亦无憾哉!
望着李三才摇摇晃晃的身子,朱常洛淡淡的道。
“李大人可还要看看,刘世新查获的那六封书信?”
“死,亦无憾哉!”
李三才紧紧的握着那封血书,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重复着血书里最后一句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