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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陈矩的声音落下,王皇后温和一笑,起身走下丹陛,身后亦有捧册宝的女官跟随。
“授尔册宝,望尔温良淑德,咸辅东宫,日后方能母仪天下!”
王皇后走到近前,声音温和。
“臣女……谨遵娘娘懿旨!”
尽管早已经演练过多次,但是真正到了此刻,少女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很。
王皇后也不在意,从身后女官的手中拿过册宝,方才女子手中,然后返回了御座。
“册皇太子,册皇太子妃,礼成!”
待得王皇后回到御座上,陈矩亦是松了口气,高声喊道。
“臣等恭贺陛下,恭贺娘娘!”
底下群臣高呼,而没人注意到的是,不知何时,朱常洛的大手,再度覆上了女子的小手,安慰的刮了刮后者的掌心,温暖而让人安心……
第五百一十六章:扬州大案()
朝廷的诏命下来了,就连朱常洛也没有预料到,会这么快!
严格来说,册封大典是一整套流程,皇太子于文华殿受册宝只是这套流程当中最核心的一处,按照规矩,朱常洛接下来要带着太子妃入宫拜谢中宫与两宫皇太后,之后还要拜祭奉先殿,之后择日拜谒太庙,昭示天地祖宗。
这么一套流程忙下来,足足过去了半个多月。
朱常洛的住处也自然的从王府改到了慈庆宫,按照原本的计划,册封之礼结束之后,便应该是献俘仪式了。
纵然朱常洛心怀疑惑,但是这等浩大的场合,却无疑是昭示他太子身份的最佳之地。
只是他也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邢玠率大军回到京师,宫中便又传出了诏谕。
“……命皇太子代朕巡抚江浙,体察民情,遇事可相机决断,不必请示朕躬!”
来宣旨的是司礼监掌印陈矩,随同而来的还有内阁首辅王锡爵以及东厂提督梁永。
“儿臣接旨!”
朱常洛伸手接过玉轴旨意,心中却是叹了口气,看来江浙一带,的确出了大事啊!
“元辅,此番到底是为了何事?”
收去香案,诸人各自落座,朱常洛便开口问道。
很显然,王锡爵和陈矩此来,便是要向他通报情况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等样的大事,竟然要让他这个刚刚入住东宫的太子殿下,亲自前去处置!
“殿下,情况很严重!”
刚一开口,王锡爵的脸色便是沉重之极。
口气中带着浓浓的忧虑,顿了顿,王锡爵深吸一口气道。
“这事情说起来,还要从那个郑青山说起,郑青山倒卖盐引,贩卖私盐,江浙盐业涉案官员众多,陛下震怒之下,遣浙江巡抚刘元霖大人奔赴永嘉,彻查此案,却不料深究之下,却查出了另一桩泼天大案……”
叹了口气,王锡爵从袖袍当中拿出一份奏疏,递到朱常洛的面前,道。
“这是刘大人的奏疏,殿下看看吧!”
朱常洛眉头紧皱,望着案上的奏疏,直觉告诉他,这说不定是个烫手山芋,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接了。
抬手拿起奏疏,却见上面有一层封漆,带着地方官独特的密押,很明显是一份密奏。
“臣浙江巡抚刘元霖敬奏陛下,臣受皇命,彻查郑青山一案,如今已有结果,涉案官员三品以下者,具已暂时罢免,押解回京,然臣追查此案之下,竟发现郑青山与杭州府,扬州府,苏州府等多地官员勾连内外,倒卖粮食,上下欺瞒,虚报黄册,据郑青山供认,江浙一带部分官员,将官盐定价虚高,以致私盐泛滥,更兼贪污军饷等种种问题,涉案者包括多地知府及勋戚大臣,臣不敢擅专,故冒死上禀,请陛下决断!”
朱常洛默默的将奏疏合起来,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冷光。
他早知道江浙一带糜烂不堪,但是却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虚报黄册,倒卖仓粮,贪污军饷,哪一项拿出来,可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帮人真是不要命了不成!
眼瞧着朱常洛看完了奏疏,王锡爵犹豫了片刻,小心的开口说道。
“殿下,昨日内阁刚刚接到急报,浙江巡抚刘大人驻跸扬州府次日,于驿站遭贼人行刺,险些身死!”
“砰!”
黄花梨的桌案上一声巨响,案上的镇纸都跟着颤了一颤。
朱常洛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一个个字的说道。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刘元霖是谁?
堂堂的浙江巡抚,三品大员,更兼手持王命旗牌,奉皇命而来的钦差大臣!
结果刚到扬州府,第二天就遭到了刺杀,这种事情在大明朝的历史上,不说是绝后的,至少也是空前的。
奉皇命办案的钦差大臣,在扬州府的驿站之内,竟然能遭到刺杀!
对于朝廷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殿下息怒,扬州城的局势复杂,而且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刘大人手中似乎掌握了极为重要的证据,恐怕这也正是有些人敢铤而走险的原因所在!”
对于朱常洛的这种反应,王锡爵似是早有预料,待得朱常洛的情绪稍稍平和了几分,方才开口说道。
“局势复杂?元辅的意思是……”
朱常洛皱眉,却是有些不解。
一个区区的扬州城而已,知府也不过从三品而已,竟然能被堂堂内阁首辅用上局势复杂四个字,着实是有些出乎朱常洛的意料。
“殿下有所不知,扬州府内我朝商业重地,鱼龙混杂,富庶之辈甚多,而这些人的背后,又和朝堂之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之我朝商税盐税亦有不少从扬州府出,故而其地各种关系复杂,断不亚于京师之地!更有甚者,有不少胆大妄为之辈,名为豢养私奴护院,实则成为了半私兵之辈,风气剽悍,恐怕此次刘巡抚遇刺,和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王锡爵说的隐晦,但是朱常洛却听得明白。
所谓局势复杂,实际上指的不是那帮土豪士绅,而是他们背后的关系网,和朝堂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句话就点出了根本。
这件事情的根本之处,还是在于朝堂之上。
否则单单凭那些士绅,如何敢有胆子行刺堂堂的钦差大臣!
“此事还有谁知道?”
略一沉吟,朱常洛开口问道。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应当是绝密,否则的话,此刻的朝堂之上,恐怕早已经炸开了锅。
“刘巡抚是直接向陛下上的密疏,这份奏疏除了老臣和陈公公之外,并无其他人看过!”
王锡爵的一句话,却是让朱常洛的心再沉一层。
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陈矩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预闻机密无可厚非,王锡爵是内阁首辅,此事自当也该让他知道,但是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代表的意义可就严重了。
难不成皇帝觉得,这满朝堂之上,包括内阁大臣在内,竟然都有可能和此案有牵连不成?
第五百一十七章:泰兴县()
“自从隋炀帝修建大运河开始,扬州城便是整个国家的水路枢纽,粮草,盐铁,甚至是其他各种物资,凡需水运者,必经扬州,正因如此,无数的商贾便汇聚到了这扬州城中,宋人有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可见扬州之富庶……”
扬州城外,一名锦衣少年带着一帮侍卫仆婢,悠哉悠哉的在大街上走着,少年身旁,一名老者身着朱子深衣,不怒自威,却是落后少年半步,指着这周围的景色,解释道。
“嗯,这话倒是不假,单看这泰兴县便可窥一二,便是京师的宛平县,也未必有此热闹!”
锦衣少年正是朱常洛,而他身后之人,正是浙江巡抚刘元霖。
说来,朱常洛是昨日到的扬州城,但是他却并不急于进城,反倒是派人秘密知会了驿站中的刘元霖,将他召唤了过来。
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扬州城外的泰兴县,同属于扬州府。
不得不说,扬州城的确是富庶的很,这小小的一个泰兴县,便可窥一斑。
这条大街是泰兴县最大的一条街道,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是各种店铺和摊位,不断有各种叫卖的小贩,端的是热闹的很。
而这种景象,恐怕是一般的府城当中才会出现的。
“公子,再往前走,就是泰兴县衙了……”
刘元霖却是沉默了一下,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道。
朱常洛抬头望过去,却见远处一座威风凛凛的衙门静静矗立。
这座衙门倒是和其他的衙门并无其他不同,不过光看外面涂着的朱漆,便知道是刚刚翻新过。
朱常洛抬步,正欲向前,一名青衣小帽的汉子却是挡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前方有事发生!”
是朱常洛的贴身侍卫孙平。
毕竟如今的身份不同,这一次出京,朱常洛的随从当中除了东厂提督梁永,还有不少锦衣卫,但是朱常洛的贴身侍卫,依旧是孙平兄弟二人。
朱常洛眉头一皱,却是停住了脚步。
不多时,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到了衙门外,这群人大多穿着粗布短打和草鞋,有些人身上还带着泥点,手里挥舞着锄头等农具,神色激动。
因着距离不近,倒是听不大清楚他们在喊些什么。
“公子,要不要……”
孙平警惕的挡在朱常洛的身前,观望着远处的局势,低声问道。
示意要不要出去将这帮人驱散,毕竟以朱常洛的身份,可是一丁点的风险都不能冒。
“无妨,且看看先!
朱常洛倒是不在意,摆了摆手道。
说罢,转过身径直在一旁的茶棚挑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贵人要些什么?小老儿这里只有粗茶,还有些小点心,怕是怠慢了贵人!”
茶博士是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头发花白,肩膀上搭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一身青布麻衣,麻利的上前殷勤的问道。
这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眼见朱常洛衣着贵气,身后又跟着一大堆侍卫仆婢,便知道朱常洛的身份不一般。
这种贵人只要伺候好了,得的赏银说不定能顶他半个月的辛苦。
“上一壶茶,再来几碟小点心,快点!”
孙平便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老者片刻,冷冷开口道。
以朱常洛的身份,自是不可能吃这些茶棚里的东西的,但是上了桌,总要摆些东西,不然太过特立独行了。
“是!”
茶博士殷勤的应着,心里虽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这种纨绔公子容易得赏银,但是惹了他们,砸了摊子都有可能,所以自是殷勤的答应。
倒是朱常洛摇了摇头,推开孙平,温声道。
“老伯不必听他的,你这茶摊,我今天包了,每桌上一壶茶,点心也各上些!”
说罢,顿了顿转身朝孙平说道。
“你们也都坐下,吃点东西!”
这么多人杵着,想看不见都难。
“是!”
对于朱常洛的话,孙平从不忤逆,抱拳说道。
然后便带着一众随从坐下,只是即便坐下,孙平依旧靠在朱常洛身边的桌子上,对于那些茶水和点心,丝毫不碰,随时警惕着。
茶博士忙了片刻,将每个桌子上都上了些东西,不过到底是有眼力见的,别的桌子都上了两碟点心,但是朱常洛的桌上却上了四碟。
与此同时,远处的衙门外局势也缓缓变得激烈起来,一群衙役从衙门里蜂拥而出,手持大刀,和那些百姓相互对峙着。
“民变?”
刘元霖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没想到当着朱常洛的面,竟是闹出了这种事情。
朱常洛却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招了招手,示意那名茶博士上前来。
“老伯,这衙门口,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茶博士是个伶俐人,知道朱常洛身份必定不一般,加之他出手阔绰,心中也少了几分顾及,道。
“贵人放心,闹不出什么大事的,无非是几个百姓不服徭役,闹上了县衙,小老儿在这摆摊七八年了,这种事情年年都有,要不了多久,巡检司的老爷们就该来了!”
“徭役?这服徭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来闹?”
朱常洛眉头微皱,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
老者分明有些犹豫,朱常洛便是一笑,在他身旁侍奉的王安会意,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锞子放在桌上。
“老伯放心,小子是外地来的生意人,有急事要拜访县尊大人,不会胡乱说话的!只是怕这种情况,会耽误时间,所以多问几句!”
朱常洛便开口道。
茶